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漪那句没头没脑的“它不是路由器”和“别碰它”，像两根冰锥子，狠狠扎进了林小凡的脑仁里，搅得他后半夜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那破青铜疙瘩在黑暗里杵在书桌上，几根歪天线在窗外透进来的、被七彩云雾晕染的微光里，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活像蹲了只伺机而动的妖魔。
不是路由器？那是啥？古董炸弹？封印容器？叶清漪祖宗十八代传下来的剑鞘托？林小凡脑子里跑过一万种离谱猜测，每一种都让那破玩意儿显得更邪性。王霸天他们仨也被叶师姐那反常的举动和最后那句警告整得心里发毛，破天荒地没再折腾，客厅里只剩下诸葛铁柱偶尔梦呓几句“耦合度…最优解…”，和王霸天震天响的呼噜二重奏。
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其实窗外永远是那副流光溢彩的死样子，全靠宿舍里的灵力挂钟显示时辰），林小凡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像游魂一样飘出他那防爆金库。客厅已经恢复了点人样，爆炸残留物被粗暴地扫到了墙角堆着，空气里弥漫着苏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味道刺鼻的“空气清新符”的味儿，闻着像劣质柠檬香精混合了消毒水。
“早啊，小凡师弟！昨晚睡得咋样？”苏瑶元气满满的声音传来。她正系着条粉红小围裙，在客厅角落一个临时搭起来的简易灶台（由几块刻着保温符文的金属板拼成）前忙活，锅里咕嘟咕嘟煮着…一锅颜色极其可疑的、介于荧光绿和沥青黑之间的粘稠糊状物，正噗噗地冒着墨绿色的泡泡，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腐烂沼泽混合了过期糖果的甜腻腥气。
林小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都绿了：“早…苏师姐，这…这是？”
“早餐啊！”苏瑶用一根长柄玉勺搅动着那锅“毒沼泽”，一脸理所当然，“我新研发的‘活力四射营养糊’！富含十八种灵植精华，九种妖兽骨髓萃取，外加一点提神醒脑的‘忘忧花粉’！保证喝完精神百倍，上课不打瞌睡！”她舀起一勺，那粘稠的糊糊拉出长长的、仿佛具有生命的丝线，滴落回锅里时发出“啪叽”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王霸天正坐在一张被熏得半黑的合金桌子旁，拿着砂锅大的拳头哐哐砸着几颗核桃（纯物理，没用灵力），闻言头也不抬，瓮声瓮气道：“苏师妹，你昨天那‘清心静气丹’的炉灰渣子还有剩没？给哥拌点进去，压压这味儿！哥感觉这‘营养糊’闻多了，金刚不坏体都要扛不住！”
诸葛铁柱则缩在桌子另一头，面前摊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灵能粒子基础构型学》，一边啃着压缩饼干（包装袋上印着“军用灵石能量棒”），一边在旁边的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灵力回路并联…符文节点冗余…理论上加入相位偏移器可以解决过载…嗯…下次试试…”
林小凡看着这魔幻现实主义早餐现场，再想想自己书桌上那尊邪门的“路由器”，感觉前途一片黑暗。他默默地从自己包里摸出一袋昨天在报到大厅自动贩卖机买的、印着“灵谷仙米饼（凡尘怀旧版）”的普通饼干，撕开包装，准备靠这个苟命。
就在这时，宿舍那扇沉重的金属大门，被人从外面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砸响了！
“哐！哐！哐！”
声音又沉又闷，带着金属特有的震颤回音，震得人头皮发麻。不像敲门，倒像是攻城锤在撞门！
“开门！异修局·清洁部！例行检查！”一个冰冷、毫无起伏、像是劣质电子合成的声音穿透门板传了进来。
“清洁部？！”王霸天手里的核桃“咔嚓”一声捏成了粉末。诸葛铁柱吓得手里的压缩饼干都掉了。苏瑶搅拌“营养糊”的动作猛地僵住，小脸瞬间煞白。
林小凡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起了昨天报到处那刺耳的警报和血红的“立即隔离！通知清洁部待命！”的警告。
“卧槽！这帮瘟神怎么来了？！”王霸天低吼一声，猛地站起来，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肌肉绷紧，“老子昨天才刚收拾干净！”
