第18章

晨光透过“云顶天阙”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却驱不散客厅里弥漫的一丝无形寒意。柳青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身上裹着一条柔软的羊毛毯,小口地啜饮着林风递给她的热牛奶。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脆弱。昨夜强行催动本源灵力救人的反噬,远比她预想的要严重,经脉中残留着针扎般的刺痛,识海也如同被掏空般阵阵晕眩。

车祸现场那些狂热的目光、刺眼的手机闪光灯、以及林风最后护着她离开时感受到的、人群中那几道冰冷审视的视线,如同梦魇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一种巨大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她知道,自己闯祸了。给前辈带来了大麻烦。

“前辈…” 柳青放下牛奶杯,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愧疚,“昨夜…是晚辈莽撞,擅自出手,暴露了…仙家手段…引来了俗世朝廷的注意…给前辈添麻烦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林风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毯子的边缘。

林风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一份平板,屏幕上无声地播放着早间新闻。画面中,赫然有昨夜车祸现场的片段!虽然画面晃动模糊,焦点混乱,但其中一个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柳青俯身钻入驾驶室、指尖似乎带着微弱光芒点向伤者胸口的瞬间!新闻标题更是耸动:《江城街头惊现神秘女子!疑用神奇手法吊住重伤者性命!》

他关掉平板,目光平静地看向柳青,声音听不出喜怒:“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救人是你的选择,后果,我来处理。”

“可是…” 柳青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清脆的门铃声打断。

“叮咚——!”

声音不大,却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柳青的身体绷紧,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来了?这么快?

林风眼神微凝,示意柳青不要动。他起身,走到门禁可视对讲系统前。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门口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纽扣。身材匀称挺拔,站姿看似放松,却透着一股猎豹般的精悍。面容刚毅,线条分明,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屏幕,直抵人心。他手里拿着一个深黑色的皮质证件夹,对着镜头展开。

证件上的徽章复杂而威严,中心是一个抽象的盾形符号,周围环绕着齿轮、麦穗和星辰的图案。下方清晰地印着几行字:

【异常现象调查与防御总局 - 第三分局】

【姓名:陈锋】

【职务:行动处处长】

【编号:A-073】

在陈锋身后半步,站着一位约三十岁的女性。她同样穿着深色职业装,但更显利落。齐耳短发,面容清秀,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而专注,如同精密的扫描仪,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门禁系统周围的一切细节。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看起来像是探测仪的银色小装置。

最后面则是一个穿着紫金苑物业高级经理制服的男人,正是之前为林风服务过的那位管家。他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有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和不安,微微躬身站在陈锋侧后方。

“林先生您好,” 物业管家的声音透过对讲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和紧张,“这二位是…呃…国家有关部门的陈处长和叶专员,有些事情想向您和柳小姐了解一下。您看…方便吗?”

林风的目光在屏幕上陈锋那张刚毅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对方的眼神锐利而沉静,带着一种长期身处特殊战线磨砺出的压迫感。他沉默了几秒,手指在门禁按钮上轻轻一点。

“咔哒。”

厚重的实木大门伴随着轻微的气密声,无声地向内滑开。

陈锋当先迈步而入,步伐沉稳有力。叶专员紧随其后,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迅速扫过玄关、客厅的布局和陈设,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沙发上面色苍白、裹着毯子的柳青身上,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物业经理则识趣地留在了门外,并未进入。

“林风先生?还有这位…柳青小姐?” 陈锋的目光在林风和柳青之间扫过,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礼貌,却又不容置疑。他再次亮了一下证件,“我是陈锋,这位是我的同事叶晴。打扰了。”

林风微微颔首,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接待普通的访客:“陈处长,叶专员。请坐。” 他指了指客厅另一侧的沙发组。

陈锋和叶晴依言坐下,姿态端正。叶晴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柳青,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悄然亮起,似乎在记录着什么,那个银色小装置也被她看似随意地放在茶几上,指示灯无声地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林先生是爽快人,我们也不绕弯子。” 陈锋开门见山,目光直视林风,“昨晚七点十五分,解放路与中山路交叉口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伤者情况危急。据现场目击者描述和部分影像资料显示,是柳青小姐第一时间上前施救,并且…似乎使用了某种非常规的手段,稳定了伤者濒危的生命体征?”

他的话语清晰、精准,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心打磨。目光转向柳青,带着审视和探究:“柳小姐,能否详细描述一下,你当时是如何做到的?我们注意到,你似乎并未使用任何医疗器械,只是用手指点按了伤者身体几个部位?”

柳青的身体在陈锋锐利的目光下微微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毯子里缩了缩。她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种压力不同于林风那种浩瀚如渊的威压,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秩序感和探究欲的审视,让她感到本能的排斥和不安。她求助般地看向林风。

“非常规手段?” 林风轻轻拿起茶几上的紫砂壶,给陈锋和叶晴各倒了一杯刚泡好的热茶,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在谈论天气,“陈处长言重了。柳青出身中医世家,从小研习祖传的气功推拿和点穴手法。昨夜情况紧急,她也是情急之下,用家传的‘回春指’暂时护住伤者心脉,封闭了几处大出血点,为救护车争取时间罢了。至于那些所谓的‘发光’…呵,可能是现场灯光反射,或者目击者情急之下的错觉吧?毕竟,人眼在紧张状态下,容易产生幻视。”

林风的声音平静温和,逻辑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坦然。他将茶杯推到陈锋和叶晴面前:“喝茶。正宗的明前龙井。”

陈锋没有动茶杯,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林风脸上,似乎想从他的微表情中找出破绽。林风坦然回视,眼神深邃平静,如同古井深潭。

