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剧情!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演啊!”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陈晚宜脸上了。
陈晚宜被她晃得头晕,脚踝的疼痛也让她皱紧了眉,她只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晓晓……你轻点我脚疼。”
“哦哦哦!对!脚!”王晓晓这才想起伤员身份,赶紧松开手,但脸上的兴奋丝毫未减。
她一屁股坐到陈晚宜旁边,顺手把林远放在桌上的药袋拿了过来,翻看着里面的药膏,“来来来,一边擦药一边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在王晓晓锲而不舍的“逼供”下,陈晚宜红着脸,磕磕绊绊地把体育课上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忘了吃早餐,热身时就开始不舒服,垫球时眼前一黑晕倒,好像还崴了脚,被林远及时抱住,然后背去医务室,医生诊断低血糖加软组织拉伤。
“等等!”王晓晓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手里拧药膏盖子的动作都停了,眼神贼亮,“你是说……你晕倒的时候,是林远抱住了你?公主抱?!”
“是……是扶住……”陈晚宜试图纠正,但声音细若蚊蚋,脸更红了。
“扶住和抱住有本质区别吗?!”王晓晓才不管这些,一脸“我懂”的表情,啧啧摇头,“然后他就一路抱着——哦不,背着——你去了医务室?还在医务室喂你喝糖水?亲自把你背回宿舍?还叮嘱你吃药吃东西?”
她每说一句,脸上的姨母笑就加深一分,“陈晚宜啊陈晚宜,你这哪是崴脚啊,你这是踩了桃花运的筋斗云了吧!林远这操作,简直男友力爆棚啊!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你别瞎说!”陈晚宜急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牵动脚踝又是一阵疼,“他就是……就是同学之间帮个忙……换谁他都会帮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医务室里他喂糖水时的眼神,背她回来时颈侧滚烫的温度……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涌。
“切!嘴硬!”王晓晓才不信,她拧开药膏盖子,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弥漫开来,“来,把裤腿卷起来,姐给你上药!顺便给你分析分析林远的(同学情)有多深厚!”
她不由分说的拉过陈晚宜受伤的左脚,动作倒是放轻了不少。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红肿发热的脚踝上,带来一阵舒适的刺痛感。王晓晓一边小心翼翼地揉着,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地分析林远对她有没有意思,听得陈晚宜面红耳赤,又无力反驳,只能把脸埋进枕头里装鸵鸟。
晚上,宿舍里只开着一盏小台灯。陈晚宜半靠在床上,受伤的脚用枕头垫高,手里捧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脚踝的疼痛减轻了一些,但肿胀依旧明显。下午医务室和归途的画面,还有王晓晓那些“分析”,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旋转。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发出熟悉的“叮咚”声。
果然是林远。
卡通鲸鱼头像旁跳出一条新信息:
林远 脚好点没?
简单的四个字,瞬间熨帖了她有些纷乱的心绪。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动:
陈晚宜 嗯,好多了,没那么疼了,谢谢关心!
发送。
她盯着屏幕,心跳有些快,期待着对方会不会再说点什么。比如问问她吃东西没?或者叮嘱她好好休息?
然而,对话框安静了。
一分钟,两分钟……屏幕暗了下去,再没有新的消息亮起。
陈晚宜眼中的光亮也一点点暗了下去。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声瘪了。
果然……只是出于礼貌的问候吧。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重新拿起书,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却只觉得书上的字都在跳舞。
第二天早上,脚踝的肿胀消了一些,但走路依旧钻心地疼,一瘸一拐,动作慢得像树懒。
陈晚宜拒绝了王晓晓搀扶她去上课的提议,她不想在众目睽睽下被架着走,更不想在教室里引起更多注意。
“那你小心点!慢点走!别逞强!”王晓晓不放心地叮嘱完,自己先冲去占座了。
陈晚宜深吸一口气,忍着痛,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下挪。
平时几分钟的路程,今天走了快二十分钟。等她终于挪到教学楼楼下,上课铃声已经刺耳地响过了。
糟了!迟到了!
陈晚宜心里一慌,也顾不上脚疼了,咬紧牙关,加快了一点速度,一瘸一拐地朝着教室方向“冲刺”。
教室里,教授已经开始点名。严肃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教室门隐隐传来。
陈晚宜好不容易挪到教室后门,正要推门进去,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摸出来一看。
是林远发来的微信。
林远 到哪了?
他……他在问自己?
她手指颤抖着,刚在输入框里敲下一个“到”字还没有发出去,她拍了拍自己的头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进教室!”
“陈晚宜!”讲台上,教授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悦,“陈晚宜到了没有?”
“到……到了!”一个细弱又带着喘息和疼痛的声音,几乎与教授的点名同时响起。
吱呀
后门被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循声转向门口。
只见陈晚宜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还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身体因为刚才的“冲刺”和脚踝的剧痛而微微前倾,小脸因为疼痛而涨得通红。
她站在那里,一瘸一拐的姿势显得格外狼狈和突兀。清晨的阳光从她身后的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身上勾勒出一个窘迫的剪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教授推了推眼镜,看着门口那个行动不便的女孩,眉头微蹙,严厉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进来吧。下次注意时间。”
“对……对不起教授。”陈晚宜低着头,忍着脚踝尖锐的疼痛,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向自己的座位。
就在她艰难地挪到后排,准备走向自己那个角落的位置时,一道目光像实质般落在她身上。
是林远。
他坐在中间靠过道的位置,正侧身看着她。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紧紧锁在她受伤的左脚和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
陈晚宜加快了脚步,却因为心急牵动了伤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同学的椅背,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不敢再往林远那边看,她几乎是跌坐进自己那个角落的座位里。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混合着眼角因为疼痛和委屈而渗出的湿意。
她趴在桌子上,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臂弯里,肩膀因为强忍的疼痛和巨大的羞窘而微微颤抖。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她在慌乱中打出的那个孤零零的“到”字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她咬着牙,慢吞吞地收拾书本,动作因为疼痛而显得格外笨拙迟缓。周围的同学陆续离开。
就在她费力地把书本塞进帆布包,准备扶着桌子站起来时,一个身影停在了她桌旁。
是林远。
他背着那个深色的帆布书包,眉头依旧微蹙着,目光落在她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的脸上。
“别动。”他简短地说了一句。
陈晚宜僵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见林远转身,快步走出了教室后门。没过两分钟,他又回来了,手里……竟然推着一辆折叠轮椅!
