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爆炸的余烬仍在废墟间飘荡,刺鼻的硝烟与焦糊味顽固地滞留在空气里。瓦砾堆中那个焦黑的浅坑无声地证明着刚才的湮灭。赵志国撑起身,战术背心摩擦着粗糙的地面发出沙沙声响。他低头,目光死死锁在护在身下的证物袋上——那块布满蛛网裂痕、缺失一角的紫色碎片静静躺在里面,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幽光在裂痕深处极其缓慢地明灭,如同垂死生物最后的呼吸。他的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源于一种面对完全超出认知范畴之物的本能战栗。他猛地抬头,视线越过我的肩膀,灼灼地盯在我胸前——那枚刚刚爆发出不可思议守护之力的黑色立方体,此刻正安静地贴合在我的心跳之上,表面的银蓝色纹路黯淡下去,只余一层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光。然而,在靠近顶点的位置,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见的裂痕,如同冰冷的冰笑,刻印在它光滑的表面上。

力场……代价……

赵志国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这……东西……它……”

“它叫‘原点密钥’。”我的声音比他更哑,每一个音节都牵扯着意识深处那个血红的倒计时——71:58:17。冰冷庞大的数字悬浮在意识的虚空中,无声无息地吞噬着时间,带来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比这更糟的是左手腕的剧痛。梭镖撕裂的伤口在剧烈的能量冲击和刚才的扑倒中彻底崩开,粘稠温热的血液正顺着手指不断滴落,在身下的尘土中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有重锤砸在手腕上,连带牵扯着后颈烙印的位置,传来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与那冰冷的窥视感交织在一起。

“72小时……”赵志国喃喃重复,脸色在远处惨淡应急灯光的映照下显得铁青。他显然也听到了那最后的、如同神谕般的意念宣告。“最终净化……”他咀嚼着这个词,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刮过骨头。他看向我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不再是单纯的警察对受害者的保护欲,也不是对潜在污染源的纯粹警惕,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带着悲悯的无力感。他挣扎着试图站起来,那条重伤的手臂无力地垂着,每一次用力都让他额头渗出冷汗。最终,他放弃了,靠着半截焦黑的混凝土墙喘息。“支援……快到了……”他喘息着,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死寂的废墟,仿佛每一块阴影里都可能蛰伏着零点新的爪牙。“在那之前……我们……得撑住。”

死寂再次笼罩。只有风声,还有我们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冰冷的倒计时在脑中无声跳动,71:55:43。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命运齿轮冷酷的啮合。

远处,一种新的声音由弱变强,穿透了废墟的呜咽风声——是引擎的咆哮!不是普通的警车,是更沉重、更凶悍的轰鸣,带着撕裂空气的暴力感,由远及近!

赵志国精神猛地一振,挣扎着再次试图站起:“来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刺目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巨大的光剑,猛地从废墟入口方向劈开浓重的黑暗!数辆庞大、棱角分明的装甲突击车粗暴地碾过断壁残垣,卷起漫天烟尘。车体喷涂着冰冷的哑光灰,没有任何警徽标志,只有简洁到冷酷的数字编码和几个意义不明的黑色三角符号。沉重的车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跳下的并非普通警察。

他们身着深灰色、带有明显加厚防护层的作战服,头戴全覆盖式战术头盔,面罩反射着无机质的冷光。动作迅捷、精准、沉默,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战斗机器。手中的武器并非制式警枪,而是造型奇特、闪烁着能量充能指示灯的脉冲步枪,枪口稳定地指向废墟中每一个可疑的角落。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和某种金属冷却液混合的刺鼻气味。

一个穿着同款深灰色作战服、但未戴头盔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他面容冷峻,线条如同刀削斧劈,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直接越过赵志国,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评估,仿佛在打量一件需要紧急处理的危险物品。他胸前挂着一个闪烁着绿光的身份识别牌——“特别调查科:李维”。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同样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背着一个银白色的、印有醒目红色十字和生物危险标志的医疗箱。她的目光透过镜片,冷静地扫过我的手腕伤口和赵志国垂下的手臂。

“赵志国警官?”李维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冷硬,没有任何寒暄,目光在我胸前那枚黯淡的黑色立方体上停留了一瞬,瞳孔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收缩。

“是我。”赵志国用还能动的手艰难地从战术背心内袋掏出证件递过去,声音依旧嘶哑,“现场情况……简报已传输。目标杀手已确认湮灭,高危证物‘棱镜碎片’已回收并初步隔离。这位是陈默,关键关联人,遭受零点组织深度精神污染及物理创伤,意识内被植入‘最终净化’倒计时,72小时……”他艰难地吐出这个数字,“他胸前的物品……代号‘原点密钥’,具有未知能量引导及……强防御力场功能。”

“72小时……”李维重复着,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普通数据。他接过证件,看都没看就递给身后的助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次停留得更久,尤其是我血流不止的手腕。“零点烙印激活……倒计时……原点密钥……”他低声自语,像是在确认某种档案信息。他转向身后的医疗人员:“林博士,目标个体优先级最高。立刻处理物理创伤,尤其是左手腕贯穿伤,进行紧急止血和初步清创。同步采集生物样本,包括血液、表皮组织、创口渗出液,重点分析能量残留和可能的纳米级植入物。注意最高等级生物隔离防护!”

“明白。”被称为林博士的女人声音平静,立刻打开医疗箱,动作麻利地戴上多层手套,取出一套带有明显密封装置的真空采血设备和创伤处理包。她走到我面前,护目镜后的眼神带着职业性的冷静,没有同情,也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研究与分析意味。

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立刻上前,动作强硬但专业地扶住我因失血和剧痛而有些摇晃的身体,将我架到旁边一块相对平整、铺上了无菌隔离垫的区域。林博士蹲下身,没有一句安慰,冰冷的消毒喷雾直接喷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剧痛让我眼前一黑,闷哼出声。

“忍着点。”她的声音毫无起伏,手中的器械精准地开始清理创口边缘的污物和碎裂组织。沾满血污的纱布被迅速扔进一个印有骷髅头的黄色生物危害密封袋。同时,另一只手已经熟练地将一根粗大的真空采血针扎进我另一只手臂的静脉。暗红色的血液被迅速吸入数个贴着不同标签的真空管中。

赵志国也被另外两名医疗兵扶到一旁处理手臂伤势。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这边,尤其是看到林博士将沾满我血液的试管和擦拭过伤口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放入特制的低温保存箱时,他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李科长,”赵志国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质疑,“陈默是受害者!他现在需要的是治疗和保护!这些采集……”

李维抬起手,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冰冷:“赵警官,你的英勇和坚持值得肯定。但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完全超出普通警务甚至常规反恐范畴。‘零点’,‘棱镜碎片’,‘原点密钥’,‘意识烙印’……这些关键词代表着最高级别的未知威胁与污染风险。”他指了指林博士正在进行的操作,“陈默现在不是单纯的受害者。他是污染源的可能载体,是零点组织不惜启动‘最终净化’也要抹除的目标。他身上,他的血液里,甚至他的意识里,都可能携带着我们无法理解、无法防御的危险因子。全面的生物与精神分析,是保护他,更是保护所有人的唯一途径。这是规程。”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至于保护……”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沉默如铁的士兵和他们手中指向四周的武器,“这才是保护。”

赵志国张了张嘴,看着士兵们黑洞洞的枪口,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拳头紧紧攥起,骨节发白。他看向我,眼神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深深的忧虑。

林博士的动作极快。手腕伤口被彻底清创,撒上一种散发着凉意、能快速凝固血液的蓝色凝胶状药物,然后用强效止血绷带紧紧加压包扎起来。剧痛被暂时压制,但手臂依旧沉重麻木。生物样本采集完毕,密封箱被迅速转移走。

“物理创伤初步处理完毕,暂时控制失血。”林博士起身,对李维报告,“生物样本已采集,立刻送检。目标个体精神波动异常,脑电波监测显示持续高强度低频干扰信号,符合‘零点烙印’初步激活特征。建议立即转移至‘深井’基地进行深层扫描与隔离观察。”

“深井……”赵志国听到这个词,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显然,他知道这个地方,并且绝非善地。

