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继承了父亲的记忆芯片,却发现自己不是他唯一的儿子。

>每晚入睡,父亲的痛苦记忆都会在我脑海中重演。

>警方通知我父亲死于自杀,但芯片里却藏着他被推下高楼的清晰影像。

>当我追寻真相时,另一个“儿子”出现了——他和我共享着同样的童年记忆。

>父亲实验室的密码竟是我出生时的心跳频率。

>而芯片深处最恐怖的记忆,是父亲亲手将某个“失败品”沉入湖底。

>——那个失败品,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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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 **第一章:遗产的重量**

* **第二章:镜中血影**

* **第三章:旧宅谜痕**

* **第四章:不存在的兄弟**

* **第五章:心跳密码**

* **第六章:湖底回响**

* **第七章:记忆迷宫**

* **第八章:双生疑云**

* **第九章:涅墨西斯之影**

* **第十章: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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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遗产的重量

冰冷的汗珠,像某种黏腻的爬虫,顺着我的鬓角滑落,啪嗒一声砸在枕套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疼。喉咙里残留着溺水般的窒息感,还有……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

又是那个梦。

没有具体的画面,只有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恐惧,像浑浊沉重的泥浆,将我死死按在深渊底部。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刮过皮肤,带走所有温度。还有那声闷响,钝重、沉闷,像是装满砂石的麻袋从极高处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得令人作呕。

“呃……” 我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紊乱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荡。窗帘拉得很严实,一丝天光也透不进来,床头柜上电子钟的幽蓝数字显示着:03:17。

又是凌晨三点。自从一周前,从李维医生那间充满消毒水气味、光线惨白得刺眼的诊室里出来,这个时间点就成了我固定的噩梦时分。

李维医生的声音,冷静、专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再次在耳边响起:“陈默先生,根据您父亲陈远教授生前签署的‘意识延续’协议,以及他定向设置的生物密钥,您是他所有数字化记忆数据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这份‘遗产’,已经通过安全接口,完整传输并植入了您脑内的‘海马体增强芯片’。理论上,它将成为您自身记忆的一部分,无缝融合。初始阶段可能会有一些……生理或心理上的适应性反应,这属于正常范畴。”

“无缝融合?” 我当时的喉咙干得发紧,声音嘶哑,“适应反应?就是……就是这些吗?” 我指的是那时已经开始出现的幻听——模糊不清的低语,还有掌心残留的、仿佛刚用力抓握过某种冰冷金属的触感。

“是的。” 李维医生的回答简洁有力,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您的父亲,是一位真正的先驱。他毕生致力于记忆数字化和意识上传的研究,这份遗产,是他对您深沉父爱的终极体现,也是人类认知科学的一次伟大实践。”

父爱?伟大实践?

我抬手,用力搓了把脸,试图驱散那萦绕不去的血腥幻觉和坠落感。指尖触到眼下的皮肤,一片冰凉湿滑。不是汗,是泪。可这悲伤如此陌生,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它汹涌澎湃,却并不完全属于我陈默。它属于那个刚刚强加给我的、属于我父亲陈远的记忆碎片。一种巨大的荒诞感攫住了我。我继承了一座关于他痛苦和恐惧的图书馆,却被告知这是爱的证明。

拖着沉重的身体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我摸索着走进狭小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狠狠泼在脸上。水流刺激着皮肤,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这真的是我吗?还是某个被强行塞入了另一个人生碎片的容器?

镜中的影像似乎扭曲了一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不是我的茫然和疲惫,而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属于科学家的审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混合了巨大的遗憾和某种决绝。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水珠造成的错觉,但一股寒意却顺着脊椎爬升,汗毛倒竖。

我猛地关上水龙头,寂静瞬间吞噬了水流声。心脏再次不规律地狂跳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尖锐的电子音刺破了凌晨的死寂。

嗡——嗡——嗡——

是我的手机,在客厅茶几上疯狂震动。

这个时间?谁会打来?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心脏,比刚才的噩梦更甚。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洗手间,扑到茶几前。屏幕在黑暗中亮得刺眼,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

手指有些发颤,划了好几下才接通。

“喂?”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未消的惊悸。

“请问是陈默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调公式化,透着公事公办的冷硬。

“是我。你是?”

“这里是市局刑侦支队。我是刑警赵志国。” 对方报上身份,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很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您。我们通知您一个消息,关于您的父亲,陈远教授。”

“我爸……他怎么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尽管噩梦中那坠落的闷响已经预示了什么,但当它被官方证实的那一刻,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我眼前发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仿佛在斟酌词句,但吐出的字眼却冰冷得如同手术刀:“根据我们法医的初步勘验和现场调查结果,陈远教授于昨夜……确切地说是今天凌晨一点左右,从他位于南山区‘创智云端’大厦顶层的个人实验室窗口坠落,当场身亡。初步判断,为……自杀。”

自杀?!

这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子弹,狠狠射入我的脑海,引发一阵剧烈的轰鸣。父亲?那个永远理性、严谨、甚至有些刻板,将毕生奉献给科研,刚刚还通过一份“伟大遗产”展示了他“深沉父爱”的父亲,会自杀?从他自己实验室的窗口跳下去?

荒谬!绝不可能!

“不可能!”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撕裂,“我爸他……他怎么会自杀?他最近……” 我猛地顿住。最近?我和父亲的关系早已疏远,上次联系是什么时候?一个月前?还是更久?他的近况,我一无所知。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责瞬间淹没了我。我对他,这个给了我生命和所谓“终极父爱”的人,了解得如此之少。

“陈默先生,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目前现场勘查和初步走访的结果都指向这个结论。” 赵警官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麻木,“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实验室内部陈设整齐,没有打斗迹象。窗台边缘提取到了清晰的属于您父亲的鞋印和攀爬痕迹。监控录像显示,在坠楼前约十分钟,只有您父亲一人进入了实验室区域。我们找到了他留在办公桌上的一份……遗书打印件。”

遗书?

又一个重锤砸下。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各种声音和画面在疯狂冲撞:李维医生冰冷的宣告、噩梦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和坠落声、父亲在镜中那一闪而逝的复杂眼神、还有此刻电话里冰冷的“自杀”和“遗书”……

“遗……遗书?写了什么?” 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具体内容不便在电话中透露,但其中表达了他对……某些研究方向的巨大失望,以及深重的个人精神压力。我们稍后会正式通知您来处理相关事宜,并请您配合调查。节哀顺变。”

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单调地响起。

我僵立在黑暗的客厅中央,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窗外的城市依旧沉睡,霓虹的光晕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扭曲的、惨淡的红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自杀?巨大的失望?精神压力?

我用力闭上眼,试图在混乱的思绪中抓住点什么。就在意识沉入黑暗的瞬间,一股冰冷、黏稠、带着强烈坠落感的记忆碎片,猛地从脑海深处——从那枚该死的“海马体增强芯片”中——炸裂开来!

不再是模糊的噩梦,而是无比清晰的、第一人称视角的画面:

急速后退的玻璃幕墙,映照出城市颠倒扭曲的万家灯火,如同坠落的星河。冰冷刺骨的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颊,灌入口鼻,带来强烈的窒息感。失重感包裹着全身,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挤压、移位。

紧接着,视角猛地翻转!

一张模糊、扭曲的脸孔,在急速远离的窗口边缘一闪而过!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非人的冷漠。在画面消失前的最后一帧,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在窗框边缘猛地缩了回去!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意识彻底消散前,那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呐喊:

**不!不是自杀!是他!是他推我下去!**

这记忆碎片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带着濒死的绝望和刻骨的惊恐,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堤坝。它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大脑皮层,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啊——!” 我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地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这不是梦!这不是幻觉!

这是父亲临死前最后几秒的真实记忆!是储存在他给我的“遗产”芯片里,最核心、最恐怖的一段数据!

警方说是自杀,但父亲的记忆告诉我——他是被谋杀的!被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从他自己实验室的窗口,推下了深渊!

冰冷的仇恨,如同剧毒的藤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父亲记忆烙印的冰冷触感,在我混乱的心脏里疯狂滋长、缠绕。

父亲……不是自杀。

那个推他下去的人……是谁?

## 第二章:镜中血影

剧烈的头痛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搅动,每一次脉搏都带来一次新的锤击。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父亲坠楼前那几秒的记忆碎片——那失重的恐怖、刺骨的寒风、窗外颠倒的霓虹,尤其是那只在窗框边缘猛地缩回的、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了我的意识深处,反复灼烧,清晰得令人窒息。

“不是自杀……不是自杀……” 我牙关紧咬,破碎的呻吟从齿缝间挤出。巨大的震惊和被欺骗的愤怒暂时压倒了悲伤,像汹涌的潮水冲刷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警方冰冷的结论与父亲濒死记忆的残酷真相,在我脑海中激烈碰撞,发出无声的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裂般的剧痛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满身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

天光已经微亮,灰蒙蒙的城市轮廓在薄雾中显现,如同一个巨大的、尚未苏醒的怪物。远处,“创智云端”大厦那高耸入云的、冰冷的玻璃幕墙尖顶,在稀薄的晨曦中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像一柄直刺苍穹的利剑。父亲就是从那里坠落的。

那扇吞噬了他的窗户,此刻隐藏在无数块相似的玻璃之后,沉默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我死死盯着那个方向,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镜子里那个一闪而逝的、属于父亲的复杂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那里面,有沉重的遗憾,有冰冷的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未及传递的警告?

必须去那里!必须去父亲最后的现场!警方所谓的“自杀现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烧尽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父亲将这段死亡的真相封存在“遗产”里交给我,绝不会是无的放矢。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至少在法律和血缘上如此),也是他这段死亡记忆的唯一继承人。找出那个戴黑手套的凶手,撕破警方的“自杀”谎言,这是我无法逃避的责任!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创伤被一股近乎偏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我迅速冲了个冷水澡,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带来短暂的清醒。换上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眼里的血丝像蛛网,但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混杂着愤怒、悲伤,还有一种被强行赋予的、属于父亲的执念。

“创智云端”大厦位于南山区科技园核心地带,是众多尖端科技公司和研究机构的聚集地。父亲陈远的“远瞻生物神经科技研究所”占据了顶层的整层空间。这里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他倾注毕生心血打造的、探索人类意识终极奥秘的圣殿。

大厦安保森严。我站在冰冷光滑的旋转门外,看着里面穿着笔挺制服、神情警惕的保安,才意识到自己来得太过冲动。作为死者家属,理论上警方会通知我处理善后,但现在案件还在初步调查阶段,现场肯定封锁着,我凭什么进去?

就在我踌躇之际,一个穿着灰色保洁制服、推着清洁车的中年女人低着头,刷了一下工作牌,匆匆从侧面的员工通道走了出来。她似乎刚下夜班,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推着车走向不远处的工具房。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我快步跟了上去,在她即将关上工具房门的瞬间,侧身挤了进去。

“啊!”女人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我,“你谁啊?干什么?”

狭小的工具房里堆满了清洁用具,弥漫着消毒水和尘螨的味道。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诚恳而悲伤,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大姐,对不起吓到您了。我是……我是陈远教授的儿子,陈默。”

“陈教授的儿子?”女人脸上的警惕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同情和好奇的神情。陈远教授在这栋楼里显然是个名人。“哎哟,真是……节哀顺变啊,小伙子。陈教授那么好的人,怎么就……”

“谢谢您。”我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急切,“我……我就是想上去看看,看看我爸最后待过的地方……哪怕就在外面看一眼也好。求求您,帮帮我,我进不去正门……” 我的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一半是表演,一半是内心翻涌的情绪。

女人犹豫了,眼神在我悲痛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门外,显得很为难:“这……这不合规矩啊小伙子。上面警察都封着呢,我们经理也交代了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大姐!” 我上前一步,声音带着绝望的恳求,“求您了!我就看一眼!我爸他……他走得太突然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眼泪适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这并非全是伪装。

女人看着我通红的眼睛,重重叹了口气,心软了:“唉……造孽啊……行吧行吧,看你怪可怜的。你等下。” 她转身在工具车下层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备用灰色保洁制服,还有一张门禁卡塞到我手里,“赶紧换上!动作快点!我只能带你到顶层电梯口,那边走廊有警察守着,我可不敢过去,你自己想办法,被抓住了可千万别说是我给的!”

