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熔炉深处
灼热的装甲紧贴着我的侧腹，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新的疼痛。红隼那巨大的熔岩身躯如同一颗燃烧殆尽的流星，在废墟错综复杂的阴影中穿行。背后的装甲喷射口喷出的暗红能量流已经变得极其微弱，时断时续，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他夹着我，提着昏迷的赵志国，沉重的脚步在锈蚀的金属和破碎的混凝土上留下深深的、带着熔融痕迹的足迹。
“红隼…你的伤…”我艰难地抬头，看向他面甲上那道延伸的裂纹。裂纹深处，暗红的能量如同血液般缓慢渗出，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硫磺轨迹。
“闭嘴…小虫子…”红隼熔岩滚动般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带着强行压抑的痛苦。“老子…死不了…”
他巨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在地，但立刻又强行撑起。装甲内部的嗡鸣变得极其不稳定，夹杂着金属疲劳的刺耳杂音。我们正在失去速度，而身后远处，猎杀者平台机械腿移动的金属撞击声和无面士兵的脚步声已经隐约可闻。
零点组织的追兵，正在逼近。
“放我下来…我能跑…”我挣扎着说道。左手腕的伤口在剧烈颠簸中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红隼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夹紧了我，继续向前。他的目标明确——废墟深处一座半埋在地下的、巨大的废弃熔炉建筑。建筑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锈迹和工业污垢，如同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一扇被暴力破坏的检修门歪斜地挂在铰链上，黑洞洞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散发着机油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
“进去…”红隼低吼着，巨大的身躯挤进狭窄的检修门。里面空间出乎意料的宽敞，但一片漆黑，只有从裂缝透入的些许惨淡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残留。
哐当！
红隼终于支撑不住，巨大的身躯重重跪倒在地，将我和赵志国放下。他覆盖着熔岩纹路的装甲缝隙中，暗红的能量流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黯淡。背后的裂痕处，能量流失的速度更快了，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散发着高温和硫磺气味的暗红液体。
“红隼！”我挣扎着爬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想帮他堵住那些裂痕，却被装甲表面的高温烫得缩回了手。
“别…碰…”红隼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他巨大的手掌推开我，覆盖着熔岩纹路的装甲左臂艰难地抬起，指向熔炉深处。“里面…有…补给…拿…来…”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熔炉深处的阴影中，隐约可见一个被厚重金属板覆盖的凹槽。凹槽边缘刻着与红隼装甲上相似的熔岩纹路。
没有犹豫，我踉跄着跑向凹槽，用还能动的右手费力地掀开金属板。里面是一个小型储藏室，整齐地摆放着几个金属容器和一台造型奇特的、如同微型熔炉般的设备。
“红色…罐子…”红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抓起那个标有暗红三角符号的金属罐。罐体沉重，表面冰凉，但内部似乎有某种液体在缓慢流动。罐底还放着一把造型简单、却异常坚固的金属钳。
“拿…过来…”红隼命令道。
当我抱着金属罐跑回他身边时，红隼已经用最后的力量，将自己巨大的身躯靠在了熔炉内壁上。他覆盖着熔岩装甲的右手抬起，按在面甲侧面一个隐蔽的卡扣上。
咔嚓！
一声机械解锁的轻响。红隼那覆盖着狰狞犄角的头盔，缓缓从面甲处裂开，向上掀起，露出了里面的…
我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头盔下，并非想象中的血肉之躯，而是一个由暗红色半透明晶体构成的、如同熔铸而成的类人头颅！头颅表面布满了与装甲上相似的熔岩纹路，内部流淌着金红色的能量流。没有五官，只有两个凹陷的眼窝中，跳动着两团暗红的能量火焰，如同眼睛般注视着我。