李维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送入实验室的危险标本。“准备转移。目标个体陈默,列为‘蚀月’级高危收容对象。启用最高规格精神抑制及物理拘束措施。”他冷酷地宣判。

“蚀月……”赵志国倒抽一口凉气,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惊骇。他猛地看向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们从装备箱中取出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如同金属编织项圈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套在了我的脖子上。项圈内侧有冰冷的触点贴上皮肤,瞬间,一股强烈的、令人思维迟滞的电磁场笼罩了我的头部,意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粘稠油污,连脑中那个血红的倒计时都似乎模糊、遥远了一些。紧接着,一副沉重的、带有内置能量抑制场发生器的手铐和脚镣被铐在了我的手腕和脚踝上,锁扣闭合时发出冰冷的“咔哒”声。手腕伤处被挤压,剧痛再次袭来,但被项圈的抑制力场削弱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沉闷的钝痛和强烈的束缚感。

“你们不能这样!他是人!不是实验品!”赵志国怒吼着,试图冲过来,却被另外两名士兵死死按住肩膀。

李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赵警官,控制你的情绪。你的职责已经完成。鉴于你接触高危污染源并负伤,你需要一同前往‘深井’接受全面体检、记忆回溯及隔离审查。这是命令。”他不再理会赵志国愤怒的目光,转向士兵,“目标‘棱镜碎片’列为‘深红’级高危证物,启用多重能量屏蔽及物理锁匣。准备撤离!行动!”

士兵们如同冰冷的机器,迅速执行命令。我被两个高大的士兵架起,沉重的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脖子上的抑制项圈持续散发着令人昏沉的力场。我艰难地扭头,看向赵志国。他也被戴上了同样的抑制项圈,只是没有手铐脚镣,被两名士兵夹在中间。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深深的歉意。他张了张嘴,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了三个字:“活下去。”

废墟边缘,一辆造型更加奇特、如同钢铁棺材般的装甲囚车后门轰然打开,里面是冰冷光滑的合金内壁,没有窗户,只有几盏惨白的顶灯。我被粗暴地推了进去。里面空间狭小,只有中央一个冰冷的金属座椅。士兵将我按在座椅上,座椅两侧和上方立刻弹出数道坚韧的、带有能量束缚带的拘束装置,“咔咔”几声将我牢牢锁死在座位上,动弹不得。随后,一个厚重的、带有观察窗的合金头罩被扣下,视野瞬间被隔绝,只剩下眼前一小块强化玻璃和外面模糊晃动的光影。空气循环系统启动,带着消毒水和金属的味道。

沉重的车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锁死。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寂静瞬间吞噬了我,只有拘束装置和头罩内部微弱的机械运转声。装甲囚车猛地启动,强大的推背感将我死死压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引擎的咆哮在密闭空间内被放大,震耳欲聋。车辆剧烈颠簸着,碾过废墟的瓦砾,驶向未知的方向。

黑暗中,只有意识深处那个血红的倒计时,依旧冰冷、清晰、毫不停歇地跳动着:

71:42:11…

71:42:10…

71:42:09…

每一次跳动,都像是通往最终湮灭的丧钟。冰冷的拘束装置紧贴着身体,抑制项圈的力场沉重地压迫着思维。手腕的伤处传来阵阵闷痛,被头罩隔绝的视野外,只有囚车引擎单调而粗暴的轰鸣,以及车身碾过不平地面时传来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颠出来的剧烈震动。每一次颠簸都让拘束带更深地勒进皮肉,带来摩擦的刺痛。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嘈杂的机械噪音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引擎的咆哮声发生了变化,从高速行驶的怒吼变成了低速运转的沉闷嗡鸣。颠簸也停止了,车身平稳下来。

“吱嘎——” 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刺破黑暗,是囚车后门正在开启。光线,惨白而冰冷的光线,从头罩狭小的观察窗透入,刺得我下意识闭了闭眼。

“目标‘蚀月’确认抵达。准备卸载,进入一级缓冲隔离区。” 一个毫无感情、经过电子变声处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拘束装置“咔哒”几声解锁,但手臂和腿脚依旧被手铐脚镣束缚着。两名士兵粗鲁地将我从冰冷的金属座椅上拽起,架着胳膊拖下囚车。双脚落地,沉重的脚镣发出哗啦的声响。

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一沉。这里绝不是什么医疗中心,更像是一座埋藏在地底深处的钢铁堡垒。头顶是高得令人目眩的拱形合金穹顶,布满粗大的管道和闪烁的指示灯。脚下是冰冷的金属网格地板,可以隐约看到下方更深邃的黑暗和复杂的机械结构。空气异常干燥,带着浓重的臭氧和金属冷却液的味道。惨白的灯光从四面八方投下,将一切都照得毫发毕现,却又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视线所及,是一道又一道厚重的、刻满能量导流纹路的合金闸门,层层叠叠,如同巨兽的咽喉。

士兵架着我,走向前方一扇缓缓开启的厚重闸门。门内是一个相对较小的空间,四壁光滑如镜,惨白灯光下纤尘不染,只有中央地面一个醒目的红色圆圈标记。

“进入消毒净化程序。” 那个电子音再次响起。

闸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瞬间,刺耳的嗡鸣声充斥了整个空间!头顶、两侧墙壁、甚至脚下,无数细密的喷口同时开启!高压的、散发着强烈化学药剂气味的白色浓雾汹涌喷出,瞬间将我淹没!雾气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疯狂地钻进鼻腔、附着在皮肤和衣物上。眼睛被刺激得泪水直流,强烈的窒息感让我剧烈咳嗽起来。高压气流吹拂着身体,仿佛要将皮肤都剥离下来。

消毒风暴持续了足足三分钟才停止。雾气被强大的抽气系统迅速吸走。我浑身湿透,散发着浓烈的化学药剂味,头发和衣物都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前方的第二道闸门无声滑开。门外,李维和林博士已经等在那里,他们穿着白色的、带有独立呼吸接口的全身防护服,如同两个来自异星的冷漠观察者。林博士手中拿着一个便携式的、闪烁着复杂数据的扫描仪。

“目标进入一级隔离通道。扫描开始。”林博士的声音从头盔的扩音器里传出,带着嗡嗡的回响。她举起扫描仪,冰冷的射线从头到脚扫过我的身体。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跳动。

“生命体征稳定。体表污染物清除率99.7%。‘零点烙印’能量辐射信号持续存在,强度波动……定位信号未检测到异常外泄。物理拘束装置能量抑制场稳定。”她快速汇报着数据,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手腕创伤包扎完整,无活动性出血迹象。可进入深层扫描区。”

李维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冰冷。他示意士兵继续押送我前进。

通道似乎无穷无尽。穿过一道又一道需要身份验证、虹膜扫描和能量场检测的厚重闸门。每一道门开启前,都伴随着低沉的嗡鸣和能量屏障解除的微光闪烁。守卫在关键节点的士兵装备更加精良厚重,如同人形堡垒,面罩下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武器警惕地指向通道。压抑感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最终,我们停在一扇巨大无比的圆形合金门前。门体呈哑光黑色,上面蚀刻着极其复杂、仿佛蕴含某种规律的几何纹路,纹路中流淌着幽蓝色的微光。门的中央,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银色双螺旋标志。门两侧,站着四名守卫,他们的装备与其他士兵截然不同,通体覆盖着流线型的黑色装甲,头盔面罩是一整块深色的单向玻璃,看不到任何面部特征,手中持握的武器造型更加奇特,枪口闪烁着危险的能量光芒。

“深井核心扫描区入口。”李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准备接入。”

巨大的圆门中央,幽蓝色的几何纹路光芒大盛,如同活物般流动起来。双螺旋标志旋转速度加快。沉重的机械运转声从门体深处传来,伴随着能量汇聚的嗡鸣。门体无声地从中裂开一道缝隙,向内滑开。

门后并非房间,而是一条向下的、深邃无比的金属通道。通道两侧的合金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不断闪烁着微光的传感器探头和能量发射口,如同无数冰冷的眼睛。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投射下来,在通道尽头被深邃的黑暗吞噬。一股比外面更加阴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气从通道深处弥漫出来。