“谢谢!谢谢您大姐!我保证不会连累您!” 我接过衣服和门禁卡,连声道谢,迅速套上那身宽大粗糙的制服,压低帽檐,推起旁边一辆空的清洁车。

靠着这张临时门禁卡和保洁大姐心照不宣的掩护,我混进了员工电梯,按下了顶层的按钮。电梯无声而快速地上升,失重感再次袭来,瞬间勾起了父亲坠楼记忆中的恐怖感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抓住清洁车的把手,指节泛白,强迫自己冷静。

“叮——”

电梯门在顶层无声滑开。一股异样的气氛扑面而来。走廊里亮着惨白的灯光,比平时更加寂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金属混合气味。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守在距离电梯口十几米远的拐角处,背对着这边,正在低声交谈。

保洁大姐紧张地朝我使了个眼色,推着车径直走向另一个方向。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低着头,推着清洁车,沿着光洁如镜的走廊墙壁,尽量自然地朝父亲实验室的方向走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都显得异常清晰。

实验室区域被醒目的黄色警戒带封锁着。巨大的玻璃门紧闭着,上面贴着警方的封条。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一片狼藉——当然,这种“狼藉”并非打斗造成。几台昂贵的精密仪器被蒙上了白布,地上散落着一些文件纸张,一张转椅歪倒在巨大的落地窗边。那扇窗户!其中一扇洞开着!冰冷的晨风正从那里灌入,吹动着地上的纸片,也吹得我遍体生寒。

那就是父亲坠落的窗口!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扇敞开的死亡之窗,以及窗边那把歪倒的椅子。警方判断自杀的依据之一。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味的坠落感和濒死的恐惧感,毫无征兆地从脑海深处再次翻涌上来!是芯片里的记忆碎片在共鸣!视觉、听觉、触觉……所有感官瞬间被拉回父亲坠楼的那几秒!

视野急速下坠,玻璃幕墙倒映的霓虹扭曲拉长……刺骨的寒风……那只缩回的、戴着黑手套的手!

“呃……”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我闷哼一声,身体晃了一下,连忙扶住旁边的墙壁,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金属墙板。

不能在这里倒下!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大口喘息,试图平复翻腾的意识和胃部的不适。目光扫过封锁线内的地面。警方显然已经做过初步勘查,一些地方用粉笔标记着痕迹。靠近门口的地板光洁如新,但就在那扇洞开的窗户附近,光滑的环氧树脂地板上,似乎有一些……非常浅淡的、不规则的刮擦痕迹?像是某种硬物的尖端划过,非常轻微,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几乎会被忽略。它们的方向,似乎指向实验室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什么?

我眯起眼睛,忍着头痛集中精神看去。那个角落堆放着几个封装好的纸箱,似乎是准备搬运的废弃实验耗材。在其中一个纸箱的侧面,靠近地面的位置,似乎沾着一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斑点?

血迹?父亲坠落在楼下,这里怎么会有血迹?

就在我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点可疑的暗红时,一股冰冷粘稠的窥视感,毫无征兆地从侧面袭来!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后颈!

我猛地转头!

走廊尽头,连接着安全楼梯间的厚重防火门,门上的观察窗是磨砂玻璃的,只能模糊透光。就在那一瞬间,一张模糊的、被磨砂玻璃扭曲了轮廓的人脸,正贴在观察窗后面!

那张脸似乎在朝实验室这边看!在看我!

四目相对!

尽管隔着磨砂玻璃,那目光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冰冷、审视、充满了非人的漠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无比陌生!

“谁?!” 我下意识地低喝出声。

那张脸瞬间消失了!快得像幻觉!

我心头剧震,肾上腺素飙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拔腿就朝那扇防火门冲去!清洁车哐当一声被我撞倒在地,也顾不上了!

“喂!那边干什么的?!” 守在不远处的警察听到动静,立刻厉声喝问,快步朝这边走来。

我充耳不闻,冲到防火门前,用力拉开沉重的门扇!

吱呀——

门后是空旷的、光线昏暗的安全楼梯间,带着水泥和灰尘的味道。楼梯蜿蜒向下,一片死寂。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没有人影。

刚才那张脸,仿佛只是一个瞬间蒸发的幽灵。

我冲到楼梯扶手边,探身向下望去。几层楼下的楼梯拐角处,似乎有一道极其模糊的、穿着深色衣服的影子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迅速消失在更下方的黑暗中。

“站住!不许动!” 两名警察已经追到了门口,厉声命令,手按在了腰间的装备上。

我僵在楼梯口,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瞥的冰冷眼神,和父亲坠楼记忆中,窗口那张一闪而过的、扭曲模糊的脸孔,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叠了。

那张脸……那个眼神……是凶手吗?他为什么还在这里?他在看什么?看我吗?

“双手抱头!转过身来!” 警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我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虽然并未拔出)和警察严厉审视的目光,大脑一片混乱。愤怒、恐惧、被追捕的荒谬感交织在一起。而脑海中,父亲坠楼前那无声的呐喊,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和绝望:

**是他!是他推我下去!**

那张消失在楼梯间的脸,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烙印,深深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 第三章:旧宅谜痕

冰冷的审讯室,墙壁是压抑的灰白色,头顶的白炽灯管散发着刺眼而毫无温度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家具陈腐灰尘的混合气味。一张金属桌,两把硬塑料椅子,构成了这里全部的陈设。

“姓名?” 坐在对面的中年警察面无表情,声音平板得像在念说明书。他就是电话里那个赵志国警官,方脸,剃着很短的平头,眼袋很深,法令纹如同刀刻,透着一股常年面对罪恶和死亡的疲惫与冷硬。他旁边坐着个年轻些的记录员。

“陈默。” 我靠在硬邦邦的椅背上,感觉后背被硌得生疼。从“创智云端”被直接带到这里已经快两个小时了。最初的慌乱和愤怒被强制压下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清醒。我简单重复了一遍混入大厦的“理由”——只是想看看父亲最后待过的地方。这个理由在失去至亲的家属身上,虽然不合规,但并非完全不可理解。

“为什么穿着保洁制服?谁给你的门禁卡?” 赵志国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脸上。

“我……我在楼下碰到一个刚下夜班的保洁大姐,看她推着车,就……就求她帮帮忙。她心软,给了我衣服和卡。” 我避重就轻,没提具体样貌,不想真连累那个好心人。

“你知道擅闯封锁现场是什么性质吗?干扰警方办案!” 赵志国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压迫感。

“对不起,警官。我……我太冲动了。我爸他……他不可能自杀!” 我猛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我了解他!他是个极其严谨理性的人!而且他最近……他把他毕生的研究记忆都留给了我!里面……” 我差点脱口而出“里面有他被推下去的影像”,但理智在最后关头拉住了我。芯片的存在是高度机密,直接暴露父亲记忆的内容?这太疯狂,也太危险了。谁会相信一段植入大脑的记忆片段?警方只会认为我悲伤过度产生了幻觉。

“里面什么?” 赵志国眯起了眼睛,捕捉到我话里的停顿。

“里面……充满了对未来的规划和热情!他怎么可能突然自杀?” 我临时改口,语气带着恳切,“警官,求求你们再仔细查查!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遗书……那份遗书,能让我看看吗?”

赵志国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似乎在评估我的精神状态。旁边的年轻记录员飞快地写着什么。

“遗书是重要物证,暂时不能给你看。” 赵志国最终开口,语气放缓了一些,但依旧带着职业性的疏离,“陈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失去亲人,尤其是以这种方式,很难接受。但法医的初步报告、现场的勘查结果、包括监控录像,都支持自杀的结论。你父亲留下的遗书里,明确表达了他对某项核心研究陷入绝境的巨大痛苦和自我否定,认为自己的方向彻底错了,愧对所有人的期望,甚至……提到了对自身存在意义的怀疑。这种精神压力,是巨大的。”

研究陷入绝境?方向错了?存在意义的怀疑?

这些话像冰锥刺入我的心脏。父亲的记忆芯片里充满了前沿的知识和复杂的实验数据,但关于他个人的情绪和近况,却像被刻意加密过,只有一些模糊的感觉。警方口中的“遗书”,描绘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陷入绝望深渊的父亲形象。这和我继承的记忆碎片,以及我印象中那个坚韧不拔的父亲,判若两人。

是伪装?还是……芯片里的记忆并非全部真相?

“至于你看到的所谓‘人影’,” 赵志国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楼梯间的监控我们第一时间调取了,那个时间段没有任何人进出。你也说了,防火门的观察窗是磨砂的,光线又暗,很可能是光线折射或者其他什么造成的视觉误差。人在极度悲伤和紧张的状态下,很容易产生错觉。”

错觉?那张贴在玻璃后冰冷的、审视的脸,那令人骨髓发寒的眼神,会是错觉?那楼梯拐角一闪而过的深色影子呢?难道也是我悲伤过度的幻视?

一股冰冷的无力感攫住了我。在警方看来,我就是一个无法接受父亲自杀事实、擅闯现场、还产生幻觉的可怜虫。我所有的怀疑,都缺乏最直接的、能被他们认可的“证据”。父亲芯片里的死亡记忆,是我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武器,也是我最大的困境。

“好了,” 赵志国站起身,示意谈话结束,“鉴于你的情况特殊,这次口头警告。下次别再干这种傻事了。节哀顺变,先回去好好休息。关于你父亲的后事和相关调查进展,我们会及时通知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似乎缓和了半分,“你父亲……他是个了不起的科学家。可惜了。”

走出警局大门,午后刺眼的阳光让我一阵眩晕。城市的喧嚣瞬间将我包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蓬勃的生命力,与我内心的冰冷死寂格格不入。我站在台阶上,茫然四顾。父亲的死被盖棺定论为自杀,线索似乎全断了。那个黑手套的凶手,那个消失在楼梯间的窥视者,如同融入大海的水滴,无影无踪。

下一步?去哪里?

回自己那个冰冷空旷、充满噩梦气息的出租屋?不。那里只会让那些恐怖的记忆碎片更加活跃。

一个地名,如同黑暗中自动亮起的路标,突兀地浮现在脑海中——松涛路17号。父亲的老宅。自从母亲多年前病逝后,父亲就搬去了研究所附近的高层公寓,那栋承载了我整个童年、位于城市边缘安静社区的老房子,就彻底空置了,只有父亲偶尔会回去整理一些旧物。

那里,或许还残留着未被警方触及的、属于过去的痕迹?父亲是否在那里,留下过什么指向真相的线索?那个“遗书”里提到的绝望研究,根源是否也在那里?

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我。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尘封已久的地址。

车子驶离繁华的市区,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疏朗老旧。记忆中的松涛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夏天会投下浓密的绿荫。如今已是深秋,枯黄的树叶在萧瑟的风中打着旋儿飘落,铺满了寂静的街道,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17号院出现在眼前。一栋有些年头的两层小楼,带着一个小小的、疏于打理的花园。铁艺围栏锈迹斑斑,院门虚掩着。一切都和我记忆中最后一次离开时差不多,只是更加破败和……死寂。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踏上落满枯叶的小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植物腐败的味道。钥匙还在我随身携带的旧钥匙串上,那是我离家上大学时父亲给我的,一直没舍得丢。

插入锁孔,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灰尘、陈旧木头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客厅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拉着,家具都蒙着防尘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时光在这里仿佛凝固了。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还有那个笑得无忧无虑的小男孩——我,陈默。一种强烈的物是人非的悲凉瞬间淹没了心脏。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我开始在寂静的房子里搜索,像一个闯入记忆废墟的盗墓贼。客厅、餐厅、厨房……除了积灰,一切似乎都井然有序,看不出什么异常。

最后,我推开了书房的门。

这里曾是父亲的圣地。巨大的书柜占满了一整面墙,里面塞满了各种厚重的专业书籍和期刊。宽大的实木书桌上空空荡荡,只放着一个老式的黄铜地球仪。一切都蒙着厚厚的灰尘。

我的目光扫过书架。大部分书籍都是按学科分类整齐排列的。但我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书桌侧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吸引。那是我小学时的“杰作”——用稚嫩的笔触画的一家三口在草地上野餐,色彩浓烈而笨拙。父亲一直珍视地挂着它。

然而此刻,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抓住了我。

画框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它悬挂的位置,似乎比记忆中……歪斜了一点?左下角微微向下倾斜了几度。非常细微,如果不是我对这个房间的布局异常熟悉,加上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无法察觉。

是时间久了挂钩松脱?还是……有人动过?

