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枭基地的合金闸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隔绝了外界粘稠的血色月光。

林默的防护服被强制剥除,冰凉的消毒液冲刷着皮肤上被月光灼出的红点,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韩冰将一套灰扑扑的作战服扔在他脚下:“编号774,你的狗窝在B7。”

走廊尽头,几个夜枭队员投来狼群般的目光。

“新来的‘肉罐头’?”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捏着指骨,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林默低头,看见作战服胸口印着小小的双蛇徽章。

他口袋深处那张被血泥浸透的黑市传单,此刻正贴着大腿皮肤,图案上的扭曲双蛇仿佛在灼烧。

冰冷的消毒液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从头顶的喷淋装置倾泻而下,狠狠冲刷着林默裸露的皮肤。他站在一个狭窄、完全由光滑合金铸造的隔间里,脚下是金属格栅,消毒废液混合着他身上冲刷下来的血污和泥垢,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汩汩”地流向下方的管道。没有热水,只有这种刺骨、带着强烈化学药剂气味的液体,一遍又一遍地冲洗。每一次冲刷都让皮肤上那些被猩红月光灼出的细小红点传来密集的刺痛和麻痒,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虫子在啃噬。

他刚刚被强行剥除了那身沾满污秽的后勤组防护服,连同里面浸透冷汗的里衣。现在,他赤身裸体,在这充满机械冰冷感的狭小空间里,像一件待处理的物品,接受着彻底的“净化”。消毒液冲过脖颈、肩膀、胸口、后背……水流在那些红点区域似乎变得更加锐利,带来一阵阵细密的灼痛,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却被身后冰冷的合金墙壁抵住。

隔间的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一股比消毒液更冰冷、更干燥的空气涌了进来。

“出来。”

韩冰的声音如同冰锥凿击岩石,毫无情绪起伏。她站在门外狭窄的走廊里,身影被头顶惨白的冷光灯投下浓重的阴影。她已经卸下了战术头盔和面罩,露出一张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凿般的面孔。皮肤是长期暴露在恶劣环境下的粗糙麦色,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紧抿。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是近乎纯黑的深褐色,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冰封的湖面,映不出任何倒影,只有纯粹的审视和漠然。

她手里拎着一套叠得方方正正的衣物,颜色是毫无生气的灰,布料粗糙厚实。她甚至没有看林默一眼,只是随意地将那套衣服扔在他脚下湿漉漉的金属地板上。

“编号774,”她的视线似乎穿透了林默,落在他身后空无一物的墙壁上,“你的狗窝在B7区下层,尽头左转第三间。十分钟后,到C区3号训练场报道。”话语简短,命令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冰刻出来的。“迟到,后果自负。”她说完,转身就走,深灰色的作战服背影在冷光灯下如同移动的铁碑,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属走廊里回荡出冰冷的回音,很快消失在拐角。

林默沉默地站在原地,冰冷的消毒水顺着他的发梢、下颌、身体不断滴落,在地面的水渍上溅起微小的涟漪。寒意从皮肤渗透到骨髓,让他牙关微微打颤。他低头看着脚边那套灰扑扑的作战服。它静静地躺在湿漉漉的地板上,颜色黯淡得像一团废弃的抹布。在作战服左胸心脏的位置,一个熟悉的图案清晰可见——青穹城科学院的象征,环绕着电子环的双蛇杖徽记。只是这徽记此刻印在这毫无生气的灰布上,线条僵硬,颜色暗沉,失去了所有象征权威的光泽,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禁锢感。

编号774。774。这个冰冷的数字烙印般刻进他的意识里,取代了他的名字。后勤组的林默已经死了,死在那条堆满废弃零件、被猩红月光和哭脸人占据的肮脏通道里。活下来的,是夜枭部队的编号774,一个被怀疑随时可能失控、需要被严密监控和利用的“工具”。

他弯腰,手指触碰到那粗糙冰凉的布料,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就在他拿起衣服的瞬间,大腿内侧的皮肤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异样感。

