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绿色的搪瓷盆被搁在墙角,残留的混浊药渍已经干涸,凝成龟裂的褐色痂壳。那堆从市场角落换回的灰白玉粉,被沈墨小心地扫进一张旧报纸,折了几折,塞进了书桌最底层的抽屉深处,像一个被精心掩埋、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五块钱换来的78点源流!

它们如同无形的火焰,在胸口那块沉寂的太极印核心处翻滚、蓄积。不再是之前吸收古玉残韵时汹涌灌注的暖流,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具实感、更加凝练的、仿佛熔融金属般灼烫又沉重的东西!每一次心跳,都仿佛被这股沉甸甸的力量微微撑开。识海中旋转的残缺太极图虚影,也比之前凝实了一线,旋转间牵引着意念都仿佛滞涩了一分。

78点源流!看似远超初始的10点,却更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放在干草堆旁。它能做什么?沈墨的心跳在闷热潮湿的廉价出租屋里,擂鼓般敲击着紧贴胸口的那枚古玉。他沉默地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床边,破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线被窗框切割得支离破碎,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斑驳。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药草、汗味和底层聚居区特有的潮湿霉味的混合气息。

意识沉入识海。

代表“乾”卦(☰)的那片深邃星芒区域,此刻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冰冷。78点源流的注入,宛如在其边缘点燃了几点细碎的火星!【乾·天机推演(简易)】下方,原本模糊的【可用意念触发】字样变得清晰、稳定!

推演!

立刻!

沈墨念头没有丝毫犹豫,意念坚定地刺入那片代表天道运转的星域!

【指令确认!启动核心模块:乾·天机推演(简易)!】

【此次推演目标:解析宿主所获《基础吐纳法》推演优化版!探索其初次运行之可能性!】

【分析宿主当前状态:淬体初步完成(体魄强化度2%);精神状态良好(意志锚点稳固);源流总量:78/100!】

【推演开始!消耗源流:10点!】

嗡——

识海如同瞬间被投入了一颗灼目的彗星!代表乾卦的星图剧烈旋转!无数由微光组成的线条、节点、轨迹从沈墨记忆中那份无比清晰复杂的优化版《基础吐纳法》路线图中被剥离、拆解、重构!它们与意识深处那副被坤卦微弱强化后的躯体经脉模型疯狂地进行着比对、演化!

时间在现实世界只过去了几秒。

但在沈墨的感官层面,却如同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的狂轰滥炸!无数细微的偏差、气血运转的潜在岔路、呼吸节奏与意念引导瞬间配合的最优解……海量的信息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揉碎再拼合!最终,凝成三条清晰无比、指向同一个目标的路径!

【推演结束!消耗源流:10点(实际消耗10点)!当前源流:68/100!】

【推演结果(路径可能性):】

【路径一:温和渐进式启动】

描述: 选取最平稳的一条辅脉分支切入,意念引导源流尝试初步接触淬体后开拓的气血节点。

优势: 风险最低!对躯体负荷最小!启动过程安全平缓。

劣势: 启动效率低!预计完成初次小周天循环时间 ≥ 24小时自然日!源流消耗小(预计维持1点/小时)。

成功几率:100%(无难度)!

【路径二:快速螺旋式推进】

描述: 同时打通三条关联性较强的隐脉节点,源流以螺旋穿透方式强行冲开初步淬体后形成的肌体屏障,效率大幅提升。

优势: 启动效率提升!(预计完成初次小周天时间 ≈ 8-10小时!)

劣势: 躯体负荷较大!需精确操控!有一定失败率(预测失败率≈35%)!失败可能引发气息短暂紊乱(气血翻涌/微伤)。源流消耗中等(维持≈3点/小时)。

成功几率:≈65%!

【路径三:极限突破式爆发】

描述: 利用源流在瞬间(<10秒)完成对《基础吐纳法》推演优化版关键节点“心火·炉鼎节点”的引导!强行为后续循环搭建最核心的“炉鼎”!