“带进去。”李维命令道。

士兵推了我一把。沉重的脚镣拖在冰冷的金属通道上,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回响,一步一步,朝着那片未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走去。通道两侧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传感器如同活物般,随着我的移动而微微调整着角度,冰冷的“视线”聚焦在身上,带来一种被剥光了衣服、里里外外被彻底窥视的毛骨悚然感。空气中那股阴冷的寒气愈发刺骨,仿佛能穿透防护服和抑制项圈,直接渗入骨髓。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向下、向下、再向下。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源。那光源来自通道尽头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

终于踏入这个空间,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巨大的震撼甚至暂时压倒了手腕的疼痛和意识的冰冷。

这是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圆柱形深井。直径至少有百米以上,井壁同样是光滑冰冷的合金,一直向上延伸到视线无法企及的极高处,隐没在深邃的黑暗中。向下,则深不见底,只有一片仿佛能吞噬光线的、令人心悸的绝对幽暗。深井的中央,并非实心,而是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同心金属环构成的复杂结构。这些金属环大小不一,相互嵌套,缓缓地、无声地沿着不同的轴心旋转着,环体上布满了密集的传感器、能量发射口和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指示灯,如同某种沉默运转的星际仪轨的核心。

而我和士兵们所站的位置,是这个巨大深井侧壁延伸出来的一个狭窄环形平台。平台外侧是深不见底的虚空,只有冰冷的金属护栏。平台内侧,则镶嵌着数个独立的、如同透明水晶棺材般的圆柱形舱室。舱壁是某种高度强化的透明材质,散发着柔和的微光。舱室内,各种复杂精密的机械臂和传感器探头如同冰冷的触手,静静地蛰伏着。

“深井主扫描阵列启动准备。”一个宏大、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在整个空间回荡,声音仿佛来自深井的四壁,震得脚下的平台都在微微颤动。

“目标‘蚀月’,进入三号扫描单元。”李维的声音通过防护服内的通讯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士兵将我推向其中一个打开的透明舱室。舱门无声滑开,里面是冰冷的金属地板和一个同样冰冷的座椅。我被粗暴地按坐在椅子上。座椅两侧立刻弹出数道坚韧的合金拘束带,“咔哒”几声将我的腰部、胸部和双腿死死固定住。紧接着,一个更加复杂、带着多个接口和探针的头盔被套在我的头上,视野瞬间被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前方舱壁外那缓缓旋转的巨大金属环阵列。头盔内部传来冰冷的触感,几根细小的探针抵住了太阳穴和后颈烙印的位置,带来一阵刺痛和强烈的异物入侵感。

“精神抑制项圈,关闭。”林博士的声音响起。脖子上一轻,那股一直压制思维的沉重电磁场消失了。但随之而来的并非清醒,而是意识深处那个血红的倒计时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猛兽,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巨大!冰冷的数字带着刺耳的、无声的滴答声,狠狠砸在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71:18:49…

71:18:48…

同时,后颈烙印的位置,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剧痛瞬间炸开,直冲脑髓!远比之前的刺痛强烈百倍!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那里刺入,疯狂搅动着我的大脑!

“呃啊——!” 我无法控制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在拘束带下剧烈地抽搐!

“警告!目标精神波动剧烈异常!烙印能量反应急剧飙升!超出安全阈值!” 林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同步启动物理扫描与精神深潜!记录所有数据!快!”李维的命令斩钉截铁。

“嗡——!!!”

整个深井空间骤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头顶、脚下、四周的合金墙壁上,无数能量发射口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亿万颗星辰同时点亮!悬浮在深井中央的巨大金属环阵列旋转速度陡然加快!无数道粗大的、交织着蓝白色电光的能量光束从四面八方射出,精准地聚焦在我所在的透明舱室上!

舱室瞬间被刺目的能量光辉彻底吞没!视野一片白茫茫!身体仿佛被无数道灼热的射线贯穿!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骼、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巨大的能量冲击透过拘束带疯狂涌入体内!

“精神深潜连接建立!突破表层意识防御!”林博士的声音在轰鸣中显得模糊不清。

比物理扫描更可怕的入侵降临了!一股冰冷、强大、带着绝对解析意志的外来意识流,如同万吨水压机,轰然撞入我的脑海!它无视我的痛苦和抗拒,蛮横地撕裂着意识屏障,向最深处挖掘!剧痛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精神世界!

就在这内外交攻、意识几乎要被彻底撕裂粉碎的剧痛深渊中,异变陡生!

我胸口紧贴着的“原点密钥”猛地一震!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那道之前力场爆发时出现的细微裂痕,骤然迸发出一缕极其微弱的银蓝色光芒!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守护意志,如同在滔天洪水中逆流而上的银色游鱼,猛地从原点密钥中涌出,并非对抗外部的扫描光束,而是径直刺向那强行入侵我意识深处的冰冷解析意识流!

“警告!遭遇未知精神屏障!强度……无法解析!来源……目标体内!‘原点密钥’产生精神干涉!”林博士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震惊。

那股冰冷的解析意识流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银蓝色意志狠狠刺了一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和紊乱!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间隙!在原点密钥那微弱守护意志的短暂庇护下,我的意识核心仿佛被撬开了一条缝隙!一段并非属于我、被深埋于混乱意识底层的破碎记忆碎片,如同沉船中被巨大水压挤出的残骸,猛地被那冰冷的解析意识流强行抽取、暴露了出来!

* **画面:依旧是那片绝对的黑暗虚空。巨大如星系的数据流结构在虚空中缓缓盘旋。核心处,那枚散发着恒定冰冷紫光的完美正二十面体水晶(棱镜核心?)悬浮着,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水晶下方,那个穿着简单白袍的身影依旧跪伏着。但这一次,我看得更清楚了——那身影微微抬起了头!一张脸!一张与我父亲陈远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年轻、更加苍白、眼神空洞如同琉璃、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脸!一个冰冷宏大、非男非女的意念如同神谕般直接烙印进他的意识深处:“…载体…编号…零…融合…开始…” 紧接着,是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被撕裂溶解的极致痛苦!那张年轻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非人的扭曲和无声的惨嚎!他抬起手,似乎想抓向那冰冷的水晶,但手臂却在虚空中迅速变得透明、崩解,化为无数闪烁的数据流,被那巨大的紫色水晶无情地吞噬、吸收!**

“呃啊啊啊——!”

这段被强行撕扯出来的记忆碎片所带来的、属于那个年轻“载体”的极致痛苦,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本就濒临崩溃的意识!我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只有意识最深处,那个血红的倒计时,依旧在冷酷地、不为所动地跳动着,如同永恒的丧钟:

71:15:03…

71:15:02…

71:15:01…

## 第二十章:裂痕中的微光

剧痛,并非来自手腕贯穿的伤口,也非后颈烙印的灼烧感,而是源自灵魂深处被生生撕裂的余震。意识在无边的黑暗里沉浮,如同被抛入冰冷宇宙的尘埃。那个年轻身影无声的惨嚎,那被紫色水晶无情吞噬、化为数据流崩解的景象,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意识的底片上。

父亲…不,是“载体”…编号零…

自愿?强迫?献祭?