“你…不是人类？！”我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形。
“哼…人类？”红隼那熔岩滚动般的声音现在直接从那晶体头颅中传出，带着一丝嘲讽。“老子…是‘熔炉之子’…第七代…战斗单元…”他艰难地抬起手臂，指向我手中的金属罐。“打开…倒进…老子…嘴里…”
熔炉之子？战斗单元？红隼是某种…人造兵器？！
震惊之余，我手忙脚乱地拧开金属罐的密封盖。里面是一种粘稠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和惊人的高温。液体表面不时冒出气泡，如同沸腾的岩浆。
“快…点…”红隼的声音更加虚弱了。他晶体头颅的下颌部分突然裂开，露出了一个类似熔炉投料口的开口。内部金红色的能量流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
我强忍着液体散发出的高温和恶臭，将金属罐倾斜，小心翼翼地将那暗红液体倒入红隼的“口中”。
嗤——！！！
液体接触到他内部能量的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反应！红隼整个晶体头颅瞬间亮起刺目的金红光芒！内部的能量流如同被浇上汽油的火堆，疯狂地奔腾起来！他巨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装甲缝隙中喷涌出更加炽烈的能量流！
“呃…吼！！！”一声痛苦与力量回归的咆哮从他那熔炉般的“口”中炸响！整个熔炉空间都在声浪中颤抖！
我惊恐地后退几步，差点跌坐在地。
几秒钟后，反应渐渐平息。红隼晶体头颅中的能量流稳定下来，比之前明亮了许多，但依然能看出损耗。他巨大的身躯缓缓站直，背后的裂痕处能量流失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暂时…死不了…”红隼低沉地说道，晶体头颅上的“嘴”重新闭合。他伸手抓起地上的头盔，重新戴好，面甲上的裂纹似乎也因为能量的补充而略微愈合了一些。“但核心…损伤…需要…彻底修复…”
“你…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再次问道，声音因为震惊和虚弱而颤抖。
红隼覆盖着熔岩装甲的巨大身躯转向我，面甲下暗红的能量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在评估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最终，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熔岩流动般的叹息。
“熔炉之子…‘锻炉’制造的…战斗单元…”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流畅了一些。“专门…对抗…零点…杂碎…”
“锻炉？”我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词，“那是什么组织？为什么对抗零点？”
“哼…问题…真多…小虫子…”红隼不耐烦地低吼，但还是继续解释道，“‘锻炉’…不是组织…是…地方…熔炉城…地下…老巢…”他巨大的手臂挥了挥，指向西北方向。“我们…该去…的地方…”
熔炉城？老巢？红隼的“家”？我心头一震。如果那里有能修复红隼的技术和资源，或许也能帮助我们对抗零点的追杀和那个该死的倒计时！
“多远？怎么去？”我急切地问道。
“三百…公里…有…载具…”红隼的回答简短直接。他巨大的身躯转向昏迷的赵志国，覆盖着熔岩装甲的巨爪伸出，粗暴地掰开他的嘴，检查那块“熔火之心”碎片的状态。“这废物…还活着…算他…命硬…”
碎片依旧散发着微弱的金红光芒，但比之前黯淡了不少。赵志国的呼吸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眉头紧锁，仿佛在昏迷中也在与体内的炽热能量抗争。
“他能撑到熔炉城吗？”我担忧地问道。
“看…造化…”红隼冷漠地回答。他巨大的身躯突然绷紧，面甲转向入口方向。“来了…”
远处，猎杀者平台机械腿移动的金属撞击声和无面士兵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正在快速接近！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我惊恐地看向胸前的原点密钥。它依旧黯淡无光，裂痕处的银蓝光芒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倒计时在意识深处冷酷地跳动着：
68:00:33…
68:00:32…
“不是…钥匙…”红隼低沉地说道，覆盖着熔岩纹路的装甲左臂抬起，指向我的后颈。“是…烙印…零点…杂碎…通过它…定位…”
烙印！该死！我完全忘了后颈上那个该死的烙印！即使密钥暂时屏蔽了它的信号，它依然是个致命的隐患！
“能…除掉它吗？”我急切地问道。
红隼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面甲凑近我的后颈，暗红的能量光芒扫描着烙印的位置。“可以…试试…”他低沉地说道，“但…会疼…像…挖出…癌变…”