优势: 极限效率!瞬间引爆初次循环!成功则一蹴而就!点燃“人境炉鼎”,完成吐纳奠基!

劣势: 极限风险! 需要以全身气血为薪柴,瞬间燃烧!对肌体强度(淬体完成度)、精神力锚定强度(意志)要求极高!失败率≥70%!失败后果严重(预计):肌体大面积经脉撕裂(内伤);气血暴走失控(重伤);精神印记紊乱(道基动摇);源流耗尽!

成功几率:≈30%(此为理论最优值,基于宿主当前潜力上限推算,实际受意志、环境干扰存在偏差)!

源流消耗:爆发瞬间需启动源流50点作为引导!成功点燃炉鼎后,维持稳定源流消耗≈10点/分钟!需在3分钟内初步稳固炉鼎!否则仍有失控风险!

路径三!点燃炉鼎!完成奠基!

那冰冷的文字描述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一蹴而就!奠基!

代价,也是毁灭性的70%失败率!甚至波及道基动摇!

推演完毕的识海,留下这三个如同悬在深渊之上的路口。

沈墨的意识从推演风暴的余波中挣脱出来,破镜片后的双眼里,映着窗外廉租楼下霓虹招牌“平价宾馆”暗红色的、不断闪烁的劣质灯光。一个月倒计时的冰冷刻度,如同林炎贴在他耳边的低语。

温和渐进?24小时?太慢了!

快速螺旋?65%的成功率,微伤?还不足够!

唯有路径三!唯有那30%的暴烈一线生机!点燃炉鼎!跨过那一步,才能在这一个月里,搏得一丝可能……不再是任人鱼肉的可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出租屋里的空气浑浊而沉滞。没有犹豫!意念如刀,瞬间锁定了那条最危险、最暴烈、也最可能通往力量起点的路径三!

【指令确认!宿主选择:极限突破式爆发!】

【警告!风险确认!此过程需宿主倾注全部精神锚定炉鼎节点!以意志为火引!以全身气血为薪!过程极度凶险!不可控外力介入极可能导致失败!请宿主确认自身环境安全度!】

【核心模块·坤·万物析理(被动)持续监控宿主躯体状态…】

【核心模块·乾·天机推演(简易)辅助锁定“心火·炉鼎节点”坐标…坐标已锚定!】

【源流准备:50点!引导程序启动倒计时:10、9、8…】

沈墨猛地闭上双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血液奔流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

他努力排除掉墙壁那头邻居夫妻细微的争吵声、街上车辆偶尔刺耳的喇叭、楼下劣质招牌电流不稳的滋滋噪音……

将全部心神,按照优化版《基础吐纳法》那精妙绝伦的指引,下沉、凝聚!目标——脐下三寸!气海深处!

那被坤卦提前洞察过的、被淬体微弱强化过的气海区域,此刻成了风暴酝酿的中央!

一缕微不可察的源流,如同导火索被点燃的火星,带着沈墨所有的意志和那50点被系统标记、滚烫沉重的源流之力,沿着乾卦锚定的那条最短、最暴烈的路径,刺向气海核心!

噗!

像是一颗无声的炸弹在腹腔内部被引爆!

嗡——!

现实世界中,沈墨盘坐的身体剧烈地一颤!身下的旧木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股难以形容的、撕扯灵魂般的剧痛骤然从丹田炸开!那剧痛仿佛要将他整个人从内部生生撕裂!那不是皮肉的疼痛,是筋骨的哀嚎,是经脉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撑开的撕裂!剧痛如同狂潮般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视野在黑暗中变成一片破碎的猩红!喉头瞬间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腥甜味!

身体!每一寸都在造反!血液像是被烧开了般在血管里疯狂奔突!皮肤下的肌肉群不受控制地疯狂震颤、痉挛!