我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取下画框。画本身完好无损。但画框背后的墙壁上,原本应该被画框遮盖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嵌入墙体的金属保险盒!它只有巴掌大小,与墙体颜色完美融合,如果不是画框被挪动过角度,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父亲竟然在老宅书房里藏了一个如此隐蔽的保险盒!

盒子表面光洁,没有任何锁孔或按键,只有一个圆形的、微微凹陷的指纹识别区,旁边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状态指示灯,此刻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幽蓝光芒。

指纹锁?父亲的指纹?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伸出右手食指,带着一丝朝圣般的敬畏和巨大的忐忑,轻轻按在了那个冰冷的识别区上。

嘀——

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电子音响起。

指示灯由幽蓝瞬间转为稳定的、柔和的绿色!

咔哒。

一声轻响,保险盒光滑的面板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里面的空间。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珠宝,甚至没有现金。

只有一张薄薄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存储卡。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静静地躺在柔软的黑色天鹅绒衬垫上。

存储卡?

父亲用如此隐蔽的方式保存的东西,会是什么?研究资料?日记?还是……关于他死亡的线索?

我伸出手,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轻轻捏住了那张冰冷的存储卡。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卡片的瞬间——

嗡!

一股强烈的、完全不属于我的情绪洪流,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从指尖窜入,顺着神经直冲大脑!通过那枚深深植根于意识深处的“海马体增强芯片”!

不是父亲的痛苦或恐惧。而是一种……温暖?明亮?带着青草气息的阳光、无忧无虑的笑声、还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极其亲密的依赖感?

这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充满了纯然的快乐和安全感,像一张泛黄的、充满阳光的旧照片。

但更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伴随着这温暖记忆碎片涌来的,还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带着奶音的孩童呼唤,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

“哥哥!等等我呀!”

哥哥?!

我猛地抽回手,像是被那张存储卡烫到了一样,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震落一片灰尘。

我是独子!

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

这声“哥哥”,是谁在叫?叫谁?!

## 第四章:不存在的兄弟

“哥哥!等等我呀!”

那声清脆的、带着孩童特有奶音和无限依赖的呼唤,如同魔咒般在我死寂的书房里回荡,撞击着冰冷的墙壁,也狠狠撞击着我摇摇欲坠的世界观。它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我脑海深处炸响,带着芯片传递来的、强烈得令人窒息的温暖情感——阳光晒在皮肤上的微烫,青草汁液的清香,奔跑后急促的心跳,还有那毫无保留的、对“哥哥”的信任和依恋。

我是独子!

陈远和方文瑾(我母亲的名字)只有陈默一个孩子!这是刻在我所有身份证明上、写在我家族图谱里、被所有亲戚朋友熟知的铁一般的事实!

哪里来的“哥哥”?这声呼唤指向的是谁?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两条毒蛇,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背靠着落满灰尘的书架,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刺耳。午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柱,无数尘埃在其中疯狂飞舞。

指尖触碰存储卡时涌入的温暖记忆碎片,此刻却像淬了毒的蜜糖,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那阳光明媚的午后,那追逐嬉戏的草坪……记忆中,那明明是我和父母唯一一次去郊外野餐的场景!只有我们三个人!照片还在客厅墙上挂着!为什么在芯片传递的感知里,会多出一个追逐“哥哥”的、属于“弟弟”的视角?!

是芯片故障?记忆融合出错?还是……父亲留给我的这份“遗产”,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扭曲的谎言?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书桌上那张静静躺着的黑色存储卡。幽暗的光线下,它像一块来自深渊的磁石,散发着不祥的诱惑。这里面藏着什么?那个不存在的“弟弟”的真相?还是父亲讳莫如深的、导致他“绝望自杀”的研究核心?

必须读取它!

这个念头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压倒了恐惧。我冲下楼,在积满灰尘的储物间里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旧工具箱里找到了一台早已被时代淘汰、但功能完好的多功能读卡器。它布满划痕的塑料外壳和笨重的接口,带着浓浓的旧时代气息。

回到书房,连接读卡器,插入存储卡。老旧的USB接口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电脑屏幕亮起,系统发出检测到新硬件的提示音。我的手指悬在鼠标上方,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点击打开。

没有密码,没有加密文件夹。存储卡的空间很小,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视频文件,文件名是冰冷的数字编号:**Project_MN-001**。

MN?默念?莫奈?还是某种代号?

双击。播放器窗口弹出。

画面亮起,有些晃动,画质是十几年前的标清水平。背景是……我无比熟悉的书房!正是我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只是画面里的书房更加整洁明亮,书桌旁还放着几盆茂盛的绿植。拍摄时间显然是多年前。

镜头对准了书桌后的父亲——陈远教授。他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很多,头发乌黑浓密,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但此刻,他脸上没有平日的儒雅和睿智,只有一种近乎崩溃的疲惫和深重的、无法掩饰的痛苦。他的眼眶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挣扎、自责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

“今天是……2023年6月15日。” 父亲的声音响起,嘶哑、干涩,像是很久没有喝水,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着镜头,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直直刺入我的心底。

“我失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 他低下头,双手深深插入头发中,肩膀微微颤抖,“‘默念’计划……MN项目……我本以为找到了人类意识复制的钥匙,是通往永生殿堂的大门……但我错了,大错特错!我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的声音哽咽了,停顿了很久,才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是纵横的泪痕。

“我……我制造了他们。两个……都叫陈默。”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我耳边猛然炸响!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瞬间逆流冲上头顶!

两个……都叫陈默?!

父亲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击着我的耳膜和心脏:

“一个,是我和你母亲文瑾的骨肉,我们的儿子陈默。” 他的目光充满了刻骨的悲伤和爱怜,“另一个……是‘他’。是MN-001。我用默儿的基因图谱作为蓝图,结合了最前沿的神经干细胞定向培育和……以及我尚未成熟、现在才明白是无比邪恶的‘意识拓扑映射’技术……试图创造出一个完美的、承载默儿所有记忆和人格的……复制体。”

复制体?!意识复制?!

我如遭雷击,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记了。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视频里父亲痛苦的脸在我眼前扭曲变形。

“我的初衷……是好的。” 父亲的声音充满了自我厌恶的颤抖,“默儿小时候那次大病……差点夺走他。我看着他在ICU里那么小、那么脆弱……我害怕!我害怕失去他!我想……如果我能创造一个备份,一个完美的、不会生病、不会死亡的‘他’,那么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我的儿子,某种意义上,也还‘存在’……”

他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发出沉闷的巨响,吓了我一跳。

“但我太狂妄了!太愚蠢了!生命……意识……灵魂……它们怎么可能被简单地复制、移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MN-001……他拥有默儿几乎完全相同的DNA,拥有我强行灌注给他的、来自默儿十岁前的所有记忆数据……但他不是默儿!他永远都不可能是!”

父亲的眼神变得极其可怕,充满了恐惧,仿佛在回忆某个恐怖的噩梦。

“偏差……从诞生之初就存在,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大!他的眼神……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冰冷得不像人类!他对默儿……对我的亲生儿子,表现出一种……一种无法理解的、病态的竞争意识和……潜在的敌意!他学习能力惊人,但情感模块……是扭曲的!缺失的!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模仿者!”

父亲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恐惧。

“更可怕的是……最近,我发现他在偷偷学习我的研究笔记。他在尝试……逆向解析‘意识拓扑映射’的核心算法!他想干什么?他想掌握创造……或者毁灭……的技术吗?他看默儿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视频画面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父亲的手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我创造了一个怪物!一个拥有我儿子面貌和部分记忆,却可能潜藏着巨大危险的怪物!我不能再留着他了……为了默儿的安全,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我必须……”

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画面猛地变黑。几秒钟后,画面再次亮起,似乎切换到了另一个场景。光线很暗,像是在深夜。

画面是俯拍的,角度有些歪斜,似乎是偷拍。背景是……一片开阔的水域?岸边有茂密的芦苇丛在夜风中摇曳,远处有微弱的路灯光晕。是城郊的那个废弃的生态公园人工湖!我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地方!

画面中心,父亲的身影出现了。他穿着深色的外套,背对着镜头,肩膀显得异常沉重。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像是大型旅行箱的黑色硬壳容器。

父亲弯下腰,打开了箱盖。镜头拉近(似乎是偷拍设备有变焦功能),箱子里的景象瞬间让我头皮炸裂,胃里翻江倒海!

箱子里躺着一个男孩!

看起来大约十岁左右,闭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男孩的脸……那张脸……尽管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但那张脸的轮廓、五官……

和我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

那就是MN-001!父亲的“失败品”!我的……复制体?!

父亲站在湖边,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似乎在剧烈地挣扎。时间仿佛凝固了。终于,他弯下腰,双手抓住那个黑色箱体,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其推入了幽深黑暗的湖水中!

噗通!

沉闷的落水声透过视频的劣质麦克风传来,像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水花溅起,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惨白的光泽。箱子迅速下沉,湖面荡开几圈涟漪,很快又恢复了死寂的黑暗。

父亲依旧保持着弯腰推箱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绝望的雕像。几秒钟后,他缓缓直起身,没有回头,踉跄着,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消失在了镜头之外的黑暗中。

视频到这里,彻底结束。播放器窗口变黑,映出我此刻苍白如纸、布满冷汗和极度惊骇的脸。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电脑屏幕的幽光映着我失焦的瞳孔。

两个陈默……复制体……失败品……病态的敌意……沉湖……

父亲遗书里的“巨大失望”和“精神压力”……警方所谓的“自杀”……父亲坠楼前记忆中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还有那个在楼梯间窥视我的、有着冰冷眼神的模糊面孔……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MN-001”这个名字,以一种无比残酷的方式,强行拼凑在了一起!

他没有死!那个被沉入湖底的“失败品”……他回来了!

是他推下了父亲!

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那个在防火门后窥视我的、冰冷的眼神……是他!

“哥哥……” 我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荒谬感。芯片里那声温暖的呼唤,此刻听来,如同地狱深渊传来的、最恶毒的嘲讽。

## 第五章:心跳密码

视频结束的黑暗屏幕,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倒映着我扭曲而惨白的脸。书房里死寂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以及牙齿无法抑制的咯咯撞击声。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顶到喉咙口,又被我强行压了下去。

沉湖……复制体……失败品……回来了……

这些词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那个在“创智云端”楼梯间窥视我的模糊面孔,那双冰冷、漠然、带着非人审视意味的眼睛,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意识深处——那张脸,属于我!或者说,属于一个和我拥有完全相同基因、共享部分童年记忆的……怪物!

MN-001。父亲的“罪孽”,我的“镜像”,父亲的……谋杀者!

冰冷的仇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成一张巨网,将我死死缠住。他为什么要杀父亲?复仇?为了当年被沉湖的抛弃?还是……为了别的?他下一个目标是谁?是我吗?为了彻底取代我,成为“唯一”的陈默?

父亲临死前将他的死亡记忆封存在芯片里给我,绝不仅仅是让我知道真相!他是在示警!是在用最后的力量,将对抗这个“怪物”的武器交给我!那个隐藏在实验室的、被警方忽略的线索……那扇洞开的窗户附近地板上细微的刮痕,指向角落纸箱上那点暗红的血迹……那很可能就是MN-001留下的!是证明他存在、证明他出现在现场的物证!

还有父亲的老宅!他在这里藏匿了揭露MN项目真相的存储卡,那他的实验室,那个他倾注毕生心血、也是他最终殒命的地方,会不会藏着更关键的、能对付MN-001的东西?比如……他提到过的、尚未成熟的“意识拓扑映射”技术的核心?或者是能限制、甚至摧毁那个复制体的手段?

必须回去!回到“创智云端”顶层的实验室!抢在警方彻底清理现场、或者被MN-001捷足先登之前!

