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暖意，斜斜地洒在杂货店小小的玻璃门上。
陈晚宜坐在收银台后面，手里捧着一杯热水，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频频飘向门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他会来吗？几点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玻璃门被轻轻推开，门框上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陈晚宜猛地抬起头。
林远站在门口。他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衬得下颌线条清晰利落。
他手里拎着两个袋子，一个是不透明的超市购物袋，另一个是半透明的，隐约能看到里面装着红彤彤的苹果和黄澄澄的橘子，还有一本厚厚的、封面有些磨损的书？
寒风随着他推门的动作卷进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了他身上那股清爽的、带着冬日冷冽气息的味道。
“阿姨好，陈晚宜。”林远的目光扫过小小的店铺，落在收银台后的陈晚宜身上打了个招呼。
“哎呀！是林远同学啊！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陈姨闻声从后面的小库房探出头，看到林远，脸上立刻绽开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出来，顺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一点水果。”林远将那个装着水果的半透明袋子递给陈姨，语气礼貌，“阿姨您辛苦了。”
“哎哟！谢谢谢谢！真是好孩子！”陈姨接过水果，笑得合不拢嘴，眼神在自家女儿和这个清爽俊朗的男生之间来回扫视，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满意。
“小晚！还愣着干什么！快招呼林远同学坐啊！”她嗔怪地看了陈晚宜一眼。
陈晚宜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从收银台后面站起来，脸颊微红：“哦……哦！你坐！”她指着旁边一张给顾客休息的小塑料凳。
林远却没坐，只是将另一个不透明的袋子放在收银台上，推给陈晚宜：“给你的。”
“给……我的？”陈晚宜愣住了，疑惑地看着那个袋子。
“嗯。”林远没解释，只是示意她打开。
陈晚宜迟疑地拉开袋子口，探头一看。里面是几包她之前提过觉得很好吃的进口小饼干，还有……一本封面有些磨损、书页泛黄的旧书。
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拿出来，封面上是手写的、有些褪色的繁体字——《城南旧事》。
“昨天路过一家很小的旧书店，看到这本，品相还行。”林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想着你可能没看过这个版本。”
陈晚宜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泛黄粗糙的封面，涌起一股温热的暖流。他记得……记得她喜欢旧书，喜欢淘书。
这本《城南旧事》，她看过电子版，但从未拥有过实体书，更别提这样有年代感的旧版本了。还有她随口提过的小饼干……
“谢谢……很喜欢。”她抬起头，看向林远，声音不大，却带着真诚的喜悦，眼睛亮晶晶的。
陈姨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她清了清嗓子，“哎呀！店里这会儿也没啥人！小晚啊，别总闷在店里！带林远同学出去走走！去附近那个公园溜达溜达！晒晒太阳多好！我一个人看店就行！”
她不由分说地开始“赶人”，还顺手把林远带来的那袋水果塞回陈晚宜怀里，“这个也带上！公园里吃！”
“妈！店里……”陈晚宜想拒绝。
“店里没事！快去吧！年轻人老窝着像什么话！”陈姨态度坚决，直接把陈晚宜的羽绒服外套塞给她，又对林远说，“林远同学，麻烦你看着她点啊！这丫头走路有时候不看路！”
林远看着陈姨热情洋溢、不容置喙的样子，又看了看抱着水果和书、一脸无奈的陈晚宜，嘴角向上弯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拗不过母亲的热情，陈晚宜只好穿上羽绒服，抱着那袋沉甸甸的水果和林远带来的书和小饼干，跟着林远走出了杂货店。
冬日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一振。
“先去趟超市吧？”林远侧头问她，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怀里那袋沉甸甸的水果，“买点水？公园里可能没有。”
“哦……好。”陈晚宜抱着书和小饼干，点点头。两人并肩朝着小区外不远的大型超市走去。
超市里人不少，年关将近，采购年货的人熙熙攘攘。林远推了辆购物车，陈晚宜抱着东西跟在旁边。暖气和各种商品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买这个吧。”林远拿起两瓶矿泉水，询问地看向陈晚宜。
“嗯，好。”陈晚宜点头。
“要不要……再买点别的？”林远推着车，目光扫过旁边的零食区，“薯片？瓜子？”他记得王晓晓提过陈晚宜喜欢吃薯片。