【核心模块·坤·万物析理警报!躯体负荷超越临界阈值!多处微观经脉撕裂!气血流速急剧上升!压力指数突破安全界限400%!】

【警告!心火·炉鼎节点冲击中!源流引导受阻!炉鼎结构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湮灭!】

【倒计时:稳住炉鼎形态!3分钟内未初步固化炉鼎结构,所有能量将彻底失控!后果严重!】

破败的出租屋里,空气仿佛被沈墨身上散发出的那无形却剧烈波动的高温扭曲。汗珠刚从他额头、脖颈狂涌而出,就被那股可怕的、如同小型熔炉散发出的热力瞬间蒸发!他周身的空气温度,正以惊人的速度攀升!皮肤下透出不正常的赤红!

额角的汗水混合着皮肤蒸腾出的雾气,在昏暗光线下缭绕。

就在这时——

呯!呯!呯!

破旧的薄板木门突然被拍响!力道不算重,但在死寂的夜里格外突兀。

“小墨?” 外面传来母亲张秀芬因担忧而有些发紧的声音,“你房里啥声音?咚咚响?没事吧?……怎么这么热?” 她显然站在门口,感受到了门缝里溢出的异常热量。

张秀芬的声音如同尖锐的针,在沈墨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狠狠刺入!那苦苦维持、聚集在即将成型的“炉鼎”节点周围的所有意念和源流,因为这突如而来的外界干扰,猛地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涣散!

【警告!外部意念冲击干扰!宿主精神锚定偏移度0.7%!炉鼎结构稳定性下降!崩塌风险上升20%!】

【源流紊乱!炉鼎节点引导失序!局部能量冲击外泄!】

嗡!

沈墨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重重撞击!再也维持不住盘坐的姿势,猛地向前一倾!喉咙里那口压了许久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

噗!

一小口滚烫的鲜血,带着内脏灼烧的腥气,喷溅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殷红的血点在昏暗光线下触目惊心!几点细小的血沫甚至溅到了那扇薄薄的门板下方!

门外,正贴门听动静的张秀芬,瞬间如同被烫到般倒退了一步!

门板下方那一抹喷射状、还带着热气的腥红……

寂静的廉租楼深夜,楼板隔音极差。那声压抑的闷哼和随即沉闷的喷溅声,清晰得如同在耳边炸开!

“小墨——!”

张秀芬的声音瞬间带上了撕心裂肺的哭腔!她猛地扑到门板上,不顾一切地拼命拍打摇晃那生锈的破门栓!

“开门啊!墨墨!你别吓妈!你怎么了?!开门啊——!” 惊恐和绝望瞬间吞噬了这位为生活操劳半生的普通女人。那扇颤抖的薄板门,仿佛连接着地狱!

同一时刻。

江城市中心,龙腾大厦顶层。

巨大的监控屏幕上,正轮换着江城各处的高清实时画面。某个不起眼的、编号为“西区-长宁-旧货7C”的镜头视角恰好覆盖了沈墨家所在的廉租楼区域。画面拉近,对准了那扇挂着泛黄招牌的旧楼门口。

忽然,屏幕左下角弹出一个极小的、几乎不会被注意到的红色警示框:

【警告:目标区域检测到异常热源波动(非明火)!】

旁边专注监控的技术人员瞥了一眼,刚要调取详细数据判断是否故障或流浪汉烤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扳指的手掌突然按住了他滑动鼠标的手腕。

林炎不知何时站在了操作台前。他微微俯身,那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穿透了屏幕的分辨率,似乎落在了西区那片阴暗的角落。

屏幕上,廉租楼门口依旧杂乱肮脏。

但林炎的嘴角,却缓缓咧开一个冰冷、残酷、带着玩味的弧度。他仿佛已经透过冰冷的电子信号,看到了在那昏暗狭小的囚笼内,正在发生的、由他亲手催化出来的痛苦挣扎。

“烧吧,虫子……” 他无声地翕动嘴唇,指关节在冰凉的金属操作台上轻轻敲了一下,发出清脆冰冷的“咔嗒”声,“……这第一把火,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