这个念头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驱散了部分寒意,带来一种近乎偏执的亢奋。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因为急切而有些踉跄。那张冰冷的存储卡被我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离开老宅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客厅墙上那张阳光明媚的全家福。照片里父亲的笑容温暖而充满希望,母亲的眼神温柔似水,小小的我依偎在他们中间,无忧无虑。这一切,都被一个疯狂的实验彻底摧毁了。

“等着,爸。” 我对着照片低声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再次踏入“创智云端”大厦,时间已近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将大堂染成一片压抑的金红色。我没有再试图伪装,而是直接走向前台,亮明了自己是陈远教授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要求进入父亲实验室处理私人遗物。

前台小姐显然接到了警方的通知,也知晓了“自杀”的结论,对我的态度带着职业化的同情和谨慎。她联系了物业经理和负责此案的赵志国警官。经过一番简短的通话,大概是赵警官考虑到家属的情绪和正当权益,最终同意我在一名物业安保人员的陪同下,进入已解除封锁的实验室区域,但时间有限,且只能带走明确的个人物品,不能触碰任何可能与案件相关的物证。

“谢谢。” 我对前台和那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安保点了点头,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电梯上升的过程依旧带来令人不适的失重感,但此刻心中燃烧的火焰压倒了生理的恐惧。

顶层的走廊依旧空旷寂静,只有我和安保沉闷的脚步声。实验室的玻璃门敞开着,封条已被撕去。里面一片狼藉依旧,蒙着白布的仪器,散落的文件,还有那扇洞开的窗户——像一个永不闭合的伤口,向室内灌入深秋傍晚凛冽的寒风。

安保人员守在门口,示意我自己进去,目光带着警惕的审视。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这片死亡之地。空气里那股冰冷的金属和尘埃混合的气息更加浓重,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洁剂的味道?警方显然已经完成了更细致的现场取证。

我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记忆中那个角落——堆放着废弃实验耗材纸箱的地方。心脏骤然收紧!那几个纸箱……不见了!原地空空如也!只有地板上残留着一点纸箱长期放置留下的压痕轮廓。

“那些箱子呢?” 我猛地转头,急切地问门口的安保。

安保愣了一下,回答道:“哦,那些啊?警方勘查完说都是些废弃的实验耗材和包装,没什么价值,物业今天下午刚清理走,统一处理掉了。”

清理掉了?!那点暗红的血迹……那个可能指向MN-001存在的关键物证……就这么没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唯一的、可能被警方认可的物理证据,消失了!一定是MN-001!他来过!他利用警方和物业清理现场的机会,抹掉了自己存在的痕迹!那只黑手套下的手,不仅推人坠楼,还能如此冷静地销毁证据!

我强压下涌到嘴边的咒骂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愤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不能乱!父亲一定还留了别的东西!给“我”的东西!

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巨大的实验室内疯狂扫视。蒙尘的仪器、凌乱的操作台、嵌入墙壁的服务器机柜……哪里?哪里会是父亲藏匿秘密的地方?他最后时刻,会想到什么只有“我”才能打开的锁?

芯片?对!他通过芯片给了我记忆,那么他留下的关键线索,也必然与这枚芯片有关!需要特定的触发条件?或者……一个只有我能提供的生物密钥?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实验室最内侧、靠近休息区的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那是父亲的私人数据存储中心,被称为他的“记忆宫殿”。里面存放着研究所所有核心研究数据的物理备份和原始记录,安保级别极高。门上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一个光滑的触摸屏,旁边是复杂的生物识别装置——指纹、虹膜扫描,以及一个不起眼的、圆形金属感应区。

我走过去。触摸屏感应到有人靠近,自动亮起,显示出一个简洁的登录界面,要求输入最高权限密码,并验证生物信息。

父亲会把关键信息藏在这里面吗?很可能!但密码是什么?他的生日?我的生日?母亲的忌日?我尝试了几个可能的数字组合,触摸屏都只是冷漠地显示着红色的“错误”。

“陈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门口的安保提醒道,语气带着催促。

汗水从额角渗出。怎么办?还有什么?父亲最后时刻的记忆碎片里,除了坠落的恐怖和被推下的怨恨,还有什么?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试图从那混乱濒死的记忆中,挖掘出被忽略的细节。

坠落……呼啸的风……冰冷的玻璃……霓虹扭曲的光……那只缩回的黑手套……还有……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父亲混乱的思维中,似乎有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声?

咚……咚……咚……

稳定,有力,带着新生的蓬勃。

这感觉……为什么如此熟悉?如此……温暖?

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被这个微弱的心跳搏动声猛地撞开!

不是我的记忆!是来自芯片的、属于父亲的记忆!一段极其久远、极其私密、被珍藏在意识最深处的画面:

惨白刺眼的产房灯光……消毒水浓烈的气味……筋疲力尽却洋溢着巨大喜悦的父亲……他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中接过一个被柔软襁褓包裹着的、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他屏住呼吸,将耳朵轻轻贴在婴儿赤裸的、微微起伏的胸口……

咚…咚…咚…

那微弱却无比清晰、象征着顽强生命力的心跳声,如同世间最动人的乐章,瞬间击中了初为人父的他!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婴儿娇嫩的皮肤上。那一刻的狂喜、感动和对生命的敬畏,超越了所有言语!

那是……我出生时的心跳声!是父亲第一次听到属于他亲生儿子的生命律动!

这个瞬间,被他用某种方式,永久地刻录在了自己的记忆深处!成为了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密码之一!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因为激动而狂跳不止!密码!那个心跳的频率!父亲“记忆宫殿”的终极密码,很可能就是它!

我再次将手指按在触摸屏上。这一次,我没有输入数字,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集中到脑海深处——集中到那枚“海马体增强芯片”。

唤醒它!调动它!重现那个瞬间!

嗡……

轻微的眩晕感传来。芯片似乎被激活了某种深层协议。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后颈处弥漫开。紧接着,那段被封存的、属于父亲的珍贵记忆碎片,被清晰地提取、放大!

产房的光线……婴儿的啼哭……襁褓的柔软触感……还有,那透过胸腔传来的、无比清晰的、稳定而有力的心跳搏动!

咚…咚…咚…

它的节奏、频率、每一次搏动的强弱变化……都完美地复现出来!

几乎就在这段“心跳记忆”被芯片完整调取、复现的瞬间——

嘀!

一声清脆悦耳的提示音响起!

我睁开眼。只见触摸屏旁边那个不起眼的圆形金属感应区,正散发出柔和的、脉动般的蓝色光晕,如同在呼吸!与我脑海中复现的心跳频率完美同步!

触摸屏上的界面瞬间变化,红色的错误提示消失,一个绿色的进度条飞快加载完毕。同时,指纹和虹膜扫描仪也亮起了柔和的待机光。

成了!

我强忍着内心的狂涛骇浪,将右手拇指按在指纹识别区,同时将眼睛对准虹膜扫描仪。

蓝光扫过。

“最高权限验证通过。欢迎您,陈默教授。” 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响起。

咔哒……嗤……

厚重的金属门内部传来一阵复杂的机械解锁声,接着,门扇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片幽暗的空间。

一股混合着服务器运行的低沉嗡鸣、强力空调冷风以及……某种奇特臭氧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记忆宫殿”,向我敞开了大门。

门口的安保人员显然也被这高科技的一幕惊到了,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更加警惕地看着我。

我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

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关闭,将内外隔绝。

门内是一个不算特别大、但极其精密的空间。墙壁是吸音材料,地面铺设着防静电地板。几排黑色的服务器机柜整齐排列,指示灯如同繁星般有规律地闪烁着。中央是一个孤立的控制台,巨大的弧形屏幕处于待机状态,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控制台旁边,还有一个造型奇特的、类似神经接入舱的设备。

这里就是父亲所有研究的中枢神经。

控制台的主屏幕感应到我的进入,自动亮起,显示出简洁的界面。大量的文件夹图标悬浮在虚拟空间中,标注着各种复杂的项目代号:“神经突触刻录”、“海马体增强芯片V3.1”、“意识拓扑映射(未完成)”、“MN项目档案(绝密)”……

MN项目!果然在这里!

我的心脏狂跳,伸出手指,颤抖着点向那个标注着“MN项目档案(绝密)”的文件夹。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虚拟图标的瞬间——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极其尖锐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整个“记忆宫殿”内凄厉炸响!尖锐得几乎要刺穿耳膜!与此同时,所有服务器机柜的指示灯瞬间由规律的绿色闪烁变成了疯狂跳动的刺眼红光!中央控制台的主屏幕猛地一黑,随即被巨大的、血红色的“警告”字样和不断旋转的三角惊叹号所覆盖!

“检测到异常意识波动!非法入侵!安全协议启动!物理隔离倒计时:10…9…8…”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宣告着灾难!

异常意识波动?非法入侵?我?怎么可能!我是通过最高权限验证进来的!

不对!

一股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毒液,瞬间通过某种无形的链接,猛地灌入我的脑海!是那枚芯片!它像一根被反向入侵的数据线!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这枚父亲给我的“遗产”,强行入侵我的意识!试图夺取“记忆宫殿”的控制权!

剧烈的头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无数混乱的、充满冰冷恶意的信息流如同失控的洪水,顺着芯片的链接疯狂冲击着我的意识堤坝!眼前阵阵发黑,虚拟屏幕上的血色警告在视野中扭曲变形。

是MN-001!一定是他!他不仅抹掉了物理证据,还一直在监视我!他利用了父亲植入我脑中的芯片!这枚芯片,既是父亲给我的武器,也是他反向入侵我的通道!

“呃啊——!” 我痛苦地抱住头,踉跄着撞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倒计时的读秒如同丧钟,在刺耳的警报声中冷酷地持续着:

“7…6…5…”

物理隔离一旦启动,整个“记忆宫殿”将被彻底锁死,甚至可能触发数据销毁程序!父亲所有的研究,对抗MN-001的关键线索,都将灰飞烟灭!

不行!绝不行!

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执念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控制台旁边那个造型奇特的神经接入舱!那是父亲进行深度意识操作和意识数据交互的设备!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占据了我的脑海!

## 第六章:湖底回响

“4…3…”

倒计时的冰冷电子音如同死神的脚步,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步步紧逼。血色警告标志在视野中疯狂旋转,每一次闪烁都带来颅骨欲裂的剧痛。那股通过芯片强行灌入的、充满冰冷恶意的意识流,正像无数条毒蛇,在我的思维中疯狂噬咬、扩张,试图彻底掌控我的身体,夺取“记忆宫殿”的权限!

MN-001!他就在附近!他正通过这枚该死的芯片,对我进行远程意识入侵!父亲留给我的“遗产”,此刻成了勒死我的绞索!

“2…”

物理隔离在即!数据销毁近在咫尺!

没有时间犹豫了!那个疯狂的念头是唯一的生路!我低吼一声,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对抗着脑海中肆虐的入侵风暴和几乎要将我撕裂的剧痛,猛地扑向控制台旁边的神经接入舱!

舱门感应到靠近,嗤地一声自动向上滑开,露出内部如同未来棺材般的结构,闪烁着柔和的蓝色引导光。我几乎是跌撞着摔了进去,冰冷的合成材料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舱门在我身后迅速闭合,将外面凄厉的警报声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嗡鸣。

“1…0!物理隔离启动!数据核心熔断程序预备…”

冰冷的宣告如同最终判决!

就在舱门彻底闭合的刹那,我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清醒意志,狠狠按下了舱内壁上一个醒目的、手掌形状的红色应急接入按钮!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的电流感瞬间贯穿全身!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粗暴地抽出,接入了某种巨大的能量网络!眼前不再是血红的警告,而是炸开一片无边无际、混乱狂暴的数据星河!无数0和1组成的洪流,夹杂着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尖锐的噪音,如同宇宙大爆炸般向我汹涌扑来!

剧烈的痛苦让我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所有感知,意识仿佛被抛入了狂暴的意识乱流之中。

“意识链接强制建立…深度协议激活…核心防火墙遭遇高强度冲击…启动应急防御模式:记忆迷宫…”

一个模糊的、非男非女的电子音在我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紧迫感。是“记忆宫殿”的底层AI防御系统!

混乱的数据洪流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梳理、构筑。周围狂暴的星河景象扭曲变幻,如同万花筒般旋转重组。下一秒,我感觉自己“站”在了一条狭窄、幽暗、无限延伸的古老石质回廊之中!回廊两侧是高耸入云、看不到顶的墙壁,墙壁上密密麻麻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微光的屏幕碎片,每一块碎片都在飞速闪动着不同的记忆画面——有父亲伏案研究的背影,有我童年奔跑嬉笑的瞬间,有母亲温柔的笑容,有各种复杂难懂的公式和实验数据流……这是父亲一生的记忆碎片被具象化、构筑成的防御迷宫!