那轮椅看起来半新不旧,金属支架在教室门口透进来的阳光下泛着微光。
教室里还没走完的几个同学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林远像是没看到那些目光,径直将轮椅推到陈晚宜桌边,动作熟练地放下刹车,固定好。
然后,他微微俯身,一手伸向她受伤的左臂下方,一手准备托她的腿弯。
“不是,你等会…你……你哪里弄来的?”陈晚宜惊呆了,声音都变了调。她完全没想到他会搞来这个!
“跟校医室借的。”林远的回答言简意赅,动作没有停顿,“上来。”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不……不用了!我能走!真的!就是慢一点……”
“医生说了,少走动,利于恢复。”林远打断她,眼神中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或者你想再疼几天?”
陈晚宜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看着他伸出的手,再看看那辆代表着“行动不便”的轮椅,她内心天人交战。
“好吧。”她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在林远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坐进了轮椅里。
冰凉的轮椅坐垫让她瑟缩了一下。林远俯身,动作自然地帮她把打着绷带的左脚轻轻抬起,放在轮椅的脚踏板上。
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小腿,温热的触感让陈晚宜浑身一僵,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
“坐好。”林远直起身,推着轮椅的把手,调转方向,朝着教室外走去。轮子碾过光滑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陈晚宜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膝盖上的帆布包带子,根本不敢抬头看周围。
她能感觉到走廊里路过的同学投来的好奇目光,那些目光像细小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恨不得把脸埋进包里。
林远推着她,穿过教学楼长长的走廊,走下无障碍通道的斜坡,来到了教学楼外。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室内的阴凉。微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
林远并没有直接推她回宿舍楼,而是推着她,沿着一条林荫小路,朝着校园中心的小花园走去。那里有草坪,有长椅,阳光正好。
轮椅在小路上平稳地前行,轮子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周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轮椅的“咕噜”声。
陈晚宜紧绷的神经也随着这静谧的环境和温暖的阳光,一点点放松下来。她悄悄抬起头,看着前方。
林远推着轮椅的背影就在眼前。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他背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他推着轮椅的手很稳。清爽的皂香混合着阳光晒过衣物的暖意,淡淡地萦绕在鼻尖。
她不再觉得坐轮椅是件多么难堪的事情。至少,不用再忍受每一步都钻心的疼痛。
林远在一处旁边有张长椅的空地停了下来。
他固定好轮椅刹车,走到她旁边随意地在那张长椅上坐了下来,并没有看她,而是微微仰起头,眯着眼看着头顶树叶缝隙里透出的蓝天,像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阳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陈晚宜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温暖的阳光落在脸上,驱散了心里的阴霾。
脚踝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微风拂过脸颊,带来林远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卧——槽——!!!”
一声极具穿透力、饱含着震惊、兴奋和难以置信的尖叫,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小花园的宁静祥和!
陈晚宜吓得猛地睁开眼,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如果她的脚允许的话)。
只见不远处的小径上,王晓晓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头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手里还拎着个运动水壶,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是那种混合着“我发现了新大陆”的亢奋表情!
“陈!晚!宜!林!远!”王晓晓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过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坐在轮椅上的陈晚宜和旁边长椅上的林远,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
“你们俩!搁这儿拍偶像剧呢?!轮椅?!晒太阳?!还……还这么岁月静好?!我的老天鹅啊!这进展也太迅猛了吧!直接跳到夕阳红温馨剧场了?!”
她的声音又大又亮,引得附近几个散步的同学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陈晚宜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羞得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她慌忙低下头,小声辩解:“晓晓!你胡说什么!我脚伤了……林远他推我出来晒太阳而已。”
林远这时才慢悠悠地从长椅上站起来,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王晓晓的尖叫只是背景噪音。
他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轮椅后面,握住了把手。
“正好,”他看向王晓晓,语气平静无波,“你来了,那就交给你了。”他松开刹车,示意王晓晓接手。
“诶?别啊!”王晓晓立刻跳起来挡在轮椅前面,脸上堆满了“我懂我懂”的笑容。
“林远同学!送佛送到西!护花使者当到底嘛!你看晚宜这娇弱的样子,我这刚跑完八百米,腿还软着呢,万一推不稳摔着她怎么办?还是你来!你来!这轮椅推得多稳当啊!一看就是练过的!”她一边说,一边朝陈晚宜挤眉弄眼。
陈晚宜简直想捂住她的嘴。
林远看着挡在轮椅前、一脸“你别想跑”的王晓晓,又看了看轮椅里恨不得缩成一团的陈晚宜,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
他没有再坚持,只是重新握紧了轮椅的把手,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阳光依旧温暖,微风依旧和煦。只是小花园里,多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羞窘难当的陈晚宜,一个推着轮椅表情平静的林远,还有一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旁边蹦蹦跳跳、嘴里不停念叨着“偶像剧”、“进展神速”的王晓晓。
轮子碾过落叶的沙沙声,和王晓晓喋喋不休的八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