混乱的碎片在虚空中翻搅,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新的眩晕与撕裂感。直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消毒水气味的液体被粗暴地灌入鼻腔,呛得我猛地睁开眼,从溺毙般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

视线模糊,只能分辨出惨白的天花板和刺目的无影灯。身体被更严密的拘束装置固定在冰冷的金属床上,手腕的伤处传来一阵紧束感,似乎被重新包扎过,但抑制项圈和手铐脚镣的冰冷触感依旧清晰。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护目镜的模糊身影正将一支粗大的注射器从我手臂的静脉中拔出。

“生命体征稳定。意识恢复。深层扫描中断造成的神经冲击后遗症明显,但无结构性损伤。” 林博士的声音透过防护服面罩传来,毫无波澜,像是在汇报一台仪器的检修结果。她将注射器扔进一个生物危害箱,护目镜后的目光扫过我,带着纯粹的审视。“烙印能量反应在扫描中断后回落到基线水平波动,但定位信号…似乎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无法追踪的偏移。”

“偏移?” 李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同样全副武装,站在几步之外,像一尊冰冷的白色雕塑,目光锐利地穿透面罩,钉在我脸上。“零点组织在干扰?还是‘原点密钥’的作用?”他的视线落在我胸前,那枚黑色立方体依旧紧贴着皮肤,表面黯淡,只有那道细微的裂痕,在无影灯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无法确定。”林博士摇头,“密钥的能量场在扫描后期出现异常活跃,与精神干涉屏障的出现高度吻合,随后扫描阵列过载中断。两者之间可能存在关联,但数据不足。目标个体意识在深度冲击下提取出的记忆碎片……已封存加密,等级‘深红’。初步分析,指向‘零点’核心载体融合过程,真实性待验证。”她顿了顿,补充道,“但对其精神状态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李维沉默了几秒,那冰冷的视线仿佛要将我解剖。“72小时倒计时,还剩多少?”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意识深处。那个血红的数字,在短暂的模糊后,再次清晰、冰冷地悬浮着:

70:58:17…

时间,在无声的恐惧和未知的扫描中,悄然流逝了近一个小时。每一秒都像是沙漏底部的沙粒,带着死亡的重量。

“70小时58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李维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他转向林博士:“保持最高级别隔离和监控。物理创伤由医疗组跟进。烙印能量和精神状态监测24小时不间断。‘原点密钥’的能量场变化列为最高优先级分析项目。另外……”他顿了顿,声音更冷,“通知‘深井’安保,提升至‘熔炉’级戒备状态。零点组织已知晓碎片位置和倒计时状态,不排除强行突袭或……内部渗透的可能。”

“明白。”林博士应道。

“至于你,陈默。”李维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你脑子里那些东西,无论真假,都是极其危险的污染源。保持安静,配合观察,是你唯一的选择。任何异常,立刻报告。”他的话语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

厚重的隔离门无声滑开,李维和林博士的身影消失在惨白的光线中,留下两名全副武装、如同铁塔般守在门内的士兵,以及这间充斥着冰冷仪器嗡鸣和绝望气息的隔离囚室。天花板的角落,一个广角摄像头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如同永不疲倦的冰冷之眼。

时间在绝对的囚禁和无声的煎熬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手腕的钝痛,烙印处针扎似的隐痛,抑制项圈带来的思维迟滞感,以及那悬在头顶、分秒流逝的血红倒计时,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缠绕。士兵如同雕像,纹丝不动。只有换班时,厚重的隔离门开启又关闭的轻微摩擦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隔离门再次滑开。这次进来的不是李维或林博士,而是另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身影,推着一辆装着药品和简单器械的小车。他(或她)的身形在宽大的防护服下显得有些单薄,动作也似乎比林博士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迟疑?士兵警惕地扫视了一眼,确认了身份识别牌,便不再关注。

来人走到我的床边,开始检查我手腕的绷带。防护面罩的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他(她)的动作很轻,拆开绷带,露出下面被蓝色凝胶覆盖、边缘红肿的贯穿伤口。消毒喷雾冰冷的触感再次传来。就在他(她)拿起新的药膏和纱布时,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仪器嗡鸣掩盖的声音,透过防护服的呼吸过滤系统,带着模糊的电子杂音,钻进我的耳朵:

“…赵…志国…”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他…在…隔壁…隔离…审查…”声音断断续续,极其微弱,像是随时会被掐断,“…伤…不重…但…他们…问…很多…关于…你…密钥…”

他(她)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在我未受伤的手臂内侧按压了一下,动作非常快,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处理伤口。

“…小心…李维…他…要的…不止…碎片…”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李维的目标……是原点密钥本身?赵警官在哪壁?他还活着!

“…烙印…倒计时…”声音更加微弱,带着一种急迫,“…密钥…裂痕…是关键…它…在…保护…也在…消耗…”

裂痕!我猛地想起那道出现在密钥表面的细微裂纹!是力场爆发的代价?还是别的什么?它……在消耗什么?

“…零点…不会…等…”声音几乎变成了气音,带着巨大的恐惧,“…倒计时…是…障眼法…他们…已经…在…这里…”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锥刺入耳膜!我浑身的寒毛瞬间倒竖!零点组织……已经渗透进“深井”了?!

就在这时,隔离囚室内的灯光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如同电压不稳!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凄厉地响彻整个空间!

呜——呜——呜——

尖锐得足以撕裂耳膜!

“警告!核心能源区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能量读数急剧上升!来源不明!等级:深红!重复!等级:深红!”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盖过了警报,在整个囚室、乃至整个“深井”基地疯狂回荡!

“一级战斗警报!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进入就近避难单元!安保部队立即前往核心能源区!重复!立即前往!” 李维的声音通过紧急广播系统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疑?

守在门口的两名士兵反应极快!瞬间端起了手中的脉冲步枪,枪口能量指示灯亮起刺眼的红光!其中一人迅速按下通讯器:“B7隔离区!目标‘蚀月’安全!请求指令!” 他的声音紧张而急促。

推着医疗车的身影动作明显一僵!他(她)猛地抬头看向闪烁的灯光和刺耳的警报,防护服下的身体似乎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他(她)飞快地将我手腕的绷带最后打结,甚至顾不上收拾器械,推着小车,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隔离门。门在识别身份后迅速滑开,他(她)的身影仓惶地消失在门外混乱的脚步声和警报声中。

“滋滋……B7单位…原地固守!等待支援!能源区…出现高威胁…入侵目标!形态…无法识别!非实体…能量态!” 通讯器里传来断断续续、充满干扰杂音的指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非实体?能量态?零点组织的手段?!

囚室内只剩下我和两名如临大敌的士兵。刺耳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灯光如同催命符,每一次闪烁都映照出士兵紧绷的侧脸和枪口冰冷的反光。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硝烟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那是基地内部能量系统过载或遭受攻击时特有的味道。

70:35:49…

倒计时在脑中跳动,冰冷依旧。但那个医疗人员的话,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我混乱的意识里掀起滔天巨浪。赵警官还活着,就在隔壁!李维的目标是密钥!零点组织已经渗透进来,甚至可能发动了攻击!而倒计时…可能只是障眼法?裂痕…是关键?

保护…消耗…

胸口的“原点密钥”依旧冰冷。那道细微的裂痕,此刻在我的感知中仿佛带着某种灼热的刺痛。它替我挡下了扫描仪的精神深潜,撑开了守护力场…代价就是这道裂痕?它还能撑多久?消耗的…又是什么?

念头如电光火石。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乱和等待中,异变再生!

囚室一侧光滑的合金墙壁——那面正对着我床铺、本应坚不可摧的墙壁——其表面毫无征兆地荡漾起一片诡异的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的中心点,空间开始扭曲、模糊,光线被吞噬,形成一个不断旋转扩大的、深紫色的、仿佛通往虚无的旋涡!

一股冰冷、混乱、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能量气息,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瞬间从那漩涡中心狂涌而出!整个囚室的温度骤降!墙壁、地面甚至金属床架的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目标出现!开火!” 一名士兵发出惊骇欲绝的嘶吼!

哒哒哒哒——!

嗡——!

脉冲步枪的爆鸣声和能量光束撕裂空气的嗡鸣同时炸响!致命的脉冲光束和实体弹丸如同暴雨般倾泻向那个正在成型的紫色旋涡!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脉冲光束射入漩涡边缘,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实体弹丸则在触及那扭曲空间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分解,化作一蓬细密的金属粉末,簌簌落下!那紫色旋涡如同一个贪婪的巨口,吞噬着一切攻击!

“没用!该死!这是什么鬼东西!” 另一名士兵绝望地咆哮,一边疯狂射击,一边试图后退寻找掩体,但这狭小的囚室根本没有掩体!

旋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中心点猛地向内坍缩!一只……不,那不能称之为手!更像是由纯粹深紫色、不断扭曲蠕动的高浓度能量构成的巨大“触须”,猛地从漩涡中心探出!速度快如闪电!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无视了士兵倾泻的火力,如同捕食的巨蟒,直刺向被固定在金属床上的我!