而那股冰冷、恶毒的入侵意识流,也在这迷宫中凝聚成形——它不再是无形的数据,而是一个模糊的、人形的暗影!如同最深沉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光线,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正是那个在楼梯间窥视我的眼神!MN-001的意识投影!

“找到你……了……” 一个沙哑、扭曲、如同金属摩擦的意念波动,直接轰击在我的意识体上,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病态的饥渴,“哥哥……你的……芯片……宫殿……都是……我的!”

暗影猛地朝我扑来!速度快如鬼魅!它所过之处,回廊两侧的记忆碎片屏幕瞬间被污染、侵蚀,光芒熄灭,变成一片死寂的黑暗!

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转身就在这无尽的记忆回廊中疯狂奔跑!身后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蔓延吞噬!冰冷的恶意如影随形!

“你逃不掉!我们是……一体的!” MN-001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带着扭曲的快感,“父亲的‘杰作’……完美的蓝图……失败的残次品……我要修正!用你的……覆盖我的……或者……用我的……取代你的!”

覆盖?取代?他不仅要杀我,还要彻底夺取我的身份、我的存在!

恐惧像冰水浇头,但更强烈的愤怒在心底炸开!我陈默的人生,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覆盖的实验数据!

跑!必须找到迷宫的出口!或者……找到能反击他的东西!父亲构建这个迷宫,绝不会只是让我逃跑!

我一边狂奔,一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扫过两侧飞速掠过的记忆碎片屏幕。大部分画面都破碎、闪动得极快,无法看清。但父亲关于MN项目的记忆区域,似乎被重点防护着,碎片的光芒更加明亮稳定。

突然,一块体积稍大、光芒柔和的碎片吸引了我的注意!画面中,父亲正坐在“记忆宫殿”的控制台前,神情疲惫而专注。他面前的虚拟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拓扑结构图,中心位置有两个高度相似、但存在细微偏差的光点,被无数能量线缠绕连接着。父亲正在对其中一个光点进行复杂的操作,试图调整它的能量频率……

是意识拓扑映射的核心算法!他在尝试修正MN-001的偏差?还是……留下后门?

就在我目光聚焦于这块碎片的瞬间——

嗤啦!

一股尖锐的、仿佛意识被撕裂的剧痛从脑海深处传来!是现实中的身体!MN-001的入侵意识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意图,他放弃了追逐,转而集中力量,通过芯片链接,对我现实中的大脑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试图直接摧毁我的意识!

“呃啊——!” 剧烈的痛苦让我在记忆迷宫中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身后的黑暗暗影发出无声的、充满恶意的尖啸,趁机猛扑上来!

千钧一发!

那块显示着拓扑结构图的记忆碎片光芒大盛!父亲留在其中的一段预设的、程序化的意念如同洪钟大吕般响起,并非对我,而是对整个记忆迷宫防御系统:

“核心指令:偏差修正!目标锁定:意识入侵源!执行方案:原生记忆共振!”

嗡!

整个记忆迷宫剧烈震动起来!我意识体深处,那些属于我自己的、最核心的、从出生到成长的记忆碎片——第一次学步跌倒的疼痛、母亲怀抱的温暖、取得好成绩的喜悦、初恋的心跳……这些构成“陈默”存在的基石,瞬间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激发、共振!

一股纯净而强大的、属于“我”的原生意识能量,如同金色的护盾,猛地从我意识体内部爆发出来!

砰!

狠狠撞上了扑到眼前的黑暗暗影!

“啊——!!!”

一声凄厉无比、饱含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意念尖啸响彻整个迷宫!MN-001的入侵意识体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击中,瞬间变得虚幻、扭曲,那深邃的黑暗被金色的光芒灼烧出大片的空洞!它猛地向后弹开,气息明显萎靡混乱了许多!

有效!父亲留下的后手!利用我原生记忆的共振能量,能直接伤害甚至驱散MN-001的入侵意识!

然而,未等我欣喜,现实中的剧痛再次升级!MN-001在意识迷宫受挫,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了对我现实大脑的攻击上!芯片链接成了他施暴的直接通道!

“你……找死!” 他扭曲的意念充满了狂暴的杀意。

颅内的剧痛如同海啸,瞬间吞没了我的意识。记忆迷宫开始剧烈摇晃、崩塌,金色的护盾光芒迅速黯淡。现实中的神经接入舱内,刺耳的生理指标警报疯狂响起!

要撑不住了!意识链接即将崩溃!一旦断开,MN-001会立刻夺取“记忆宫殿”的控制权!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最后一刻,我的目光绝望地扫过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记忆迷宫墙壁。一块边缘已经变黑的碎片上,闪过一个极其短暂、几乎被忽略的画面:

那是一片幽暗的水域……摇曳的水草……淤泥……还有一个半埋在湖底淤泥中的、黑色的、长方形的硬壳物体……

是沉入湖底的那个箱子!装着MN-001“尸体”的箱子!

画面一闪而逝,但一个更清晰的、来自父亲意识深处的记忆片段,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猛地浮现出来——那是父亲在沉箱之后,回到实验室,在极度痛苦和一丝隐秘的侥幸中,写下的一段加密研究日志的末尾:

“…MN-001生命体征监测…植入式生物芯片信号…于沉入‘静湖’坐标点(X:XXX, Y:XXX)后第72小时…彻底消失…确认…生命终结…”

生命终结?信号消失?

不!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濒临崩溃的意识!

父亲确认MN-001死亡,是基于其体内植入的生物芯片信号消失!但如果……信号消失,不是因为死亡呢?如果……是某种更高级的伪装?或者……是芯片本身被某种方式屏蔽或取出了呢?

那个在防火门后窥视我的、拥有和我一模一样面孔的人……那个通过芯片入侵我意识的人……他需要那具“尸体”吗?

也许……也许那具沉入湖底的“躯壳”,才是关键!是父亲留下的、真正能对付MN-001的……武器?还是……陷阱?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剂!我必须找到它!找到沉入“静湖”的那个箱子!那可能是扭转一切的契机!

“原生记忆……共振……坚持……” 我榨干最后一丝意志力,疯狂调动着那些构成“我”的温暖记忆,将残存的金色光芒凝聚成一道微弱的尖刺,狠狠刺向MN-001意识体受伤最重的黑暗空洞!

“呃——!” MN-001再次发出痛苦的意念嘶鸣,入侵的攻势为之一滞!

现实中的剧痛也稍有缓解!

就是现在!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记忆迷宫彻底崩塌、意识被强行弹出链接的前一秒,发出了一个清晰的指令,目标指向“记忆宫殿”的核心数据库:

“检索!静湖坐标!沉箱位置!生物芯片……终止协议!”

嗡!

眼前彻底陷入黑暗。神经链接被强行中断。

现实中的神经接入舱内,生理指标警报依旧凄厉地尖叫着。我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的神经。舱门缓缓滑开,外面刺眼的灯光让我眼前一片模糊。

成功了……吗?坐标拿到了吗?

我挣扎着想要爬出舱体,查看控制台。然而,身体的力量仿佛被抽空,意识像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就在我即将彻底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瞬,眼角的余光瞥见中央控制台巨大的主屏幕——血红的警告和倒计时已经消失。

屏幕上,静静地悬浮着一份打开的、标注着“MN-001生物芯片终止协议(静湖坐标附件)”的加密文件。

文件下方,清晰地显示着一行经纬度坐标。

以及……一张清晰的卫星地图截图,中心位置正是城郊那个废弃的生态公园——静湖。在靠近湖心岛北侧的深水区,一个微小的红点,正在地图上规律地闪烁着。

坐标……拿到了!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身体瘫软在冰冷的接入舱内。

## 第七章:记忆迷宫

意识像沉入冰冷粘稠的墨海,不断下坠。父亲的记忆碎片、MN-001扭曲的意念尖啸、金色护盾崩溃的光屑、还有幽暗湖底那个闪烁的红点……无数混乱的景象在黑暗中沉浮、碰撞,如同破碎的万花筒。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牵扯着颅内未消的剧痛。喉咙里火烧火燎,干渴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呃……” 一声破碎的呻吟从我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他醒了!” 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惊喜和如释重负。

模糊的视线艰难聚焦。惨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洁净的味道。我躺在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上,手臂上连着输液管。床边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白大褂、面容温和的中年女医生,正低头查看床头的监护仪数据。另一个,是穿着便服、但依旧掩不住一身精干气质的赵志国警官。他眉头微锁,目光锐利地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医院?我怎么在这里?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记忆宫殿”……意识入侵……静湖坐标……

我猛地想坐起来,身体却虚弱得不听使唤,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别动!” 女医生连忙按住我的肩膀,“你身体透支非常严重,还有严重的神经应激反应和脱水症状。需要静养。”

“陈默,” 赵志国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平稳,但目光却像探照灯,“你怎么会在陈教授实验室的神经接入舱里昏迷?我们接到大厦物业报警,破门进去时,你的生命体征很不稳定。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我能告诉他,我被自己父亲创造的复制体通过脑内芯片远程攻击了?我在父亲的记忆迷宫里和那个怪物进行了一场意识大战,最后得到了一个沉尸湖底的坐标?

他只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我……”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想进去看看……想找点……爸爸的遗物。不小心……碰到了设备……可能是……操作失误……” 这个借口拙劣得连我自己都不信。

赵志国盯着我,眼神复杂,显然一个字都不信。但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沉声道:“操作失误?那为什么整个实验室的安保系统日志显示,在你进入‘记忆宫殿’后不久,系统核心防火墙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数据冲击?几乎导致主服务器崩溃?还有,我们在接入舱旁边的控制台上,发现了一份打开的文件。”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名字,“MN-001生物芯片终止协议(静湖坐标附件)。”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到了!

“静湖坐标?生物芯片终止协议?” 赵志国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陈默,这到底是什么?和你父亲的死有什么关系?MN-001是什么?”

他的问题如同连珠炮,每一个都直指核心。冷汗瞬间从我的后背渗出。怎么办?是继续隐瞒,还是……赌一把?

“我……我不知道……” 我艰难地摇头,选择暂时装傻,“可能是……我爸以前的研究项目……我进去后……系统自动弹出来的……我不懂这些……” 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迷茫而虚弱。

赵志国沉默地看着我,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此刻显得格外刺耳。过了足足十几秒,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陈默,我知道你父亲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你要明白,现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自杀。那份遗书……是他亲笔所写,经过笔迹鉴定。”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遗书里……他反复提到了一个词——‘孽障’。他说他创造了一个‘孽障’,无法挽回,无法面对,唯有以死谢罪。这个‘孽障’……是不是和这个‘MN-001’有关?”

孽障!父亲遗书里用的是这个词!

这个词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它比“失败品”更沉重,充满了道德的审判和深重的罪恶感。原来警方并非一无所知!他们从遗书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依旧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一半是伪装,一半是真实的痛苦和无助,“我爸他……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我只知道他工作压力很大……” 我必须利用好“悲伤过度、一无所知”的家属形象。

赵志国又沉默了,他似乎在评估我的状态和话语的真实性。最终,他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递到我面前。

“这是遗书的复印件。你有权知道内容。”

我的手颤抖着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展开。

熟悉的、属于父亲的刚劲笔迹映入眼帘,但字里行间却充满了混乱、绝望和自我厌弃:

“…毕生所求,尽化泡影。歧路深渊,罪孽深重。所造‘孽障’,非人非鬼,噬亲噬己,已成心魔,挥之不去……方向已错,前路尽毁,愧对同仁,愧对……默儿。唯有一死,或可终结此孽,盼勿再扰世间清宁。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勿查,勿念。陈远绝笔。”

短短几行字,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像浸满了血泪。他将MN-001称为“孽障”,认为是自己创造的“心魔”,甚至担心它会“噬亲噬己”——伤害我!他选择自杀,是为了“终结此孽”,为了保护我?

一股巨大的酸楚涌上鼻尖,眼前瞬间模糊。父亲……他到最后,都在想着保护我吗?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可悲的是,他的牺牲并没有阻止那个“孽障”,反而让它更加肆无忌惮!