是那张纸。

那张印着扭曲双蛇徽章的黑市抑制剂传单。

它被折叠成很小的方块,在他被剥除防护服时,凭借一点残存的侥幸和本能,被他偷偷塞进了贴身短裤的边缝里。此刻,它正紧贴着他大腿内侧的皮肤。消毒水浸透了布料,也浸湿了那张纸。粗糙的纸面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微妙的、带着灼烧感的提醒。纸上的紫色油墨似乎也在冰冷潮湿中变得更加清晰,那个扭曲的、首尾相衔的双蛇图案,仿佛活了过来,隔着薄薄的湿布,用无形的毒牙噬咬着他的神经。口袋?不,他现在根本没有口袋。它就在他身上,紧贴着皮肤,像一个滚烫的秘密烙印,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韩冰刚才踩住它的靴底,那冰冷无情的碾动,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她知道。她一定知道这是什么。那句“你的麻烦比崩解症更大”,如同冰冷的绞索悬在头顶。

他迅速套上那套粗糙的灰色作战服。布料摩擦着被消毒水刺激得生疼的皮肤,带来一阵不适。作战服很旧,带着一股淡淡的汗味、机油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他系好腰带,拉链拉到顶,粗糙的领口摩擦着脖颈。冰冷的布料暂时隔绝了皮肤的寒意,却无法驱散心底那股更深的冰冷。

按照韩冰的指示,他沿着冰冷的金属走廊向下层走去。B区通道更加狭窄,灯光也更加昏暗,墙壁上布满了各种粗大的管道,有些地方还在“滴答”地渗着冷凝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汗味,还有一种淡淡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血腥气。这里像是一座巨大机械的内部肠道,冰冷、压抑、充满金属的腥气。

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防爆门敞开着,门内透出更加浑浊的光线和嘈杂的人声。门口倚着几个人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当林默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时,那几个人影立刻停止了交谈,几道如同实质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那是猎食者打量闯入领地的陌生猎物时才有的目光。冰冷,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残酷兴味。

林默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继续向前走。随着距离拉近,门口几人的轮廓清晰起来。三个男人,都穿着和他一样的灰色作战服,但他们的衣服更旧,磨损得更厉害,沾满了各种难以辨识的污渍。其中两人身材高大,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另一个稍矮,但眼神更加阴鸷锐利,像淬毒的刀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个壮汉。他剃着近乎光头的寸发,一道狰狞的、如同蜈蚣般的暗红色疤痕,从他的左眉骨一直斜拉到右边嘴角,几乎将整张脸劈开。这道疤痕让他本就凶悍的面容更添了几分骇人的煞气。他双臂抱胸,粗壮的胳膊上肌肉块块隆起,几乎要将作战服的袖子撑裂。此刻,他正用一种毫不掩饰的、如同看货物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走近的林默,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露出被劣质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

“哟呵!”疤脸壮汉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戏谑和一种毫不掩饰的恶意,在狭窄的走廊里嗡嗡回响。他捏了捏自己粗大的指关节,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如同干柴爆裂般的“咔吧”脆响。“瞧瞧!这是哪家‘温室’里漏出来的新鲜‘肉罐头’?闻着味儿就送上门来了?”他旁边两个同伴发出一阵低沉、带着回音的嗤笑,目光如同冰冷的剃刀,在林默身上刮来刮去,重点落在他尚且干净、缺乏战斗痕迹的作战服和略显苍白、带着惊魂未定余悸的脸上。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肉罐头…这是废土上对那些未经战斗洗礼、在安全区里长大的新兵,或者不幸被掠食者捕获的活人的蔑称。充满血腥和绝望的意味。他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去看那几道充满恶意的视线,只想尽快穿过这道门,找到那个冰冷的“狗窝”B7。他加快了脚步,试图从门边留出的狭窄缝隙中挤过去。

就在他即将擦过那疤脸壮汉身边时,一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猛地伸了出来,带着一股浓重的汗味和机油味,狠狠地拍在了林默的右肩上!

“砰!”