目标明确!是我!或者说,是我胸前的“原点密钥”!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之近!那紫色能量触须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电离的噼啪声!冰冷的毁灭气息几乎冻结了我的思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紧贴着我胸口的“原点密钥”仿佛感应到了这致命的、同源却充满恶意的能量侵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震颤!那道细微的裂痕瞬间迸射出刺目的银蓝色光芒!不再是微光,而是如同实质的光焰!

一股强大无比、带着愤怒守护意志的力场,如同沉睡的巨龙骤然苏醒!以我为中心,猛地向外扩张!不再是之前柔和的巨伞形态,而是如同一道狂暴的、银蓝色的球形能量冲击波,狠狠撞向那刺来的紫色能量触须!

轰——!!!!

两股性质相似却截然相反的能量,在狭小的囚室中心狠狠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空间结构本身在呻吟的巨响!刺目的银蓝与深紫光芒疯狂交织、湮灭、对冲!

强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两名离得最近的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掀飞出去,如同破败的玩偶,重重砸在身后的合金墙壁上!骨骼碎裂的脆响被淹没在能量的尖啸中!手中的脉冲步枪扭曲变形,冒着黑烟掉落在地!

固定我的金属床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坚韧的合金拘束带在巨大的拉扯力下瞬间绷紧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我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死死压在床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银蓝与深紫的光芒在激烈地互相吞噬!紫色能量触须疯狂扭动、冲击,带着湮灭一切的意志!而原点密钥撑开的银蓝力场则如同最坚韧的壁垒,死死守护着核心,表面光芒剧烈波动,那道裂痕在银蓝光焰的喷涌中,似乎……又细微地延长了一丝!

消耗!它在消耗自己!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力场每一次剧烈的波动,裂痕的每一次延长,都像是密钥在发出无声的哀鸣!它在用自身的崩解,对抗着零点的侵蚀!

“呃啊——!” 巨大的能量压迫和意识的冲击让我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眼前银紫光芒疯狂闪烁,几乎失明。意识深处,那血红的倒计时仿佛也受到了刺激,跳动得更加急促:

70:34:01…

70:34:00…

69:59:59…

就在这僵持不下、毁灭性能量即将彻底摧毁这狭小囚室的瞬间——

轰!!!

囚室厚重的合金隔离门,被人从外面以极其暴力的方式,硬生生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灼热的气浪和浓烟瞬间涌入!

一个身影,如同从地狱熔炉中走出的魔神,堵在了豁口处!

他身材极其高大魁梧,远超常人,几乎顶到了囚室的天花板。全身覆盖着一套造型狰狞、厚重无比的暗红色动力装甲!装甲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尖锐棱角和流淌状的深红纹路,那些纹路并非装饰,而是内部高能流淌的具象化,散发出灼热的高温和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装甲关节处喷涌着暗红色的能量流,发出低沉如巨兽咆哮般的嗡鸣。

他戴着一个覆盖整个头部的、带有狰狞犄角造型的暗红头盔,面甲是一整块深色的单向可视晶体,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燃烧的暗红。他手中并未持有常规枪械,而是握着一柄造型更加夸张、长度接近两米的巨大链锯剑!锯齿状的剑刃并非金属,而是由高频震动的暗红色能量粒子构成,发出撕裂空气的刺耳尖啸!剑柄末端连接着粗大的能量导管,直通他背后的装甲能源核心。

“杂鱼……清理时间。”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带着熔岩滚动摩擦质感的声音,从头盔内置的扩音器里传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视一切、碾压一切的恐怖威压!

他的目光(如果那面甲后有目光的话)瞬间锁定了囚室中央那激烈对撞的银蓝力场与紫色能量触须!似乎对那足以撕裂士兵的毁灭性能量毫不在意。

没有任何犹豫!他巨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沉重的装甲践踏着金属地面,发出战鼓般的轰鸣!手中的巨型链锯剑高高举起,剑刃上高频震动的能量粒子发出更加刺目的红光,撕裂空气的尖啸达到了顶点!

“给老子——碎!”

伴随着一声狂暴的怒吼,那柄缠绕着毁灭性能量的巨剑,带着斩断山岳般的恐怖威势,撕裂空间,无视了激荡的能量乱流,狠狠地、精准无比地劈砍在那条由紫色旋涡伸出的能量触须之上!

嗤啦——!!!

一声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令人牙酸的剧烈能量湮灭声炸响!

暗红色的高频粒子锯齿,如同热刀切黄油,狂暴地撕开了紫色能量触须的“表皮”!构成触须的混乱、高浓度的深紫能量,在接触到那暗红粒子流时,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发出痛苦的、无声的尖啸!被劈砍的部位剧烈扭曲、沸腾,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开始急速崩溃、消散!

那深紫色的旋涡仿佛遭受了重创,猛地剧烈收缩、扭曲!探出的触须疯狂回缩,如同受伤的毒蛇!旋涡旋转的速度变得混乱不堪,边缘开始变得模糊、溃散!

“吼——!!!”

一个并非物理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充满暴怒和痛苦的咆哮,仿佛从旋涡深处传来!那是零点能量的意志在嘶吼!

巨大的暗红装甲身影得势不饶人!他一步踏前,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链锯巨剑再次扬起,暗红色的能量粒子流更加狂暴!他显然要彻底斩断这条能量通道,甚至……摧毁旋涡的源头!

就在这决定胜负的刹那——

嗡!!!

紧贴我胸口的“原点密钥”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银蓝色的光焰几乎凝成实质!那道裂痕在光焰中清晰可见,又延长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它并非攻击,而是趁着紫色触须被重创、能量通道紊乱的瞬间,猛地将守护力场向内一收、再向外一放!

一股强大的、柔韧的排斥力,如同无形的大手,狠狠推在那条崩溃中的紫色触须上!

本就在高频粒子切割下崩溃的触须,在这股精准的排斥力作用下,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瞬间彻底崩解!化作漫天飞散的、迅速湮灭的紫色光点!

而那个连接着未知空间的紫色旋涡,在触须崩解的瞬间,也如同失去了支撑,猛地向内坍缩!变成一个微小的奇点,闪烁了一下,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墙壁上一片焦黑、扭曲的灼烧痕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臭氧和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

囚室内的银蓝力场瞬间收敛,缩回原点密钥之中。黑色立方体表面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冰冷,只有那道裂痕,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刺眼,如同美人脸上无法愈合的伤疤。剧烈的能量消耗和守护意志的爆发,让它在我的感知中传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

巨大的暗红装甲身影保持着挥剑下劈的姿势,暗红色的链锯剑刃缓缓停止了高频震动,能量粒子流消散,只剩下狰狞的金属锯齿本体,剑尖斜指地面,离我不到半米。灼热的高温气流从他装甲的散热口喷出,带着硫磺般的气息,扑打在我的脸上。

他缓缓转过头。那覆盖着狰狞犄角头盔的暗红头颅,面甲上深色的单向晶体,如同深渊的凝视,冰冷地、毫无感情地,锁定了被固定在金属床上、虚弱不堪的我。

囚室里一片狼藉,能量湮灭后的余烬如同黑色的雪,缓缓飘落。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只剩下应急灯管滋滋的电流声。倒计时的血红色数字,依旧在意识深处,冷酷地跳动:

69:58:31…

69:58:30…

时间,从未如此清晰,又如此沉重。裂痕在密钥表面,也在我的前路之上。而眼前这个如同熔岩铸就的杀戮机器,是敌?是友?他头盔下那冰冷的凝视,比刚才零点的能量触须,更让我感到一种源自骨髓的寒意。

## 第二十一章:熔岩与囚徒

灼热的硫磺气息,混杂着能量湮灭后的刺鼻焦糊味,沉甸甸地压在囚室的空气中。暗红色的装甲巨人如同燃烧的熔岩雕像,矗立在炸开的隔离门豁口处。他面甲上那片深色的单向晶体,如同深渊本身,冰冷地、毫无感情地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穿透了抑制项圈的迟滞感,穿透了身体的虚弱和恐惧,直抵意识深处那个血红的倒计时:

69:58:22…

69:58:21…

时间,在死亡阴影和未知威胁的双重压迫下,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链锯巨剑的嗡鸣彻底停歇,狰狞的金属锯齿本体斜指地面,距离我僵硬的脚尖不到半尺。灼热的气流从他装甲缝隙和巨大的背部散热口中持续喷涌,让囚室本已冰冷的空气扭曲蒸腾。

“钥匙…” 那低沉沙哑、带着熔岩滚动质感的声音再次从头盔内传出,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在耳膜上。他微微歪了下头,覆盖着尖锐犄角的头盔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感。“…比报告描述的…更虚弱。” 他的目光(如果那算目光的话)扫过我胸前黯淡的黑色立方体,在那道刺眼的裂痕上停留了一瞬。

钥匙?他指的是“原点密钥”!他知道这东西!而且语气里带着一种……评估?仿佛在检查一件物品的状态!