“这份文件,” 赵志国指了指我手中的遗书复印件,又指了指自己的公文包,暗示那份“终止协议”也在他那里,“还有你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坐标,指向城郊的静湖。我们会去调查。陈默,如果你还知道什么,任何事,都请务必告诉我。这不仅关系到真相,也可能关系到你的安全。”

安全?MN-001的下一个目标绝对是我!警方介入静湖,是福是祸?会打草惊蛇吗?还是能成为我的助力?

“赵警官……” 我抬起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这次完全是真情实感,混杂着悲伤、恐惧和对父亲的心疼,“我爸他……他真的不是自杀!我……我在他的实验室……好像……好像看到过一些痕迹……” 我决定抛出一点诱饵,将警方的视线引向那个被销毁的物证方向。

“痕迹?什么痕迹?” 赵志国眼神一凝。

“在……在窗户附近的地上……有一些很浅的……像是硬物划过的刮痕……还有……还有角落里一个纸箱上,好像……有点暗红色的……东西……” 我描述得很模糊,“但等我再去看的时候……那些箱子……已经被清理掉了……”

赵志国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刮痕?暗红色的东西?你确定?” 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拿出手机走到窗边低声通话,似乎在安排人重新核查清理掉的废弃物和现场照片。

女医生见赵志国暂时走开,上前为我检查了一下输液情况,温和地叮嘱:“你需要休息,尽量放空大脑,什么都别想。过度的精神刺激对你的神经恢复非常不利。”

放空?怎么可能?静湖坐标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意识深处。那个沉在湖底的箱子,是唯一的线索!我必须赶在警方大规模行动之前,亲自去找到它!父亲留下“终止协议”,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趁着赵志国在窗边专注通话、女医生低头记录的空档,我悄悄活动了一下打着点滴的手。体力恢复了一些,但头依旧昏沉。我瞥见床头柜上放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似乎还能用。

一个计划在脑中迅速成形。

我装作极度疲惫虚弱的样子,闭上眼,呼吸变得沉重而均匀,仿佛再次陷入了昏睡。女医生记录完,轻声对赵志国说:“赵警官,让他休息吧,现在问不出什么了。”

赵志国看了看“昏睡”的我,又看了看手表,最终点了点头:“好,麻烦医生。我会安排人在外面守着。有情况随时通知我。” 他收起手机,又深深看了我一眼,才和医生一起轻轻退出了病房。

门被带上。

我立刻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睡意。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我侧耳倾听,门外隐约有低低的交谈声,是赵志国留下的人在交接。

时间紧迫!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眩晕感依旧强烈,但还能忍受。迅速拔掉手背上的针头(动作必须快,否则会触发报警),血珠瞬间冒了出来,我用被子一角死死按住。然后轻手轻脚地下床,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虚浮感让我晃了一下。

目标——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还有旁边椅子上搭着的外套(里面应该有我的钱包和车钥匙)。

拿到手机,开机。屏幕碎裂,但触控还能用。电量还有百分之七十。很好。

穿上外套,将手机塞进口袋。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挪到病房门口,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外面守着的人似乎正在走廊另一头低声聊天。

就是现在!

我猛地拧开门把手,拉开一条缝,侧身闪了出去!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

“哎?你……” 守在几米外的一个年轻辅警刚反应过来,惊愕地看着冲出来的我。

“对不起!借过!” 我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与电梯相反的安全楼梯通道发足狂奔!虚弱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潜能!

“站住!拦住他!” 辅警的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我不管不顾,一头撞开沉重的防火门,冲进昏暗的楼梯间!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井里发出巨大的回响。我扶着冰冷的扶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一层、两层……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如同灌铅。

不能停!停下就是前功尽弃!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我冲到一楼,撞开防火门,刺眼的阳光和医院大厅的嘈杂人声扑面而来!

顾不上方向,我朝着人最多、最混乱的急诊大厅方向猛冲!利用人群和座椅作为掩护,像一尾滑溜的鱼,在惊愕的人群和医护人员的阻拦声中左冲右突!

“拦住他!” “别跑!”

喊声四起。我看到医院保安闻声从侧面围堵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看到了侧门!那里人相对较少!拼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开两个试图阻拦的护士,朝着侧门狂奔!玻璃门自动感应打开,我冲了出去!外面是医院的后巷,停着不少车辆。

我的车!我记得停在B区!

凭着记忆,我跌跌撞撞地冲向后巷停车场。身后,追兵也冲出了侧门!

看到了!我那辆灰色的旧轿车!

我掏出车钥匙,远远按下解锁键。车子发出“嘀嘀”两声。拉开车门,钻进去,点火,踩油门!动作一气呵成!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子猛地窜了出去!后视镜里,追出来的赵志国和辅警们的身影迅速变小。

甩掉了!暂时!

我猛打方向盘,车子汇入医院外的车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汗水浸透了衣服,冰冷的贴在身上。头部的剧痛因为剧烈运动再次加剧,像有电钻在里面搅动。

但我顾不上这些了。

打开手机导航,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输入那个早已刻在脑海里的坐标——静湖,湖心岛北侧深水区。

目的地锁定。

深秋傍晚的风灌进车窗,带着刺骨的寒意。我咬紧牙关,将油门踩得更深。灰色的轿车如同一支离弦之箭,朝着城市边缘、那片埋葬着父亲罪孽与秘密的幽暗水域,疾驰而去。

湖底的东西,无论是武器还是潘多拉魔盒,我都必须亲手打开。

## 第八章:双生疑云

暮色四合,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市上空,酝酿着一场寒雨。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林立的繁华市区,迅速褪变为城郊稀疏的灯火和荒凉的旷野。导航冰冷的电子女声不断重复着方向指引,终点那个闪烁的红点如同恶魔的瞳孔,吸引着我飞蛾扑火般驶去。

静湖生态公园。早已废弃多年,铁艺大门锈迹斑斑,歪斜地敞开着,锁链断落在地。园内道路坑洼不平,杂草丛生,疯长得比人还高。枯败的芦苇在萧瑟的晚风中发出呜呜的悲鸣,如同无数幽灵在窃窃私语。巨大的、死寂的人工湖——静湖,像一块巨大的、墨绿色的玻璃,镶嵌在这片荒芜之中,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我将车子远远停在公园外围一处隐蔽的树丛后,熄了火。车内瞬间被浓重的黑暗和寂静包围,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头部的剧痛因为颠簸和紧张而持续加剧,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MN-001通过芯片链接带来的精神冲击余波未消,像细小的电流不时窜过神经末梢。

但我不能停下。时间就是一切。赵志国他们随时可能根据坐标追来,更可怕的是,MN-001很可能也在监视着这里!

推开车门,深秋夜晚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全身,让我打了个寒噤,头脑也清醒了几分。我背上一个简易的防水背包,里面装着强光手电、绳索、多功能刀和一个小型的便携式氧气瓶(从父亲老宅的工具间翻出来的旧物)——这是我仓促间能准备的所有工具。

踏入废弃的公园,脚下是厚厚的枯叶和湿滑的苔藓。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枯枝的呜咽和自己踩碎落叶的沙沙声。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我握紧了手中的强光手电,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没有打开。光亮会暴露我的位置。

凭着记忆中的坐标和手机离线地图的指引,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草和残破的步道间穿行,朝着湖心岛北侧的方向摸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烂水草和淤泥的腥气。

越靠近湖边,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我强迫自己忽略,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脚下和方向。

终于,穿过一片茂密的、早已枯萎的芦苇荡,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开阔的碎石滩出现在眼前,前方就是墨绿色的、深不见底的静湖湖水。湖面死寂无波,像一块凝固的墨玉。湖心岛黑黢黢的轮廓在不远处矗立,如同潜伏的巨兽。这里就是坐标指示的位置——湖心岛北侧的深水区岸边。

我蹲在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岩石后面,屏住呼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除了风声和水波偶尔拍打岸边的轻响,没有任何异常。但那种如芒在背的冰冷感,始终没有消失。

不能再等了。我深吸一口气,打开强光手电,一道雪亮的光柱瞬间刺破黑暗,射向平静的湖面。光柱在墨绿色的水面上晃动,只能照亮浅浅的表层,下面依旧是深沉的黑暗。

就是这里了。坐标点就在前方约二十米外的水下。

我放下背包,迅速脱掉外套和长裤,只穿着贴身的运动短裤。深秋夜晚的寒气瞬间侵袭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将便携式氧气瓶的呼吸嘴咬在口中,把绳索一端牢牢系在岸边一块凸起的巨石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

冰冷的湖水漫过脚踝,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咬着牙,一步步踏入更深的水中。湖水很快没过大腿、腰际……当水淹没胸口时,强大的水压和刺骨的冰冷让呼吸都变得困难。我最后看了一眼岸边黑暗的芦苇丛,那里仿佛潜藏着无尽的危险。

深吸一口气(混合着氧气瓶里冰冷的空气),我猛地扎入水中!

世界瞬间被墨绿色的、冰冷刺骨的湖水彻底包围。强光手电的光束在水中形成一道浑浊的光柱,无数微小的悬浮物在光柱中飞舞。能见度极低,只有不到两米。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耳膜,带来阵阵刺痛。我奋力摆动双腿,朝着记忆中的坐标方向下潜。

水下是一片死寂的、被遗忘的世界。腐烂的水草像幽灵的手臂般随波摇曳,偶尔能看到沉没的朽木和破碎的砖石。越往下,光线越暗,温度越低,寒意如同无数细针,穿透皮肤,刺入骨髓。氧气瓶发出单调的嘶嘶声,是我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下潜了大约七八米,湖底的地形开始倾斜,淤泥增多。强光手电的光束在浑浊的水中艰难地扫视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氧气瓶的储量在下降,刺骨的寒冷和巨大的水压让身体开始麻木,动作也变得僵硬迟缓。绝望的情绪开始滋生。难道坐标错了?或者箱子已经被水流冲走?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上浮换气时,手电光束扫过湖底一片相对平坦的淤泥区域。光束的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光?

我精神一振,奋力划水靠近。光束集中过去——

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的硬壳物体,半埋在灰黑色的淤泥中!只露出一个棱角!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水藻和淤泥,但金属的质地在手电光下依旧反射出冰冷的微光!

找到了!就是它!沉没MN-001“躯壳”的箱子!

巨大的激动驱散了部分寒意。我迅速游过去,落在箱子旁边的淤泥里。湖水被搅动,更加浑浊。我伸手抹去箱子表面的淤泥和水藻,露出了下面黑色的、带有防水密封条的外壳。箱子比想象中要沉重得多。我尝试着扳动箱盖上的卡扣,但被淤泥和水压卡得死死的,纹丝不动。

必须把它弄上去!

我解下腰间的绳索,摸索着在箱体侧面找到一个坚固的金属提手,将绳索牢牢地捆扎在上面。做完这一切,肺部已经开始火辣辣地疼,氧气瓶的嘶嘶声也变得急促。我用力拽了拽绳索,确认捆绑牢固,然后开始奋力上浮。

就在我转身准备蹬水上浮的瞬间——

强光手电的光束不经意地扫过箱子旁边的淤泥。一个东西,在光束边缘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我猛地停下动作,心脏骤然收紧!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我缓缓地、僵硬地将光束移了回去。

在箱子侧下方的淤泥里,半掩半埋着……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惨白色的……人类手骨!

只有手掌和一小段前臂的骨骼!骨节纤细,显然属于一个孩子!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扯断!在强光照射下,那森森白骨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嗡!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巨大惊骇和莫名熟悉感的冲击,如同高压电流,瞬间通过那枚该死的“海马体增强芯片”,狠狠轰入我的大脑!

不是视觉冲击!而是一段冰冷、粘稠、充满窒息感和剧痛的记忆碎片!是MN-001的记忆!它被眼前这截手骨触发了!

第一人称视角:

冰冷刺骨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口鼻!巨大的黑色箱体在眼前翻滚、下沉!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大手,死死地、粗暴地抓住我的手腕!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碎裂声!剧痛!无法呼吸!冰冷的绝望!然后……是骨头断裂的脆响!身体被箱体的重量猛地向下拖拽!那只手……那只手被硬生生扯断了!留在了箱体外面!视野被黑暗和窒息彻底吞噬……

“呃啊——!”

剧烈的头痛和窒息感让我在水中痛苦地蜷缩起来!口中吐出一大串气泡!氧气面罩差点脱落!这段记忆碎片如此真实、如此痛苦,仿佛是我亲身经历!是MN-001被沉湖时的濒死记忆!