力量极大!林默猝不及防,感觉半边身体都麻了,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拍得一个趔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拍裂!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侧面踉跄了两步,后背“咚”地一声撞在冰冷坚硬的合金门框上,震得他眼冒金星。

“急什么呀,‘肉罐头’?”疤脸壮汉那张被疤痕撕裂的脸凑了过来,带着令人作呕的烟草和口臭气息,几乎要贴到林默的脸上。他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暴戾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默,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残忍的玩味。“进了夜枭的门,就是一家人了。规矩懂不懂?新来的,得先‘拜码头’!”他那只蒲扇般的大手依旧死死扣着林默的肩膀,五指如同钢爪般向内收紧,指甲隔着粗糙的作战服布料都深深陷进了皮肉里。

剧烈的疼痛和突如其来的羞辱感如同火焰般瞬间冲上林默的头顶!被哭脸人惊吓、被影锋夺取身体、被韩冰岩刺抵喉、被当成工具般扔进这地狱般的巢穴…所有的恐惧、愤怒、委屈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胸腔里炸开,直冲脑门!他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被死死按在门框上的右手下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杀了他!

一个冰冷、暴戾、完全不属于他自己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意识的最深处猛地窜起!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

几乎是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股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末端炸开,瞬间席卷全身!林默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冰海,瞬间冻结!周围的空气似乎都粘稠、黑暗了一瞬!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脚下那片被惨白灯光映照的、属于他自己的影子,边缘猛地扭曲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极其细微、但绝对不正常的、浓墨般的涟漪!那涟漪的中心,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的、一闪而逝的锐利寒芒,如同蛰伏毒蛇睁开的眼睛!

影锋!

它被激怒了!它感受到了这强烈的杀意和愤怒,它在回应!它在试图再次接管这具身体!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愤怒!林默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不!不能让它出来!在夜枭的巢穴里失控…韩冰的岩刺会瞬间洞穿他的心脏!

“我…我没有……”林默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强行压制而剧烈颤抖,几乎不成调子。他死死咬着下唇,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抗着那股从身体内部涌出的、想要撕裂一切的冰冷意志,拼命地向下弯腰,试图做出一种示弱的姿态。冷汗瞬间浸透了刚刚换上的作战服内衬,冰凉的贴在背上。

“没有?没有什么?”疤脸壮汉显然没察觉到林默体内那瞬间爆发的凶险气息,只看到眼前这个新兵蛋子在自己手下瑟瑟发抖,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施虐欲。他狞笑着,手上更加用力,几乎要把林默的肩膀捏碎。“是没有规矩?还是没有‘孝敬’?嗯?”

“够了,屠夫。”一个略显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突然从门内传来,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疤脸壮汉的狞笑和旁边两个同伙的起哄声。

疤脸壮汉——屠夫,脸上的狞笑微微一滞,扣着林默肩膀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些许力道。

林默艰难地转动眼珠,顺着声音望去。

门内阴影处,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他也穿着灰色的夜枭作战服,但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沾满油污的深棕色皮质工装背心。他的脸藏在背心竖起的领子和一头略显凌乱、沾着油渍的栗色卷发后面,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到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镜片厚如酒瓶底的巨大黑框眼镜。镜片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模糊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结构异常复杂的金属构件,正用一把细小的镊子在上面拨弄着什么,动作稳定而专注,仿佛眼前这场欺凌与他毫无关系。

“韩队说了,十分钟后C区3号训练场集合。”眼镜男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肉罐头’要是被你捏碎了骨头,或者吓破了胆爬不过去,耽误了韩队的事…”他手中的镊子极其精准地拨动了构件上一个细如发丝的簧片,发出“铮”一声极其微弱的清鸣。“…你觉得,韩队是会找你聊聊,还是找我聊聊?”他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面似乎有微光一闪而过。

屠夫脸上的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尤其是那道狰狞的疤痕,扭曲得更加可怖。他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显然对“韩队”这个名字有着本能的畏惧。他狠狠瞪了一眼被他按在门框上的林默,又瞥了一眼阴影里那个摆弄零件的眼镜男,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算你小子走运!”屠夫猛地松开手,还顺势推搡了一把。

林默失去支撑,踉跄着向前扑倒,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剧痛传来,但他心里却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那股试图破体而出的冰冷意志,随着屠夫的松手和他强行压制的恐惧,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脚下那片扭曲的影子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动只是他的幻觉。