恐惧瞬间被巨大的疑惑和一丝荒谬感冲淡。零点组织的能量触须要抢夺密钥,这个如同从地狱熔炉里爬出来的装甲怪物,却似乎……在保护它?或者说,保护它不被零点抢走?

“你是谁?”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后颈烙印的隐痛和手腕的钝痛。

“代号:‘红隼’。” 他的回答简洁到近乎粗暴,没有丝毫解释的意图。那巨大的熔岩装甲身躯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脚步让金属地板呻吟,细小的金属碎屑从炸裂的门框边缘簌簌落下。他伸出覆盖着厚重装甲的左手——那并非人类的手掌,更像是某种机械与生物力场结合的巨爪,掌心闪烁着暗红色的能量纹路——目标直指我胸前紧贴着的原点密钥!动作直接,粗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不!” 几乎是本能,我猛地向后缩去,身体在金属床的拘束带下徒劳地挣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原点密钥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是连接父亲残存意识的桥梁!更是我在这绝望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拥有自我意志的守护!它刚刚才为了保护我而裂痕加深!怎能交给这个来历不明、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怪物?!

“滋啦——!”

就在“红隼”那覆盖着熔岩装甲的巨爪即将触碰到原点密钥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纤细却蕴含着强大斥力的银蓝色电弧,猛地从密钥表面的裂痕中迸射而出!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狠狠噬向那暗红色的金属指尖!

嗤——!

电弧与熔岩装甲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刺耳的电流嘶鸣和能量湮灭的微光!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场瞬间爆发!

“红隼”覆盖着熔岩装甲的巨大身躯,竟被这股突然爆发的排斥力震得微微后仰!沉重的装甲脚掌在金属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向后滑退了足有半米!他覆盖着熔岩纹路的左臂装甲上,被电弧击中的位置留下了一小片焦黑的痕迹,内部的能量纹路微微紊乱了一下。

“吼——!” 一声低沉的、带着明显惊怒的咆哮从头盔内炸响!那并非人类的声音,更像是某种熔岩巨兽的嘶吼!面甲上深色的单向晶体瞬间亮起更加刺目的暗红光芒,死死锁定原点密钥,仿佛第一次真正“正视”这个不起眼的黑色立方体。

“反抗…意志…” 红隼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理解的波动,像是困惑,又像是被冒犯的暴怒。“…它在…保护你?…还是…在吃掉你?” 他的巨爪缓缓握紧,发出金属挤压的咯吱声,暗红色的能量在爪间重新汇聚、流淌,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危险!显然,刚才那一下,彻底激怒了他。

囚室内的空气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如同拉满的弓弦!一方是散发着毁灭气息、意图不明的熔岩巨神兵,另一方是虚弱不堪、却拥有着奇异守护意志的少年与他的密钥。刚刚联手击退零点触须的脆弱同盟,在密钥归属的瞬间,便已土崩瓦解!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呜——呜——呜——

刺耳凄厉的警报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恶鬼,再次毫无征兆地、变本加厉地响彻整个“深井”基地!这一次,警报的频率更快,更加尖锐,带着一种世界末日般的疯狂!

“警告!B区隔离单元发生高强度能量冲突!检测到‘蚀月’目标能量爆发及…未知高能个体(代号:红隼)能量特征!威胁等级:深渊!重复!威胁等级:深渊!”

“警告!核心能源区入侵目标突破第三道防线!形态转变!能量读数突破临界!无法识别!无法锁定!”

“警告!基地外部防御屏障遭受高强度饱和能量轰炸!坐标:东区入口!强度:灭城级!来源:轨道打击!重复!轨道打击!”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连珠炮般在基地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回荡,每一条信息都如同重磅炸弹,将本就混乱的局势彻底推向毁灭的深渊!

零点组织的攻击!全面爆发了!从内部能量渗透,到外部轨道轰炸!目标明确——摧毁“深井”,抹除棱镜碎片,执行对我的“最终净化”!

红隼那覆盖着狰狞犄角的头盔猛地转向隔离门外的方向,似乎在倾听着那疯狂的警报。面甲下暗红的能量光芒急促闪烁了几下。

“啧…麻烦。” 那熔岩滚动般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面对既定程序的漠然。他巨大的身躯重新转回,面甲再次锁定了我,但这一次,他眼中(或者说面甲光芒中)那种纯粹的、对密钥的占有欲似乎被更紧迫的任务压了下去。

“没时间了,小虫子。”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钥匙,跟我走。或者,死在这里,和这座坟墓一起被零点碾碎。” 他手中的链锯巨剑再次嗡鸣起来,暗红色的能量粒子流在锯齿间重新凝聚,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剑尖威胁性地指向我,也指向我身后那面被零点能量灼烧得焦黑扭曲的墙壁——仿佛在说,下一次攻击,将不再有任何顾忌。

走?跟他走?离开这个看似坚固实则已沦为靶子的“深井”?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留在这里,面对零点组织内外夹击的毁灭性打击,面对李维那些人可能的“处理”,面对倒计时的终点,必死无疑!跟这个叫“红隼”的熔岩怪物走?前路未知,吉凶难测,他同样觊觎密钥!但至少…他似乎不是零点的人?而且,他拥有对抗零点能量实体的力量!

念头在电光火石间碰撞!意识深处那血红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的鼓点:

69:55:17…

69:55:16…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跟你走!”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因为恐惧和决绝而变形,“但你要帮我救一个人!赵志国!他在隔壁隔离审查!”

“赵志国?” 红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耐烦,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无足轻重的名字。“那个警察?麻烦的累赘。”

“没有他!我宁可引爆密钥也不会跟你走!” 我死死盯着他那深色的面甲,胸口剧烈起伏,左手腕的伤口在激动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瞬间浸透了刚换的绷带。我调动起全部残存的意志,试图沟通胸前的原点密钥。嗡!密钥似乎感应到了我强烈的情绪和决绝的意志,那道裂痕再次亮起极其微弱的银蓝光芒,一股虽弱小却无比坚定的抗拒意志弥漫开来,如同最后的壁垒。

红隼面甲下的暗红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他似乎能清晰地感知到密钥散发出的抗拒意志。时间在疯狂的警报声中飞速流逝。

“哼!” 一声带着熔岩滚沸般怒意的冷哼。他没有再废话,巨大的熔岩装甲身躯猛地转身,沉重的脚步如同战锤敲击地面,走向那被他暴力炸开的隔离门豁口。他背对着我,那柄重新充能、嗡鸣作响的链锯巨剑随意地垂在身侧,剑尖拖过金属地面,拉出一溜刺眼的火花。

“跟上。或者死。” 冰冷的命令伴随着熔岩装甲运转的沉重嗡鸣传来。

“咔哒!咔哒!” 就在红隼转身的瞬间,囚室内仅剩的、安装在角落和天花板上的几处自动防御炮塔瞬间激活!冰冷的枪口从隐藏的装甲板下探出,能量指示灯亮起刺目的红光,目标瞬间锁定了红隼庞大的背影!

咻咻咻——!

嗡——!

密集的能量射线和实体穿甲弹如同金属风暴,瞬间倾泻向红隼毫无防备的后背!

“小心!” 我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红隼甚至连头都没回!

他背后那如同熔岩山脊般隆起的厚重装甲,在攻击及体的瞬间,猛地爆发出更加刺目的暗红色光芒!一层肉眼可见的、如同流淌岩浆般的能量护盾瞬间浮现!

叮叮当当!嗤嗤嗤——!