箱子里的……不是完整的“躯壳”!当年沉湖时,在剧烈的挣扎中,MN-001的一只手被箱体或者父亲的力量……硬生生扯断了!留在了湖底!

而眼前这截白骨……就是那只断手!

这个发现带来的冲击,远比找到箱子本身更加恐怖和混乱!父亲记忆里确认的“生命终结”是基于生物芯片信号消失,但信号消失可能是因为躯体损毁、芯片脱离!MN-001很可能以某种残缺的形态……活了下来!并且逃脱了!

那么……现在在外面活动的那个拥有我面孔的怪物……他是否……就是残缺的?他是否……少了一只手?!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岸上黑暗中那双窥视的眼睛……防火门后那张模糊的脸……如果他是MN-001,如果他就是当年沉湖的“失败品”……那他……

肺部的灼痛和缺氧的眩晕感将我拉回现实。不能再待在水下了!我强忍着脑海中的剧痛和混乱,猛地一蹬湖底的淤泥,借着浮力,拉着绑在箱子上的绳索,拼命向上游去!

哗啦!

头部终于冲破水面!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我贪婪地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岸边的黑暗轮廓出现在眼前。我奋力向岸边游去,同时拉动绳索,沉重的箱子在身后拖出一道浑浊的水痕。

终于,脚踩到了岸边的碎石。我踉跄着爬上岸,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但我顾不上寒冷,立刻转身,双手抓住绳索,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沉甸甸的黑色箱子拖上岸。

箱子终于离开了水面,沉重地砸在碎石滩上,发出闷响。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和水藻,散发着浓重的腥气。

就在我筋疲力尽、瘫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喘息时——

啪嗒…啪嗒…

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不远处的芦苇丛中传来。

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从容。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猛地回头!

强光手电的光束因为浸水已经变得微弱昏黄,但我还是清晰地照到了来人的下半身——深色的裤子,沾着泥泞的皮鞋。

光束颤抖着,艰难地向上移动。

深色的外套……然后……是那张脸。

当光束终于照亮那张面孔的瞬间,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还是如同海啸般将我彻底淹没!

那张脸……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清晰无比。

眉毛的弧度,鼻梁的线条,嘴唇的薄厚……每一处细节,都和我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陈默!

或者说,MN-001!

他站在距离我不到十米的芦苇丛边缘,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形成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非人的、无机质般的冷漠光芒,如同深潭寒冰,正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

然而,最让我遍体生寒、如坠冰窟的是——

他的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而露在外面的左手……完好无损!

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钉在他的左手上!

那只手……指节修长,皮肤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是完整的!五根手指,没有任何缺失!

这不可能!

湖底那截属于孩童的、惨白的断手骨……MN-001被沉湖时被扯断的手……明明应该是……左手?还是右手?那段混乱痛苦的记忆碎片中,视角翻滚,无法清晰分辨是哪只手被抓住扯断!

但眼前这个人……他双手健全!

如果他是MN-001,他的手怎么会是完整的?湖底的断骨又是谁的?

如果他不是MN-001……那他……是谁?!

巨大的困惑和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昏黄的光线下,那个拥有和我一模一样面孔的人,缓缓地、缓缓地,将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抽了出来。

## 第九章:涅墨西斯之影

“你终于……找到它了。” MN-001开口了。声音透过冰冷的空气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像是经过精密的电子合成,却又模仿着人类声带的震动,每一个音节都精准无误,却缺乏应有的温度起伏。这声音……和我自己的声音极其相似,但更冷,更硬,像金属在摩擦。

他的目光扫过我身后那个刚从湖底拖上来、覆盖着淤泥的黑色箱子,又落回我身上,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可惜……太迟了。” 他缓缓摇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流畅感,“也……毫无意义。”

“你……你到底是谁?” 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因为寒冷和恐惧而颤抖,强光手电的光束死死锁定在他那张与我别无二致的脸上,试图找出任何一丝细微的破绽。湖底那截孩童的断手骨带来的巨大困惑,让我几乎无法思考。

“我是谁?” MN-001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问题。他微微歪了歪头,这个本应显得天真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我是陈默。和你一样。”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或者说……我比你……更接近父亲心中那个‘完美’的陈默。”

完美?这个词像毒刺一样扎进我的心脏。父亲记忆里那个扭曲、病态的失败品,竟然自诩“完美”?

“完美?” 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愤怒暂时压倒了恐惧,“一个被沉入湖底的怪物?一个弑父的凶手?!”

“弑父?” MN-001的语调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尖锐,脸上的冰冷嘲弄瞬间被一种扭曲的怨毒取代!“是他抛弃了我!像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是他制造了我,赋予我记忆,却又否定我的存在!他才是凶手!他才是罪孽的根源!” 他的情绪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失真,如同劣质的喇叭。

“至于沉湖……” 他的情绪又诡异地平复下来,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漠然,目光扫过幽暗的湖面,“那只是我漫长进化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挫折。为了摆脱那个注定腐朽的、充满缺陷的旧躯壳,一点小小的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旧躯壳?代价?

我猛地意识到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他那只露在外面的、完好无损的左手。难道……湖底那只断手……是他自己舍弃的?!为了挣脱那个束缚他的“失败品”躯壳?!他……他换了身体?!

这个念头带来的惊骇,让我浑身发冷。父亲的研究……意识拓扑映射……难道他最终……成功了?成功地将意识转移到了……另一具身体上?!

“很惊讶吗,哥哥?” MN-001似乎很满意我脸上的惊骇,他朝前缓缓迈了一步,皮鞋踩在碎石上,发出清晰的声响。“父亲失败了,因为他固守着可笑的伦理和对‘原生’的执着。但我……我继承了他的智慧,摒弃了他的软弱。‘意识’,才是生命真正的核心!躯壳?不过是随时可以更换的……载具罢了。”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神经。意识转移……更换身体……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如果这是真的,那眼前这个“人”,可能已经更换了无数次身体!他早已不是当年沉湖的那个孩童模样!他可以是任何人!

“至于父亲……” MN-001的语气再次变得怨毒而快意,“他看到了我的‘进化’,看到了他无法企及的‘完美’。恐惧?忏悔?太迟了!他选择了懦弱的逃避,用死亡来终结他的失败。而我……我只是帮他……更快地抵达了终点。” 他抬起右手,那只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此刻完全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那只手上,赫然戴着一只黑色的、皮质手套!

和父亲坠楼记忆中,那只在窗框边缘猛地缩回的、戴着黑手套的手,一模一样!

是他!就是他亲手将父亲推下了高楼!

亲眼证实这一点,远比任何推理都更加残酷!冰冷的仇恨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杀父之仇!还有那植入我脑中、如同定时炸弹般的芯片!新仇旧恨如同岩浆般在胸中沸腾!

“混蛋!” 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积压已久的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身体被肾上腺激素驱动,忘记了寒冷和虚弱,我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地上弹起,握着那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多功能刀(刀刃在背包里已悄悄弹出),朝着MN-001的胸口狠狠刺去!动作快如闪电,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然而——

面对我搏命般的突刺,MN-001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脸上甚至没有任何惊讶或慌乱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嘲弄。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他外套的瞬间,他那只戴着黑手套的右手,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抬起!

啪!

一声轻响。

我的手腕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死死钳住!如同被铁箍锁住!剧痛传来,骨头仿佛要碎裂!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

他戴着黑手套的手指,冰冷、坚硬得不像人类肢体,力量大得惊人!

“愤怒?仇恨?多么……原始而低效的情绪。” MN-001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丝电子合成的嗤笑。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清晰地倒映着我因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

“你以为……父亲给你植入芯片,真的是‘父爱’?” 他猛地凑近,气息冰冷地喷在我的脸上,“那是我‘进化’路上,必不可少的……‘锚点’和‘跳板’啊,我亲爱的哥哥!”

锚点?跳板?

我还没理解他话中的含义,一股远比之前在“记忆宫殿”中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意识流,如同高压水枪,猛地通过他那只抓住我手腕的、戴着黑手套的手,以及我脑中的芯片链接,狠狠灌入我的大脑!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吞噬了所有意识!仿佛整个头颅被无形的巨手捏碎!无数混乱、扭曲、充满恶意的画面和信息流在脑中疯狂炸开!父亲坠楼时绝望的眼神被无限放大、扭曲……湖底冰冷的窒息感……还有MN-001那冰冷、非人的思维碎片,像无数钢针穿刺着我的意识核心!

芯片在剧烈震颤,发出高频的嗡鸣!它在被强行入侵、改写!

“你的记忆……你的身份……你的存在……都将成为我迈向‘完美’的最后一块拼图!” MN-001冰冷的声音如同魔咒,直接在我的意识深处响起,“放弃抵抗吧,成为我的一部分!这是你……唯一的归宿!”

不!绝不!

残存的意志在滔天的痛苦洪流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原生记忆!父亲在“记忆迷宫”中激活的防御!原生记忆共振!

我拼命集中精神,试图在意识被彻底冲垮前,调动那些属于“我”的最核心、最温暖的记忆——母亲哼唱的摇篮曲、第一次骑上自行车飞驰的自由、初恋时手心紧张的汗水……这些构成“陈默”存在的基石!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金色光芒,艰难地从我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透出!试图抵抗那入侵的黑暗洪流!

“冥顽不灵!” MN-001的意念充满了不耐烦和暴虐,“那就……彻底格式化吧!”

他施加的精神压力陡然倍增!黑手套下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我的皮肤和神经!芯片的嗡鸣声变得尖锐刺耳,仿佛下一秒就要过载烧毁!那点微弱的金色光芒在狂暴的黑暗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嘹亮的警笛声,如同撕裂夜空的利刃,由远及近,从公园入口的方向猛然炸响!红蓝色的警灯光芒穿透稀疏的树林和芦苇丛,在墨绿色的湖面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赵志国!他们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MN-001施加在我意识上的恐怖压力,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

就是这一丝波动!

求生本能和最后残存的意志力,如同被挤压到极致的弹簧,爆发出惊人的反弹!

“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趁着MN-001被警笛声短暂分神的万分之一秒,被钳住的右手手腕猛地一拧!多功能刀的刀锋在巨大的力量下,狠狠划过他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腕内侧!

嗤!

布料撕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高压气体泄漏般的嘶声!

钳住我手腕的恐怖力量瞬间消失!

MN-001第一次发出了声音!不是通过意念,而是真实的、带着一丝惊怒和难以置信的闷哼!他猛地缩回了手!

昏黄的光线下,我看到他那被划破的黑色手套下,露出的并非人类的皮肤!而是一小片闪烁着金属光泽、布满复杂精密线路的……某种合成材料?!暗红色的、类似机油和生物组织混合的粘稠液体,正从破损处缓缓渗出!

人造皮肤?!仿生义肢?!他……他这只手……是假的?!

这个发现带来的震撼,让我瞬间失神!

MN-001的反应快如鬼魅!在警笛声迅速逼近、警灯光芒即将照到这里的瞬间,他怨毒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一丝……计划被打断的暴怒。他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瞬间就融入了身后茂密的、黑暗的芦苇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类似臭氧和金属混合的冰冷气息。

噗通!

我脱力地瘫倒在冰冷的碎石滩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离水的鱼。大脑像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剧痛欲裂。手腕上被捏过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疼痛,估计已经骨裂。但更可怕的是,脑海中那枚芯片依旧在发出高频的、不稳定的嗡鸣,残留的冰冷恶意如同跗骨之蛆,在思维中盘踞不去。

“陈默!” 赵志国焦急的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瞬间笼罩了我和那个刚从湖底拖上来的黑色箱子。

“你怎么样?那是什么人?” 赵志国冲到近前,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和地上的箱子,脸色极其凝重。他身后跟着几名持枪的警察,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芦苇丛。

“他……跑了……” 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指着MN-001消失的方向,“戴黑手套……就是他……推我爸下去……” 剧烈的头痛让我几乎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

“黑手套?” 赵志国眼神一凛,立刻对着对讲机吼道:“目标可能还在公园!戴黑手套!男性!封锁所有出口!仔细搜索芦苇荡!”