“滚进去吧!你的狗窝在B7尽头左转!”屠夫啐了一口,带着两个同伴骂骂咧咧地转身,身影消失在门内浑浊的光线深处。

林默撑着冰冷的地面,大口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后背和肩膀被冷汗完全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抬起头,看向阴影里那个救了他一次的眼镜男。

眼镜男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拨弄着手里那个精巧的金属构件,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厚厚的镜片隔绝了所有的视线交流。他就像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幽灵,与这夜枭巢穴的残酷格格不入。

林默艰难地爬起来,顾不得膝盖的疼痛,低着头,贴着冰冷的墙壁,快步向走廊深处走去。他能感觉到背后那几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并未完全消失,如同跗骨之蛆。屠夫那如同破锣般的嗓音隐隐约约地从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戏谑:

“…看着吧,这种‘温室花’,在‘铁笼’里活不过三分钟…”

铁笼?林默的心再次一沉。那又是什么鬼地方?

他按照指示,找到了B7区尽头左转第三间。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房间,更像是一个嵌入墙壁的金属柜子。他刷了一下腕带上刚刚被强行套上的、刻着“774”的金属身份牌,合金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里面仅能容一人站立、长度不足两米的狭窄空间。一张焊死在墙壁上的金属板就是床,上面铺着一层薄得可怜的、散发着霉味的垫子。墙壁上嵌着一个巴掌大的储物格,角落里有一个简陋的金属洗漱盆和一个蹲便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冰冷,狭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就是他的“狗窝”。编号774的囚笼。

林默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挤了进去,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将他彻底隔绝在这个冰冷的金属棺材里。绝对的寂静瞬间将他吞没,只有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消毒水带来的刺痛,肩膀被捏伤的钝痛,膝盖撞击的锐痛,还有皮肤上那些月光灼伤点持续的麻痒,此刻都清晰地涌了上来。

更深的寒意来自内心。影锋的冰冷意志,屠夫充满恶意的狞笑,韩冰那毫无感情的目光,还有…紧贴在大腿内侧皮肤上,那张被浸湿、仿佛在灼烧的、印着扭曲双蛇的黑市传单。

他靠在冰冷刺骨的金属墙壁上,缓缓滑坐到那张硬得硌人的“床”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需要抑制剂。迫切地需要。刚才强行压制影锋的冲动和精神上的巨大冲击,让崩解症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金属刮擦玻璃般的低语声,开始在他意识的边缘试探性地响起。

他颤抖着手,摸向大腿内侧那个隐秘的藏匿点。隔着粗糙的作战服布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小小的、被折叠起来的硬块。就是它。纯度更高…缓解痛苦…这些字眼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黑市…科学院…双蛇徽章…这背后隐藏着什么?韩冰知道多少?她踩住那张纸,是警告,还是…某种默许?

恐惧和诱惑如同两条毒蛇,在他心中疯狂地撕咬纠缠。

就在他心神剧烈动荡,手指几乎要隔着布料触碰到那张禁忌的传单时——

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毫无征兆地、清晰地在他脑海最深处响起,不再是之前被动触发时的系统提示音,而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嘲讽和鄙夷:

【就这点能耐?被虫子按在墙上,连捏死都不敢?】

【废物。】

【你的血…不够热。】

声音落下,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默的身体骤然僵住,如同被瞬间冻结!一股比刚才被屠夫按住时更冰冷、更纯粹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太阳穴!

不是幻觉!不是崩解症的幻听!

是它!影锋!它在主动和他说话!它在嘲笑他!它在评价他刚才的懦弱和恐惧!

它…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有自己的意志?它在观察他?它在等待什么?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林默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在这冰冷的金属囚笼里,在这隔绝了猩红月光却隔绝不了内心黑暗的狭小空间里,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的身体里,真的住着一个怪物。一个能轻易撕碎哭脸人,也能轻易撕碎他的…怪物。

大腿内侧,那张紧贴皮肤的纸片,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崩解症的幻痛和低语声,在影锋那冰冷的嘲讽之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迫不及待。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逝。腕带上冰冷的金属身份牌,清晰地显示着倒计时——距离前往那个名为“铁笼”的C区3号训练场,还剩不到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