能量射线射在熔岩护盾上,如同雨打芭蕉,激起密集的能量涟漪,却无法穿透分毫!实体穿甲弹撞击在护盾上,瞬间被超高温熔化成赤红的铁水,四处飞溅!几滴滚烫的铁水溅落在我的金属床边缘,发出滋滋的声响,留下焦黑的痕迹。

“烦人的苍蝇。” 红隼低沉的咆哮带着被彻底激怒的狂暴。他猛地转身,链锯巨剑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尖啸,划出一道暗红色的毁灭弧光!

轰!轰!轰!

剑光所过之处,坚硬的合金墙壁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那些刚刚还在喷吐火舌的自动炮塔,连同它们藏身的装甲板,在狂暴的粒子锯齿面前如同脆弱的玩具,瞬间被绞碎、切割、熔化成扭曲的金属垃圾!爆炸的火光和熔融的金属液滴四处飞溅!整个囚室在红隼这随意的一击下,如同被巨兽的爪子狠狠撕开了一道更大的伤口!烟尘弥漫,刺鼻的金属烧熔气味充斥鼻腔。

“走!” 红隼的声音透过爆炸的轰鸣传来,不容置疑。

束缚我的金属床拘束带在刚才的能量冲击中已经松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手腕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我猛地一挣,从松脱的拘束带中滚落下来,双脚沉重地落在冰冷的地面,脚镣发出哗啦的声响。我踉跄着,强忍着眩晕和手腕钻心的疼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向红隼炸开的那个巨大豁口——那通往混乱与未知的唯一生路。

踏出囚室的瞬间,外面的景象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B7隔离区外的通道,已是一片狼藉的战场!浓烟滚滚,火光在断裂的管线中跳跃。合金墙壁上布满了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和实体武器轰击的凹坑。几具穿着深灰色作战服的“深井”士兵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在血泊中,他们厚重的装甲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如同被撕碎的罐头。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臭氧和……一种淡淡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奇怪气味。

更远处,激烈的交火声、爆炸声、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以及士兵惊恐绝望的呼喊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交响乐。惨白的应急灯光在浓烟中闪烁不定,将晃动的阴影投射在布满伤痕的墙壁上,如同扭曲的鬼影。

红隼那巨大的熔岩装甲身躯,如同移动的堡垒,无视了周围的混乱和零星射来的流弹(那些流弹撞击在他的熔岩护盾上,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目标明确地走向通道一侧另一扇紧闭的、刻有“B6隔离审查室”标识的厚重合金门。链锯巨剑拖在身后,锯齿在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和一溜火花。

“赵志国在里面?” 红隼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问路边的石头。

“是!肯定在!” 我紧跟着他,脚镣沉重,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要警惕四周可能射来的冷枪,又要提防这个喜怒无常的熔岩怪物。

红隼停在B6门前。厚重的合金门紧闭着,门禁系统的红灯闪烁着,显然已被锁死。他伸出覆盖着熔岩装甲的巨爪,暗红色的能量纹路在爪尖汇聚,发出高温灼烧空气的滋滋声。

“躲开点,小虫子。” 他低沉地警告。

我连忙向后踉跄了几步。

只见红隼覆盖着熔岩装甲的巨爪猛地张开,如同液压钳般狠狠扣在合金门的边缘!爪尖的高温能量瞬间将接触点的金属灼烧得通红软化!

“给老子——开!”

伴随着一声狂暴的怒吼,红隼全身熔岩装甲的能量纹路瞬间爆亮!巨大的力量伴随着暗红色的能量冲击波从他双臂猛然爆发!

嗤——嘎嘣!!!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撕裂声炸响!

那扇足以抵挡重炮轰击的厚重合金隔离门,竟如同被撕开的锡纸,被他硬生生地、以一种最原始暴力的方式,从门框边缘撕裂、扭曲、向内掀开!断裂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门锁和铰链处迸射出耀眼的火花和熔融的金属液滴!一个足够他庞大身躯通过的巨大不规则破洞出现在门上!

灼热的气浪和浓烟从破洞中涌出。

红隼庞大的身躯毫不犹豫地挤了进去。

我也紧随其后,忍着呛人的烟雾,跌跌撞撞地冲进B6隔离室。

室内的景象同样惨烈。几个穿着白大褂或灰色制服的身影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各种记录仪器和显示屏被掀翻在地,闪烁着故障的火花。房间中央,一个透明的、类似审讯椅的装置里,赵志国被牢牢束缚着!

他身上的抑制项圈比我的更加沉重复杂,脖子和太阳穴位置连接着数根闪烁着微光的探针和导线。他的一条手臂还缠着绷带,脸上带着伤,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隼,只是此刻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门口那如同熔岩魔神般闯入的巨大身影——红隼!

“陈默?!” 赵志国看到跟在红隼身后狼狈不堪的我,惊叫出声,声音嘶哑,“你怎么……他是谁?!”

“没时间解释,赵警官!” 我焦急地喊道,扑向束缚他的装置,试图寻找解锁开关。

红隼的目光扫过赵志国,面甲下发出意义不明的低沉嗡鸣,仿佛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他显然对救这个“累赘”毫无兴趣,甚至带着一丝厌烦。他巨大的熔岩装甲身躯堵在门口,链锯巨剑斜指地面,警惕地感应着外面通道里越来越近的激烈交火声和某种……非人的尖啸。

“快点!零点杂碎和基地的废物都在往这边涌!” 红隼的声音带着熔岩滚动般的焦躁。

我手忙脚乱地在复杂的束缚装置上摸索,那些按钮和接口完全看不懂!手腕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我动作更加笨拙!

“控制台!左边!红色急解除锁杆!” 赵志国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即使身处绝境,也瞬间看清了关键。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翻倒的控制台下方看到一个被防护盖保护的红色拉杆!我扑过去,用还能动的手猛地掀开防护盖,抓住那冰冷的金属拉杆,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拉去!

咔哒!嗡——!

束缚赵志国腰部、胸部和四肢的合金拘束带应声弹开!连接在他脖子和太阳穴上的探针和导线也自动脱离。抑制项圈的光芒黯淡下去。

“呃!” 赵志国闷哼一声,从椅子上挣脱下来,身体因为长时间的束缚和伤势而有些踉跄,但他立刻稳住了身形,锐利的目光扫过我和门口那尊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熔岩巨神兵,最后落在地上一个死去士兵掉落的脉冲手枪上。他毫不犹豫地弯腰捡起,检查了一下能量指示,动作迅捷而专业。

“走!” 赵志国低吼一声,没有多余的废话,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这边!” 红隼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他巨大的身躯率先挤出被撕开的门洞,沉重的装甲踩在通道布满碎屑和血污的地面上。链锯巨剑重新嗡鸣起来,暗红色的粒子流在锯齿间狂暴流转,指向与主通道激烈交火方向相反的、一条相对安静但深邃幽暗的岔路。“废物基地的垃圾通道。通向外部辅助井。跟紧。掉队就等死。” 他的话语冰冷无情。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远超之前所有爆炸的恐怖巨响,伴随着整个“深井”基地剧烈的、如同十级地震般的疯狂摇晃,从我们头顶的极深处传来!剧烈的震动让合金通道如同面条般扭曲、呻吟!粗大的管道从天花板崩裂,喷射出滚烫的蒸汽和冷却液!照明系统彻底熄灭,只剩下应急灯疯狂闪烁的红光,将通道映照得如同流淌着鲜血的地狱!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结构垮塌的轰鸣、以及无数人临死前的绝望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如同世界末日的序曲!

“警告!核心能源区发生毁灭性爆炸!反应堆失控!堆芯熔毁倒计时启动!基地结构完整性丧失!重复!基地结构完整性丧失!所有人员立即撤离!立即撤离!” 基地的电子合成音最后一次响起,随即被淹没在更加恐怖的崩塌巨响中!

核心区炸了!零点组织的攻击,成功了!这座埋藏于地底的钢铁堡垒,正在从内部开始崩塌!

“该死!” 连红隼那熔岩滚动般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凝重和紧迫。“快走!这鬼地方要塌了!”

他不再犹豫,巨大的熔岩装甲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那条幽暗的岔路冲去!沉重的脚步踏在地面,每一步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濒死基地的心脏上,将本就摇摇欲坠的金属通道踩得更加扭曲变形!

