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手腕上那暗红粘腻的“血薪锁链”猛地一缩,如同活物般缠绕收紧,冰寒刺骨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却又诡异地带来一股狂暴的力量感,在血管里奔涌冲撞。

苏默打了个寒噤,不是恐惧,而是身体对这超自然力量的本能排斥。

他深吸一口气,工业区夜晚浑浊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勉强压下胃里翻腾的惊悸。

“战术性颤抖!”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在说服谁。

眼底深处那点对灵异事物的本能畏缩,被更汹涌、更冰冷的东西彻底压了下去——

那是张大海残留的滔天怨念,是系统赋予的荒诞使命,更是他自己胸腔里压抑了太久、此刻被彻底点燃的疯批怒火。

锁链如有生命般在他意念微动下悄然隐入宽大的制服袖口,只留下腕间一圈冰冷的束缚感,像戴着一个无形的镣铐。

他不再看担架车上彻底安息的张大海,猛地转身,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

像一柄出鞘的尖刀,直刺向厂区深处那片虚伪的光明——黑虎建材年终盛典的宴会厅。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声浪和光浪混合着酒气、香水味以及食物油腻的甜香,劈头盖脸砸来。

金碧辉煌,觥筹交错。

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刺目的光,照亮一张张精心修饰、堆满谄笑的脸。

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条餐桌上,龙虾、鲍鱼堆叠如山。

衣着光鲜的男女端着香槟,低语浅笑,仿佛外面那个刚刚坠亡的民工只是遥远世界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舞台中央,聚光灯下,黑虎建材的老板王虎正红光满面,唾沫横飞。

他矮胖的身材包裹在昂贵的定制西装里,一手端着酒杯,一手用力挥舞,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高高在上的激昂:

“…回首过去一年,我们黑虎建材,克服万难,再创辉煌!靠的是什么?啊?”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台下,享受着众人的注视

“靠的是我们全体同仁的团结!拼搏!靠的是我们心怀感恩,拥抱福报!”

“感恩!”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附和。

“福报!”谄媚的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苏默的身影,就在这片虚假繁荣的顶点,撞入了会场。

一身洗得发灰、与这奢华格格不入的殡仪馆制服,像一块肮脏的抹布,猝不及防地扔进了天鹅绒地毯。

他无视了门口保安惊愕的呵斥 (在他靠近的刹那,一股无形的阴冷气息掠过,保安们莫名地腿脚一软,踉跄着撞在墙上),脚步没有丝毫停滞,径直走向舞台。

聚光灯的光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倏地打在他身上。

全场瞬间失声。

所有的笑容僵在脸上,所有的交谈卡在喉咙里。

几百道目光,惊疑、错愕、嫌恶、好奇,如同实质的针,扎向这个突兀闯入的不速之客。

死寂迅速蔓延,只剩下王虎那被麦克风放大的、尚未收尾的尾音在空气中尴尬地颤抖。

王虎脸上的激昂瞬间冻结,扭曲成暴怒的猪肝色。

他看清了那身刺眼的制服,像被蝎子蛰了一样跳脚,肥短的手指几乎戳到苏默脸上:“哪来的疯子?!谁放他进来的?!保安!保安!把他给我拖出去!扔远点!晦气东西!”

苏默在舞台前三步站定,抬头,目光穿过刺眼的灯光,精准地钉在王虎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胖脸上。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块冻透了的冰,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冰冷,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审判的火焰。

他猛地抬手,指向王虎。动作干脆,带着一种宣告死亡的决绝。

麦克风不知何时已在他手中,冰冷金属的触感传来。

系统?巧合?苏默无暇多想。他开口,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死寂的会场,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凿进每个人的耳膜:

“感恩?”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尽讥诮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福报?!”

“张大海师傅——”他刻意拖长的尾音,带着沉甸甸的、来自地狱的寒意

“托我给您带句话!”

他那只隐没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意念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

“您欠他的血汗钱——”苏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铡刀落下

“该连本带利,还了!”

话音未落!

“呃啊——!”

舞台上的王虎,身体猛地僵直如木偶,双眼瞬间瞪大到极限,血丝疯狂蔓延,几乎要撑裂眼眶!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被扼住脖子般的惨嚎。

一股无形的、只有苏默能清晰感知到的冰冷怨毒能量,顺着那根无形的“血薪锁链”,狠狠灌入了王虎的躯壳!

下一秒。

“啪——!”

一声清脆、响亮到令人心悸的耳光声,在死寂的宴会厅里炸开!

不是别人打的。

是王虎自己!

他那只肥厚油腻的右手,完全不受控制,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反手抽在了自己那张胖脸上!

力道之大,脸上的肥肉剧烈震颤,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

王虎的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想尖叫,想挣扎,但身体像是被另一个更恶毒的意志彻底接管!

“我…我贪了工人的钱!”一声嘶哑、扭曲、完全不受控制的吼叫,从他喉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充满了绝望。

“啪!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如同爆豆,一下接一下,毫不停歇!左右开弓!

王虎肥胖的身体像个陀螺,被自己狂暴的双手抽得左摇右晃,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发紫

嘴角破裂,鲜血混着唾液飞溅出来,染红了他昂贵的丝绸领带和雪白的衬衫前襟。

“张大海的抚恤金…我…我吞了!”他一边疯狂抽打自己,一边涕泪横流地嘶吼,声音因为面颊的剧痛而变形

“所有…所有工人的保险…我都造假了!没…没交!”

“那五…五百万!工程款!被我…被我挪去澳门…输光了!全…输光了!啊——!”最后一声惨叫,伴随着一记用尽全力的耳光

王虎庞大的身躯终于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舞台上,像一头濒死的肥猪,兀自抽搐着,双手却还在徒劳地往自己脸上招呼。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台下的众人,脸上的谄笑早已被极致的惊恐取代。

有人捂住了嘴,有人瘫软在椅子上,有人下意识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香槟塔,玻璃碎裂声和金色的酒液流淌声,成了这死寂里唯一刺耳的伴奏。

没人注意到,混乱的角落,一个穿着工装、眼睛通红的年轻工人,颤抖的手正死死举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某个短视频APP的直播界面!

直播间标题,像滴血的烙铁:【天理昭昭!黑心老板遭报应!殡葬判官在线执法!】

镜头,正死死锁定着舞台上那疯狂自残的王虎,以及舞台下,那个一身灰衣、如同来自地狱使者的冰冷背影。

苏默冷漠地扫了一眼舞台上那滩烂泥般的王虎,目的达成。

那缠绕手腕的“血薪锁链”带来的冰冷沉重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一丝精纯的能量流入体内

系统提示【判官点+50】的冰冷文字在意识中一闪而过。

他不再停留,转身,在无数道惊惧、茫然、如同看鬼神般的目光注视下,大步走向出口。

走到厚重的宴会厅大门前,他脚步微顿。

没有回头。

冰冷的声音,却清晰地透过他手中尚未放下的麦克风,如同最后的审判,炸响在死寂的会场,也炸响在无数个正疯狂涌入的直播间:

“这一巴掌,是利息。”

他推开门,门外冰冷的夜风灌入。

“张师傅的血债…”

声音消失在门外,却留下令人骨髓冻结的尾音,回荡在每一个活人的心头:

“王老板,咱们黄泉路上——再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