“中医世家?气功点穴?” 叶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清冷,带着一丝质疑。她拿起平板,调出几张模糊但能辨认出柳青动作的现场照片,“林先生,我们调取了柳小姐近期的身份信息,一片空白。仿佛凭空出现。而且,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即使是最高明的中医国手,在那种严重伤势下,仅凭指法,也绝无可能做到瞬间止血、吊命。这已经超出了现代医学的认知范畴。”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柳青,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柳小姐,我们注意到,几天前在紫金苑附近,也曾发生过一起‘异常’事件。一位独居老人被神秘力量废去修为,重伤逃离。而根据我们截获的微弱能量残留分析…与昨夜你救治伤者时泄露的能量波动,存在一定相似性。” 她将平板转向林风和柳青,上面显示着复杂的能量波形对比图。

柳青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枯木道人!他们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毯子,身体微微颤抖,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惶和无措,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向林风。

林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空气中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他放下茶壶,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叶晴手中的平板,最后落在陈锋脸上。

“叶专员,” 林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种无形的、如同山岳般的沉重压力,“你是在指控我的客人,是袭击他人的凶手吗?” 他的目光转向陈锋,“陈处长,贵局的调查手段,就是凭借几张模糊的照片、几段无法证实的目击描述,还有…所谓的‘能量波形’推测,就可以随意登门,对一个见义勇为、身体虚弱的女子进行有罪推定?”

无形的压力在客厅中弥漫开来。叶晴拿着平板的手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凝重。陈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林风话语中蕴含的不悦和那种深藏不露的威慑力。眼前这个年轻人,远比他资料上显示的“神秘富豪”要危险得多!

“林先生误会了。” 陈锋沉声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僵持,语气放缓了一些,“我们并非指控,而是基于目前掌握的线索和信息,进行必要的询问和调查。柳小姐的身份和手段,确实存在诸多疑点。那个受伤逃离的老者,本身也是我们长期监控的危险人物,他的消失对我们而言也是好事。但弄清楚真相,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他目光坦诚地看向林风:“我们理解林先生保护客人的心情。我们此来,并非要带走柳小姐,也不是要深究什么‘仙术’、‘气功’的界限。我们只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能让我们向上级、向公众交代的解释。同时,也希望林先生和柳小姐理解,某些超出常理的力量,一旦暴露,必然会引起各方关注,甚至…觊觎。我们‘异防局’的存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管理和约束这些力量,避免引发社会动荡和恐慌。”

陈锋的话语软硬兼施,既表明了立场(必须调查清楚),又抛出了橄榄枝(并非敌对,而是管理),更点明了潜在的危险(各方觊觎)。他将问题抛回给了林风。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叶晴手中平板电脑处理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

林风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似乎在权衡。柳青紧张地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合理的解释?” 林风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陈锋,“柳青的身份,涉及她家族的隐秘传承,恕我无法详说。至于她的能力,我再说一次,是家传的、效果特殊的针灸气功,配合一些秘制的药物刺激穴位产生应激反应,达到急救效果。原理或许超出你们现有的认知,但绝非什么超自然力量。”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至于那个受伤逃走的老头,我从未见过,更不知道他是谁,做了什么。柳青自住进这里以来,身体一直虚弱,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范围。你们所谓的‘能量相似’,或许是某种巧合,或许是你们的仪器还不够精准。”

林风的回答滴水不漏,将一切推给了“家传秘术”和“巧合”,并再次强调了柳青的“虚弱”和“从未离开”。态度温和,但立场极其强硬——别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也别想动我的人。

陈锋和叶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林风的反应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强硬和…自信。这种自信,绝非一个普通富豪能拥有的。

“林先生,我们理解您的顾虑。” 陈锋沉吟片刻,最终选择了暂时退让。他明白,在没有确凿证据和撕破脸的准备前,强压只会适得其反。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印着异防局徽章和联系方式的名片,轻轻放在茶几上,“这是我们的联系方式。如果林先生或柳小姐日后遇到任何…‘特殊’的麻烦或困扰,或者想起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随时可以联系我们。我们异防局的职责,也包括保护拥有特殊能力、且愿意遵守秩序的个人。”

他站起身,叶晴也收起平板和探测仪,跟着站起。

“今日多有打扰,还请林先生和柳小姐见谅。我们就先告辞了。” 陈锋微微颔首。

林风也站起身,脸上恢复了一丝淡然的客气:“陈处长慢走。管家,送客。”

物业经理连忙从门外进来,恭敬地将陈锋和叶晴引了出去。厚重的实木大门无声关闭,将客厅重新隔绝成一个独立的世界。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柳青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看向林风,眼中充满了后怕和感激:“前辈…他们…”

“暂时应付过去了。” 林风走到窗边,目光投向楼下。陈锋和叶晴的身影正走出单元门,坐进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轿车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林风强大的神念清晰地“看”到,叶晴降下车窗,一个微小的、如同蜻蜓般的黑色飞行器悄无声息地从车窗飞出,迅速升空,如同一个不起眼的黑点,悬浮在紫金苑上空某个不易察觉的高度,镜头无声地锁定了“云顶天阙”的落地窗方向。

林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监控?保护?还是…更深的窥探?

他拉上了厚重的窗帘,转身看向依旧心有余悸的柳青,声音低沉:“记住,从今天起,你只是我收留的、懂点祖传中医的远房表妹。异防局…这只是开始。” 他的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仿佛看到了更远处蠢蠢欲动的阴影。

“更大的麻烦,恐怕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