警察们迅速散开,强光手电的光柱在茂密的芦苇丛中交叉扫射。

赵志国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我的状况,目光随即被地上那个沾满淤泥的黑色箱子牢牢吸引。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拂去箱子表面的部分淤泥,露出了下面坚固的外壳和密封条。当他的目光落在箱子侧面那个被绳索绑住的金属提手附近时,动作猛地顿住了!

昏黄的光线下,在厚厚的淤泥覆盖下,隐约可以看到箱体表面,似乎刻印着几个模糊的、被腐蚀的字母和数字。

赵志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掏出强光手电,仔细地照射着那个区域,用手套用力擦拭着上面的淤泥。

更多的字母和数字显露出来:

**[NEMESIS] - 003**

涅墨西斯?003?

赵志国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地盯住我,声音因为震惊和某种深沉的寒意而变得沙哑:

“涅墨西斯项目……003号实验体?!陈默!这到底是什么?!你父亲……他到底在研究什么?!”

## 第十章:我是谁?

“涅墨西斯……003……”

赵志国沙哑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我混乱的意识。强光手电照射下,箱体表面那行被淤泥半掩的蚀刻字迹,在昏暗中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NEMESIS] - 003。

涅墨西斯,古希腊神话中的复仇女神。父亲将这个代号刻在沉尸的箱子上?MN-001……不,也许他根本不是001!他是003?那001和002呢?他们又在哪里?父亲的研究,远比我在存储卡视频和芯片碎片中看到的,更加黑暗、更加庞大!

湖底那截孩童的断手骨……MN-003(或者该叫他涅墨西斯-003?)那只假手……他提到的“更换躯壳”……还有此刻赵志国眼中那混合着震惊、愤怒和巨大疑虑的锐利目光……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碎片、所有的恐惧和谜团,在这一刻轰然爆炸!像无数块烧红的玻璃碎片,疯狂地切割、搅动着我的大脑!

“呃啊——!”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头痛,如同被烧红的钢钎贯穿颅骨,瞬间将我残存的意识彻底撕裂!眼前猛地一黑,无数混乱、扭曲、光怪陆离的画面和信息流如同失控的洪流,从脑海深处那枚濒临极限的“海马体增强芯片”中决堤而出!

不再是单一的、属于父亲或MN-003的记忆碎片。

而是……无数人的!

无数张模糊、痛苦、绝望的面孔在黑暗中飞速闪过!冰冷的实验室白光……束缚带勒紧皮肤的触感……针头刺入脊椎的剧痛……意识被强行抽离的虚无感……还有……沉入冰冷湖水的窒息……被推进焚化炉的灼热……在数据流中被彻底删除的虚无……

“编号MN-001,神经同步率低于阈值,情感模块崩溃……销毁程序启动……”

“002号实验体出现严重排异反应……生命体征消失……”

“003号……意识转移初步成功!但偏差值持续扩大!目标载体出现不可控攻击倾向!紧急沉湖处理!”

“涅墨西斯计划……必须继续……找到更稳定的载体……更完美的意识拓扑映射……”

父亲冷静到残酷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这些破碎的画面和痛苦的哀嚎中穿插响起,下达着一个个关于“销毁”、“处理”、“继续实验”的命令。

这些……是什么?!

是我的幻觉?还是……芯片里存储的、属于父亲那些被“处理”掉的实验体的……集体死亡记忆?!

巨大的痛苦和强烈的恶心感让我蜷缩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呕吐物混合着酸水涌上喉咙。冷汗瞬间浸透了湿冷的衣服。

“陈默!陈默!你怎么了?” 赵志国焦急的呼喊声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他试图按住我抽搐的身体。

“芯片……他给我的芯片……” 我痛苦地嘶吼着,手指死死抠住自己的太阳穴,仿佛要将那枚带来无尽痛苦的异物挖出来,“它在烧我的脑子……它在放那些……那些死掉的人……”

“芯片?什么芯片?” 赵志国脸色剧变,他显然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尖锐、高频、仿佛能直接撕裂灵魂的噪音,毫无征兆地在我大脑深处猛然炸响!如同无数根钢针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进脑髓!

“啊——!!!”

我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眼球因为剧痛而几乎要凸出眼眶!所有的感官瞬间被这恐怖的噪音淹没、摧毁!

是MN-003!他就在附近!他启动了某种远程指令!他在强行摧毁这枚芯片!或者说……是在摧毁芯片里存储的、所有对他不利的原始数据和……承载着这些数据的“我”!

芯片在颅内疯狂震颤,发出濒临毁灭的高频哀鸣!剧烈的灼烧感从后颈处蔓延开,仿佛大脑真的在燃烧!视野被一片血红覆盖,无数扭曲的雪花点在眼前疯狂跳动!

“终止协议……静湖坐标……箱子……” 混乱中,一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闪过!父亲在“记忆宫殿”里留下的“生物芯片终止协议”!它不仅仅是一个坐标,更应该是……一个能彻底关闭或摧毁MN系列生物芯片的程序!

箱子!就在旁边!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如同回光返照的野兽,在剧痛和濒死的边缘,猛地朝着那个黑色的、刻着“[NEMESIS]-003”的箱子扑去!

“陈默!” 赵志国惊叫着想拉住我。

我撞开了他的手!身体重重砸在冰冷、沾满淤泥的箱体上!手指疯狂地在箱盖边缘摸索!卡扣!打开它的卡扣!

在哪里?!在哪里?!

颅内的剧痛和灼烧感已经达到了顶点!意识像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眼前血红一片,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就在这时,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的、微微凹陷的圆形区域!在箱盖的中央!一个不起眼的、被淤泥覆盖的指纹识别区!

没有犹豫!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沾满污泥和冷汗的拇指狠狠按了上去!

嘀——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紧接着——

咔哒!嗤……

一连串复杂的机械解锁声从箱体内部传来。厚重的防水箱盖,在赵志国和周围警察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地、自动向上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防腐剂和某种奇特生物溶液气味的白雾,从缝隙中弥漫出来。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沉重的箱盖彻底掀开!

强光手电的光束瞬间集中照射进去!

箱内的景象,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没有预想中的腐烂躯壳,也没有恐怖的怪物。

箱子内部,是一个复杂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生命维持装置。透明的强化玻璃罩下,浸泡在淡蓝色、微微发光的冷却液中,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

里面存放的,不是尸体。

而是一个……只有拳头大小、呈现出精密神经网络结构、无数光点在其中缓缓流动、如同活体大脑般的……生物器官!

它微微搏动着,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光芒。在它核心的位置,镶嵌着一枚极其微小、却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芯片!

旁边,还有一个嵌入箱体内壁的、巴掌大小的触摸屏控制板。屏幕此刻正亮着幽蓝的光,上面显示着几行清晰的指令选项:

**检测到目标生物芯片信号源(高强度)…**

**信号源状态:活性化,高威胁…**

**关联协议:涅墨西斯项目 - 003号…**

**执行选项:**

**1. 强制休眠…**

**2. 意识数据格式化…**

**3. 生物芯片熔毁(终极协议)…**

就是它!父亲留下的最终武器!一个能远程控制、甚至摧毁MN系列生物芯片的终端!

“3!熔毁!!” 我几乎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吼出来,沾满污泥和鲜血的手指,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狠狠戳向控制板上那个血红色的“[3. 生物芯片熔毁(终极协议)]”选项!

“不——!!!”

一声凄厉无比、充满极致恐惧和暴怒的尖啸,如同实质的音波炮,猛地从附近的芦苇丛深处炸响!是MN-003的声音!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几乎就在我指尖触碰到屏幕选项的同一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整个宇宙都在我颅内爆炸的恐怖能量,从后颈处的芯片位置猛地爆发开来!MN-003在垂死挣扎!他发动了最狂暴的反扑,试图在芯片被熔毁前,先一步彻底摧毁我的大脑!

轰——!!!

意识,彻底被无边的白光和毁灭性的剧痛吞没。

最后的感觉,是身体向后倒去,坠入冰冷的碎石滩。耳边充斥着赵志国焦急的呼喊、尖锐的警笛、还有远处芦苇丛中某种重物倒地的闷响……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气泡,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浮升。

滴…滴…滴…

单调而规律的电子音,是第一个传入耳中的声音。

眼皮沉重得无法睁开。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沉重、麻木,只有后颈处传来一阵阵持续的、闷闷的钝痛,像是有个烙铁印在那里。

记忆混乱得像被撕碎又胡乱拼凑的画卷。父亲的坠楼……湖底的箱子……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冰冷的黑手套……颅内的爆炸……

“醒了!赵队!他手指动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惊喜地喊道。

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我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隙。刺眼的白光让我瞬间眯起了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惨白的天花板……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是医院。但这次,是更高级的单人病房。

床边站着赵志国。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疲惫,眼袋更深,但眼神却异常复杂,带着一种审视,一种探究,还有一种……深深的疑虑和凝重。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袋子里,装着一枚米粒大小、边缘焦黑变形、显然已经彻底烧毁报废的芯片。

是我的那枚“海马体增强芯片”。它被取出来了。

“陈默,” 赵志国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感觉怎么样?”

我没有立刻回答。所有的感官都在缓慢地恢复。后颈的钝痛是真实的。身体的虚弱也是真实的。但……脑海中,那些不断翻涌的痛苦记忆碎片……那些属于父亲和MN-003的冰冷情绪……那些无数实验体死亡时的哀嚎……似乎……消失了?

大脑里,是久违的、属于我自己的、纯粹的……空白和……平静?不,不是平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还有一种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洞感。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赵志国倒了一杯水,小心地扶起我,喂我喝了几口。温水流过干裂的喉咙,带来一丝生机。

“我们在静湖的芦苇丛里,找到了一个人。” 赵志国放下水杯,目光锐利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男性。已经死亡。死因……初步判断是突发性的、极其剧烈的脑死亡。特征……他的左手,是一只高度仿真的……机械义肢。”

MN-003!他死了!终极协议生效了!父亲的武器摧毁了他!

巨大的解脱感和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我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但问题在于……” 赵志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我们在他的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身份证明。他的面部……经过初步检查,没有任何整容痕迹。他的DNA样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数据库里……没有匹配记录。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不存在的人?我猛地睁开眼。

赵志国将那个装着焦黑芯片的证物袋举到我眼前,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试图剖开我所有的伪装:“而在静湖岸边,那个箱子里找到的生物器官……以及里面镶嵌的芯片残骸……经过技术复原部分数据……我们在里面,找到了大量属于陈远教授的记忆数据备份……以及……”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

“以及……属于‘陈默’……从出生到青少年时期的……完整的、核心人格意识数据备份!”

嗡!

尽管芯片已经取出,但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依旧让我大脑一片轰鸣!

箱子里那个生物器官……那个“脑”,里面存储的……是父亲的记忆……和……我的意识备份?!

父亲……他不仅复制了我的基因,制造了MN-001、002、003……他连我的意识……也做了备份?!储存在那个沉入湖底的“保险箱”里?!

那……我是谁?

我是原生体的陈默?还是……某个被激活的备份?继承了原生体记忆的……另一个“复制品”?

原生体的我……在哪里?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深渊,瞬间将我吞噬。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后颈——那里,曾经植入芯片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新鲜的、微微凸起的疤痕。

“还有,” 赵志国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冰冷地砸下,“我们在陈教授实验室‘记忆宫殿’的核心数据库废墟中……恢复了一段被多次加密、最终被熔毁程序部分覆盖的日志片段。日志显示,在陈教授坠楼身亡前一周……他曾通过神经链接,对某个目标……执行过一次代号为‘净化’的意识数据覆盖操作。目标识别码……”

赵志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地锁住我茫然、惊恐、充满自我怀疑的眼睛,缓缓吐出那致命的识别码:

“**MN-CM-Prime**。”

MN-CM-Prime?默念-陈默-原生体?

父亲……在死前一周……通过神经链接……对“原生体陈默”……执行了“净化”?意识数据覆盖?

覆盖……成了谁?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我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握着刀刺向MN-003……曾经在湖底拖拽着那个沉箱……曾经按下了熔毁的按钮……

它们,属于陈默吗?

还是属于……某个继承了陈默名字、记忆和躯壳的……未知存在?

窗外的天空,阴沉依旧,看不到一丝光亮。冰冷的玻璃窗上,模糊地映出一张苍白、迷茫、充满无尽困惑和恐惧的脸。

那张脸,熟悉又陌生。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