“动手！”我毫不犹豫地说道，转身背对他，将后颈暴露出来。“总比被零点杂碎抓去强！”
红隼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沉嗡鸣，似乎对我的决绝有些意外。他覆盖着熔岩装甲的巨爪抬起，爪尖突然弹出三根细长的、如同手术刀般的暗红能量探针，针尖闪烁着危险的高温光芒。
“忍住…”他简短地警告道。
嗤——！！！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直接刺入脑髓！三根能量探针精准地刺入我后颈烙印周围的神经节点，高温瞬间烧灼着皮肤和肌肉！我死死咬住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全身的肌肉因为极致的疼痛而痉挛！但我不敢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干扰红隼的操作！
“呃…吼…”红隼也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似乎这精细的操作对他也是极大的负担。能量探针在我的皮肉下缓慢移动，寻找着烙印的能量节点。每一秒都如同酷刑！
突然，探针触碰到了什么！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能量波动从烙印深处爆发！我的视野瞬间被一片深紫色的雾气笼罩！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我的意识深处响起：
“警告！载体污染源检测到外部干预！烙印自毁协议启动！倒计时加速！最终净化程序重新计算：24:00:00…”
24小时？！倒计时突然从68小时缩短到24小时？！烙印的自毁协议加速了倒计时？！
“该死！”红隼的怒吼在现实世界中炸响！“这鬼东西…有…陷阱！”
他的能量探针猛地加大输出！更加炽烈的灼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但与此同时，烙印处的冰冷能量波动被这狂暴的熔岩能量强行压制！
“给老子…出来！”红隼咆哮着，能量探针猛地一挑！
嗤啦——！！！
一股混合着鲜血和紫色能量液体的物质被硬生生从我后颈挖出！烙印处的皮肤和肌肉被撕裂，剧痛让我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奇怪的解脱感，仿佛灵魂中某个冰冷的枷锁被打破了。
红隼迅速将那团混合着紫色能量的血肉组织扔在地上，覆盖着熔岩装甲的巨爪猛地拍下！
嗤——！！！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紫色能量与熔岩高温剧烈反应，爆发出大股剧毒的烟雾！但最终，那团邪恶的物质被彻底烧成了灰烬！
“烙印…暂时…清除…”红隼喘息着说道，能量探针收回爪内。“但…倒计时…加速了？”
我虚弱地点点头，全身被冷汗浸透，后颈的伤口火辣辣地痛，但那种被窥视的冰冷感确实消失了。“24小时…它说…最终净化程序…加速…”
“狡猾…的…杂碎…”红隼低沉地咒骂道。他巨大的身躯转向入口方向，猎杀者平台和无面士兵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走！必须…离开…现在！”
他一把抓起昏迷的赵志国扛在肩上，另一只手臂夹起虚弱不堪的我，巨大的身躯冲向熔炉深处。在尽头处，一块看似普通的金属板被他粗暴地踹开，露出了后面的一条狭窄、黑暗的隧道。
“抓紧…小虫子…”红隼低沉地警告道，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隧道！
急速下坠！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红隼装甲缝隙中微弱的暗红光芒照亮前方。隧道似乎是某种废弃的工业管道，内壁光滑潮湿，散发着霉味和锈蚀的金属气息。我们以惊人的速度下滑，身后的入口处已经传来了猎杀者平台脉冲炮充能的嗡鸣和无面士兵的脚步声！
轰！轰！轰！
脉冲炮的爆炸声在隧道入口处炸响！冲击波让整个管道剧烈震动！但我们已经滑出了爆炸范围，向着更深处的黑暗坠去！
“红隼…我们去哪？”我在呼啸的风声中喊道。
“地下…通道…通向…旧城…排水系统…”红隼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那里…有…载具…去…熔炉城…”
熔炉城。最后的希望。倒计时在意识深处冷酷地跳动着：
23:59:17…
23:59:16…
24小时后，最终的净化将降临。而在这之前，零点组织的猎杀部队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们到达熔炉城。
黑暗的隧道仿佛没有尽头。我们不断下坠，向着未知的前路，向着最后的希望，向着那燃烧着熔岩之火的“锻炉”所在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