“不用不用！你带了饼干呢！”陈晚宜连忙摆手，看着林远推着购物车在人群中熟练穿行的样子，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结账出来，林远一手拎着装水和零食的袋子，一手依旧提着那袋沉甸甸的水果。陈晚宜则抱着她的书和小饼干。
“走吧，去公园。”林远示意方向。
小区附近的公园不大，但很清幽。冬日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结了薄霜的草坪和光秃秃的枝桠上。
人不多，只有几个老人在慢悠悠地打太极，还有几个孩子在追逐嬉闹。
两人沿着铺着鹅卵石的小径慢慢走着。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驱散了超市里的嘈杂和闷热。空气清冽，带着草木休眠的气息。
最初的沉默过后，陈晚宜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放松后的轻快：“盘货终于搞完了，我妈说今年生意比去年好一点。”
“嗯，挺好。”林远应着。
“你呢？放假在家……都做什么了？”陈晚宜侧头看他。他高高的个子，走在旁边，投下的影子几乎能将她罩住。
“看了几本书。”林远回答，目光看着前方的小路，“帮家里修了点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爸厂里的机器。”
“你还会修机器？”陈晚宜有些惊讶。
“简单的，看看说明书，瞎琢磨。”林远说道。
“那也很厉害了！”陈晚宜由衷地说。她想象着林远穿着工装，拿着工具，专注修理机器的样子……好像也挺帅的？
“对了，你分享的那首歌，挺好听的。”
“嗯。一个很小众的乐队。”
“歌词有点难懂……”
“讲的是……”
两人就这样沿着公园小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很日常，没什么深度，关于假期的琐碎，关于看的书听的歌，关于S城冬天难得的好天气。
阳光暖暖的，脚步慢慢的。林远偶尔会放慢脚步，迁就陈晚宜抱着东西的步调。
走到一处有木制长椅、旁边有几丛常绿灌木的僻静角落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坐会儿？”林远问。
“嗯。”陈晚宜点头，正好觉得手有点酸了。
林远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长椅一端，自己也坐了下来。陈晚宜坐在他旁边，中间隔着一个装着水果和水的塑料袋。她把怀里抱着的书和小饼干也小心地放在身边。
刚坐下，就听见旁边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一只毛色橘黄相间、圆滚滚的肥猫，正慢悠悠地从灌木丛里踱步出来。它一点都不怕人，迈着慵懒的步子，走到长椅旁，用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坐着的人类。
然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露出粉嫩的肚皮，在两人脚边不远处的阳光地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缩成一团毛球，惬意地打起了小呼噜。
“噗……”陈晚宜忍不住笑出声来，被这只猫的做派逗乐了。她看着那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橘色毛球，眼神变得柔软。
林远也看着那只猫，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笑意。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风很轻，空气很安静，只有猫咪细微的呼噜声和远处孩子们模糊的笑闹声。
陈晚宜偷偷侧过脸，看向身旁的林远。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他安静地看着那只晒太阳的猫，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柔和而宁静。
她的心跳，没有像往常那样疯狂加速，反而是一种平缓深沉的律动。
她悄悄收回目光，也学着他的样子，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阳光落在脸上的暖意。
怀里的旧书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脚边是打着呼噜的橘猫，身旁……是那个让她曾经手足无措，如今却能安静分享冬日暖阳的林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很长。那些关于“想不想”的纠结，关于未来的不确定，都被这温暖的阳光、慵懒的猫咪和身旁安静的存在暂时抚平。
直到那只橘猫似乎晒够了太阳，慢悠悠地站起身，抖了抖蓬松的毛，又迈着慵懒的步子，消失在灌木丛里。
林远才收回目光，站起身：“不早了，该回去了？”
“嗯。”陈晚宜也站起来，抱起自己的东西。
林远自然地提起水果和水。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投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