我和赵志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惊骇和求生的火焰!

跑!

没有任何犹豫,我们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跟在那个如同熔岩流星般冲锋的暗红身影之后,冲向那未知的、通往地表的、唯一的生路!身后,是彻底崩溃的基地结构发出的死亡哀鸣,是零点组织能量生命体追猎的尖啸,是倒计时冷酷无情的滴答声:

69:50:01…

69:50:00…

崩塌的巨响如同巨兽濒死的咆哮,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炽热的蒸汽和刺鼻的冷却液如同瀑布般从头顶断裂的管道中倾泻而下,瞬间将幽暗的通道变成一片白茫茫的、灼热的死亡陷阱!

“低头!” 赵志国的怒吼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他猛地将我扑倒在地!几乎同时,一块巨大的、被震落的合金天花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在我们刚刚站立的位置!轰隆一声巨响,金属碎片和灼热的蒸汽四散飞溅!

滚烫的液体溅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灼烧的刺痛。我挣扎着从湿滑滚烫的地面爬起,赵志国也迅速起身,他的手臂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绷带,但他脸上只有钢铁般的坚毅。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拖着我继续向前狂奔。

前方,红隼那巨大的熔岩身影在弥漫的蒸汽和闪烁的红光中若隐若现。他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在崩塌的通道中蛮横地开路!遇到挡路的巨大金属残骸或扭曲的闸门,他手中的链锯巨剑便爆发出刺耳的尖啸,暗红色的粒子流如同热刀切黄油,狂暴地将障碍物撕碎、劈开!熔融的金属液滴四处飞溅,在他厚重的装甲上留下嗤嗤的白烟。他根本不需要寻找道路,他直接创造道路!

“跟上!” 他低沉的咆哮在崩塌声中如同闷雷。

脚下的通道在剧烈颤抖、倾斜!金属网格地板扭曲变形,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和闪烁的故障电弧!每一次落脚都如同踩在即将碎裂的薄冰上!冰冷的倒计时在脑中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后颈烙印处针扎般的刺痛,仿佛在嘲笑我们的徒劳挣扎:

69:48:33…

69:48:32…

突然,前方红隼疾冲的身影猛地一顿!链锯巨剑横在身前,发出更加狂暴的嗡鸣!

滋滋滋——!

数道惨绿色的、散发着强烈腐蚀性恶臭的能量射线,如同毒蛇般从通道侧上方一个破裂的通风管道口激射而出,精准地射向红隼的面甲和关节连接处!攻击角度刁钻狠毒!

“零点杂碎!” 红隼熔岩滚动般的怒吼炸响!他庞大的身躯展现出惊人的灵活性,一个侧身旋步,厚重的肩甲精准地格挡住射向面甲的射线!嗤嗤嗤!惨绿能量撞击在熔岩护盾上,爆发出剧烈的腐蚀反应,护盾光芒剧烈波动,肩甲表面瞬间被蚀刻出几道丑陋的焦痕!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链锯巨剑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划出一道暗红的弧光,狠狠劈向那个通风管道口!

轰!!!

管道口连同后面一大片合金墙壁被狂暴的力量瞬间撕裂、绞碎!里面传来一声短促而凄厉的、非人的尖啸,随即被崩塌的金属掩埋!

“小心后面!” 赵志国的吼声几乎同时响起!

我猛地回头!

只见我们刚刚跑过的通道拐角处,空气诡异地扭曲起来!一个深紫色的、边缘不断蠕动溃散的漩涡正在急速成型!漩涡中心,一只由粘稠、不断滴落着紫色能量液滴的触手猛地探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湮灭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卷向跑在最后面的赵志国的脚踝!速度之快,远超之前囚室里的攻击!

“赵警官!” 我惊恐地尖叫!

赵志国反应神速!在触手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猛地向前一个翻滚!同时手中的脉冲手枪看也不看,朝着身后扭曲的空间疯狂倾泻火力!

哒哒哒哒——!

嗡——!

能量光束和实体弹丸射入紫色漩涡,依旧如同泥牛入海!但那触手似乎被这攻击略微干扰了一下,卷击的动作慢了半拍,擦着赵志国的战术靴边缘掠过!冰冷的湮灭气息让靴子边缘瞬间结了一层白霜!

“跑!” 赵志国翻滚起身,头也不回地嘶吼!

就在那紫色触手一击落空,即将再次发动攻击的瞬间——

嗡——!!!

紧贴我胸口的原点密钥再次爆发出强烈的震颤!那道裂痕银蓝光芒一闪!一股无形的、带着精准排斥力量的波动,并非攻击触手,而是狠狠撞在赵志国身后!

砰!

一股强大的推力作用在赵志国背上,将他如同被无形大手猛推了一把,速度陡然加快,踉跄着向前扑出数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触手紧随其后的第二次卷击!

“呃!” 赵志国闷哼一声,稳住身形,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扭曲的紫色漩涡和狂暴扭动的触手,又猛地看向我胸前的密钥,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

“快走!” 我顾不上解释,强忍着密钥爆发后传来的、如同灵魂被抽走一截的虚弱感,以及裂痕处传来的、更加清晰的灼痛,继续向前狂奔。

红隼似乎也察觉到了后方的危机和密钥的再次干预。他面甲下发出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嗡鸣,没有回头,但冲锋开路的动作更加狂暴!链锯巨剑挥舞得如同风车,将前方一切阻碍绞成齑粉!为我们撕开一条在崩塌地狱中艰难延伸的生路!

通道似乎永无止境。崩塌越来越剧烈,温度越来越高。空气稀薄得让人窒息。身后,零点的能量触手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每一次紫色漩涡的闪现都带来死亡的寒意。而倒计时的数字,在每一次惊险的闪避和密钥的微弱爆发中,冷酷地跳动:

69:45:01…

69:45:00…

终于,在穿过一道被红隼巨剑劈开、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厚重安全闸门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个相对宽阔的竖井空间出现在眼前。井壁是粗糙的、未经打磨的原始岩层,布满了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爬梯和纵横交错的粗壮管道。井壁上方极高处,隐约能看到一个圆形的、透下微弱天光的出口!空气不再那么灼热,带着一丝久违的、冰冷而潮湿的气息!

是辅助井!通往地面的出口!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

然而,希望的火苗刚燃起,就被更深的寒意瞬间冻结!

竖井底部的空间并不空旷。数名穿着与之前“深井”士兵截然不同的黑色贴身作战服、脸上戴着惨白无面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出现在爬梯下方和管道阴影中!他们手中持握的,并非脉冲步枪,而是一种造型更加诡异、枪口闪烁着不稳定紫黑色能量的锥形武器!枪口齐齐对准了刚刚冲出通道口的我们!

而在他们身后,竖井中央那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上,空气如同煮沸般剧烈扭曲!一个比之前所见都要庞大、都要凝实的深紫色漩涡正在急速旋转成型!漩涡中心散发出的冰冷、混乱、充满湮灭意志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潮汐,冲击着整个竖井空间!让岩壁上的锈迹都在簌簌剥落!

漩涡深处,一个难以名状的轮廓正在凝聚!不再是单纯的触手,更像是由无数扭曲肢体和冰冷紫光构成的、难以名状的聚合体!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我们所有人的咽喉!

零点组织的拦截!真正的杀招,堵在了这最后的生路之上!

红隼那巨大的熔岩装甲身躯猛地停在通道口,如同一尊燃烧的礁石,挡住了身后崩塌通道涌来的灼热气浪和烟尘。他面甲上深色的单向晶体死死锁定着竖井底部那正在成型的恐怖漩涡和无面士兵,暗红色的能量光芒在面甲下急促地、危险地闪烁着。链锯巨剑的嗡鸣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如同嗜血的凶兽在咆哮!

“看门狗…终于来了群像样的。” 熔岩滚动般的低沉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还有一丝被彻底点燃的、狂暴的战意!他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覆盖着熔岩纹路的装甲缝隙中,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沸腾的血液,奔涌得更加炽烈!竖井底部,那深紫色的漩涡中心,难以名状的恐怖轮廓越来越清晰,冰冷的湮灭气息如同极地寒风,席卷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