“快！铁柱！把你那些破铜烂铁藏起来！苏瑶！把你那锅生化武器处理掉！”王霸天一边吼，一边像头焦躁的熊一样在客厅里转圈，试图把地上的零件残骸踢到沙发底下。
“来不及了！”诸葛铁柱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去关他那本厚书。
“哐哐哐！”砸门声更急了，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最后一次警告！开门！否则强制破拆！”
沉重的金属大门，在刺耳的警报声中，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推开，重重撞在内侧的符文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门口，站着三个人。
统一的制服——不是异修局外勤那种黑色作战服，而是一种惨白的、毫无褶皱的、仿佛某种特殊塑料材质的连体服，包裹得严严实实，连手套和靴子都是一体的。脸上戴着巨大的、镜片是深黑色的、如同昆虫复眼般的防毒面具，呼吸口的位置发出低沉、规律的“嘶…嘶…”抽气声。胸口印着一个黑色的、扭曲的漩涡状徽记，下面一行小字：【异常污染处理·清洁部】。
他们站在那里，没有携带任何明显的武器，但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气息，像三台刚刚解冻的工业机器。领头的那个，身材最高大，面具镜片转向客厅里的一片狼藉——墙角的爆炸残骸、苏瑶那锅还在冒泡的“营养糊”、王霸天捏碎的核桃粉末、诸葛铁柱掉在地上的压缩饼干…最后，那毫无感情的复眼镜片，精准地锁定了手里还捏着半块普通饼干、僵在原地的林小凡。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404宿舍。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王霸天那粗重的呼吸都停滞了。
“目标确认：林小凡。”领头清洁者的电子合成音冰冷地响起，毫无波澜，像是在宣读一份化验报告。“SSS级污染型混沌灵根携带者。宿舍环境检测：存在高危爆炸残留、未明生化制剂、及高强度灵能粒子乱流。综合判定：居住环境极度不达标，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及污染扩散风险。”
他机械地抬起一只戴着惨白手套的手，指向林小凡：“依据《修真者异常管理条例》第7章第13条，现对你本人及本宿舍所有成员，执行强制清洁程序。程序代码：净化-404。”
“强制清洁？！”王霸天眼睛瞬间红了，一步跨到林小凡身前，花岗岩般的肌肉块块隆起，把林小凡挡了个严严实实，像一堵人墙。“放你娘的屁！老子宿舍干不干净老子说了算！轮不到你们这群白皮鬼指手画脚！谁敢动我兄弟？！”
“警告：体修王霸天，阻碍清洁程序执行。判定：次级污染威胁。”另一个清洁者冰冷的电子音响起，面具镜片转向王霸天。三个清洁者同时微微前倾身体，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压了过来。客厅里那些散落的金属碎片开始微微震颤，发出细碎的嗡鸣。
诸葛铁柱脸色惨白，腿肚子直打哆嗦，但还是咬着牙，摸索着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按钮的金属控制器，手指悬在一个红色按钮上：“你…你们别乱来！我…我手里有‘便携式灵力干扰器’！理论…理论上能瘫痪你们的能量场！”
苏瑶也丢下了玉勺，小脸绷紧，飞快地从实验服口袋里摸出几个花花绿绿的玻璃小瓶，手指灵活地拔掉瓶塞，瓶口对准了门口：“我…我这有‘含笑半步癫’改良版！‘七窍流血散’体验装！还有…还有‘强效脱毛膏’！你们…你们试试？！”她声音有点抖，但眼神很凶。
林小凡被王霸天挡在身后，心脏狂跳得像要冲破胸腔。他看着室友们虽然恐惧却依旧挡在自己前面的背影，看着那三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清洁工”，一股憋屈又愤怒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妈的！凭什么？！就因为自己那操蛋的“混沌灵根”？就因为那破警报？他什么都没干！他只是想上个学！吃口饼干！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强烈的吐槽欲望，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口翻腾、积聚！他想骂！想吼！想把所有的不公和操蛋都喷出来！那感觉比他高考数学最后三道大题全不会做还要憋屈一百倍！
“程序执行倒计时：5…” 领头的清洁者冰冷地报数，完全无视了王霸天的威胁、诸葛铁柱的控制器和苏瑶的小瓶子。三个惨白的身影同时向前逼近一步！
“4…”
王霸天怒吼一声，全身肌肉贲张，皮肤泛起淡淡的金属光泽，双拳紧握，骨节爆响！
“3…”
诸葛铁柱的手指死死按在红色按钮上，额头青筋暴起！苏瑶的手指捏紧了玻璃瓶，指节发白！
“2…”
就在领头清洁者那个冰冷的“1”字即将出口，三具惨白的身影蓄势待发的瞬间——
被王霸天挡在身后的林小凡，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我清洁你大爷！！！”
一声饱含着所有憋屈、愤怒、恐惧和吐槽能量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林小凡喉咙里炸了出来！声音之大，震得他自己耳朵都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无形的能量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失控的冲击波般猛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没有光芒，没有热浪。但那瞬间，客厅里所有人都感觉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意识上！思维瞬间变得无比滞涩、混乱！无数杂乱无章、充满负面情绪的念头碎片如同潮水般强行灌入脑海：
【凭什么抓我？！老子是良民！】
【这破宿舍！这破路由器！这破大学！】
【苏瑶的糊糊真特么难闻！王霸天的呼噜吵死人！】
【叶清漪的剑吓死爹了！清洁部都是怪物！】
【老子就想吃口饼干！吃口饼干！吃口饼干啊！！！】
这股混乱的、充满强烈吐槽和抬杠意念的精神冲击，首当其冲撞上了最前面那三个清洁者！
领头清洁者那毫无感情的电子报数声，在“1”字出口的瞬间，猛地卡壳了！变成了一个尖锐刺耳的破音：“滋——嘎！！！”
他整个惨白的身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内部精密的仪器被强行灌入了大量垃圾数据，瞬间过载！那深黑色的复眼镜片后面，似乎有细密的电火花一闪而过！他身后两个同伴也像是被无形的巨浪拍中，齐刷刷地后退了半步，连那种规律的“嘶…嘶…”抽气声都乱了一拍！
王霸天感觉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团浆糊，眼前发花，凝聚起来的护体罡气差点当场溃散，他晃了晃脑袋，怒吼道：“卧槽！小凡！你这啥招？！” 吼完他自己都愣了，这吐槽能量冲击…好像是无差别攻击？
诸葛铁柱按着红色按钮的手指一哆嗦，差点真按下去，他脑子里的公式和符文全乱了套，只剩下“耦合度…过载…危险…”在疯狂刷屏。苏瑶更是手一抖，一个玻璃小瓶脱手而出，朝着门口飞去！
那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瓶塞在半路就掉了，里面淡紫色的粉末泼洒出来，正好糊在了离得最近的那个清洁者脸上！
嗤——！
一阵白烟猛地从那惨白的防毒面具上升腾而起！面具的呼吸阀发出“滋啦滋啦”的、像是强酸腐蚀金属的可怕声响！那清洁者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手去捂面具，动作僵硬而怪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怪异抽气声。
“卧槽！苏瑶！你的‘强效脱毛膏’？！”诸葛铁柱失声尖叫。
混乱！绝对的混乱！
就在这鸡飞狗跳、一片狼藉的当口，谁也没注意到，林小凡书桌上那个一直被所有人忽略（或者说刻意避开）的、布满灰尘的青铜“路由器”。
几根歪斜的天线上，那些褪色的红绳，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极其轻微地、无风自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布满铜绿的表面，一个极其微小、极其黯淡的符文，如同垂死的萤火虫，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
一股难以察觉的、冰冷而粘稠的意念，如同最细微的蛛丝，悄然探出，带着贪婪，精准地捕捉、缠绕上了林小凡刚刚爆发出的那股混乱而强烈的“吐槽能量”波动。
无声无息。
如同水滴融入深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