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7天15小时22分...”
手腕上的基因监测环嗡嗡震动着，冰冷数字刺得林默眼睛生疼。他蜷缩在出租屋吱呀作响的破铁架床上，窗外催债的砸门声和游戏里熔岩废渊的轰隆声，混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开门！知道你在里面！”门外咆哮混杂着金属撞击声，“五十万！少一个子儿你妹就等死吧！”
林默没吭声，只是把游戏头盔的隔音效果调到最高。头盔内侧的裂缝漏进一丝红光——那是《纪元裂隙》熔岩废渊特有的硫磺地狱光效。虚拟世界里，他正趴在滚烫的岩脊上，脚下是翻涌的岩浆湖。游戏ID“尘微”身上那件打满灰色补丁的学者袍，被热浪燎得焦脆。
“操...”他低骂，喉咙里熟悉的腥甜又涌上来。基因病又犯了。游戏舱里当然吐不出血，但感官神经同步的剧痛一点不落。
现实里，一声巨响！门板被撞得向内凸起一大块，裂缝蛛网般炸开。外面的人显然上了家伙。
“尘微！你他妈掉岩浆里了？动啊！”队频里，战士磐石的吼声震得耳膜嗡嗡响。一支临时野队，正卡在熔岩废渊精英怪“熔核巨人”面前。林默负责找地形弱点，但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门外催命的砸门声和妹妹躺在医院里的样子。苍白的小脸，插满管子。
熔核巨人的熔岩巨拳擦着头顶砸下，轰隆！岩壁碎石暴雨般砸落。林默下意识往旁边滚，身下的岩层却发出不祥的呻吟。
咔嚓——
现实中，门锁彻底崩飞！几个彪形大汉挤进狭窄的出租屋。为首的刀疤脸一把揪住林默游戏舱的电源线，狞笑：“装死？老子拔你氧气管！”
虚拟与现实的双重绝境瞬间挤压着神经。游戏里，身下岩石彻底碎裂！身体悬空，直坠向下方沸腾的岩浆池！视野里一片灼目的赤红。现实里，刀疤脸的手正扯向电源线——
“别动我妹妹！”
一股混合着绝望和愤怒的灼热猛地从胸口炸开！林默眼前骤然闪过一片冰蓝色的乱码，耳边“嗡”地一声长鸣，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直接在他脑子里炸响：
【检测到高维指令溢出...绑定BUG指令终端...用户：林默（尘微）...权限确认...】
什么鬼？！
没时间细想。他死死盯着下方翻滚的岩浆和那块即将砸在身上的巨大落石，一个荒谬又清晰的念头疯狂涌现：如果这石头...不存在？或者说...归零？
念头刚起，那股灼热猛地冲上喉咙！
“咳——噗！”
现实中，头盔下的林默猛地弓起身，一大口温热的液体喷在头盔内壁！刺目的猩红瞬间模糊了虚拟视野。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肺腑，疼得他蜷缩起来。
【指令录入：[目标岩壁分子键能→归零]...执行中...能量不足...补充...生命能转化...】
嗡！
虚拟世界里，坠落的林默眼睁睁看着那块要将他砸进岩浆的巨石，连同它连接的那一大片陡峭岩壁，像被无形橡皮擦抹过，毫无征兆地——塌了！
不是崩裂，不是坠落，是直接从原子层面瓦解！无声无息，化作一片赤红的沙瀑，瞬间将他淹没，也兜头盖脸泼了下方熔核巨人一身！
“卧槽？！”队频里磐石爆出粗口。熔核巨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岩沙糊了一脸，动作瞬间僵直，头顶冒出巨大的晕眩标志。
“沙瀑塌陷？BUG了？！”另一个队友惊呼。
只有林默知道发生了什么。视野右下角，多了一个半透明的冰蓝色悬浮窗口，像一块碎裂的屏幕，上面飞快闪过刚才那道指令的残影和一行小字：【能量源：用户生命能（血液）...本次消耗：约100ml...】
100ml血？！
现实里，揪着电源线的刀疤脸也愣住了。头盔面罩内侧，全是新鲜温热的血迹！顺着林默苍白的下巴往下淌，滴落在脏兮兮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妈的...真他妈是个痨病鬼！”刀疤脸嫌恶地甩开手，骂骂咧咧，“晦气！七天！就七天！钱不到，等着给你妹收尸！”
脚步声远去。出租屋重归死寂，只剩下熔岩废渊地图自带的低沉轰鸣通过破损的隔音传入现实。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劣质泡面混合的酸馊气。
林默颤抖着手摘下头盔。眼前发黑，心脏狂跳，喉咙里全是铁锈味。他抹了把脸，满手粘腻的鲜红。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手腕监测环上。
【基因稳定度：17.8%↓ (临界警告)】
刚才那一下咳血，直接掉了2%？！
他喘着粗气，目光却死死盯在游戏舱内壁和床单上那滩血迹。不对...那是什么？
暗红的血泊里，似乎夹杂着一些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颗粒？
林默伸出颤抖的手指，沾了一点粘稠的血，凑到眼前。昏暗的光线下，指尖的血迹深处，确实嵌着几粒比金沙还细小的闪光点，微弱却真实地反射着窗外霓虹的碎光。
现实的血里，为什么会有金沙？是刚才那个见鬼的“BUG指令终端”带来的？还是...
“喂！学者！还活着没？掉线了？”磐石粗犷的声音从队频里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他娘的，那沙塌得真邪门！巨人晕了，快，弱点露出来了！用你那放大镜照它胸口发光的裂痕！”
林默猛地回神，压下翻腾的呕意和眩晕，重新戴上沾血的头盔。视野再次被熔岩废渊的赤红占据。熔核巨人果然晕在原地，胸口一块熔岩甲壳裂开，露出里面炽白如核的弱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现实的血债如山，妹妹的命悬一线，这游戏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他举起那柄学者职业的标志性武器——镶着几粒黯淡人造水晶的青铜放大镜（指挥棒），对准巨人的胸口裂痕。
“分析弱点...放大...”他嘶哑地念出技能指令，喉咙火烧火燎。
就在放大镜聚焦的白光即将触碰到那炽白核心的刹那——
“等等！蠢货！别碰那个！”
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声音突兀地在熔岩废渊的轰鸣中响起！
林默手一抖，技能差点歪掉。
只见熔核巨人侧面一处高耸的、被刚才沙瀑掩埋了大半的废弃矿车轨道顶端，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尖尖的耳朵在热浪中微微抖动，淡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几缕发丝被硫磺风吹拂着贴在白皙的脸颊旁。她穿着一身点缀着翠绿藤蔓与奇异符文的祭司袍，此刻却毫无形象地跨坐在一辆锈迹斑斑的废弃矿车上，两条纤细的腿晃荡着，仿佛那不是悬在万丈熔岩之上的死亡轨道，而是公园里的秋千。
精灵族祭司？NPC？
但她的眼神灵动得不像数据，浅绿色的瞳孔正焦急地盯着林默手中的放大镜，又扫过地上残留的赤红沙砾（或者说被林默指令抹除的岩壁残渣），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疑。
“那裂痕是诱饵！碰一下它就狂暴！”她语速飞快，带着奇异的韵律感，“熔核巨人的真正核心在它左脚后跟！那里有块被熔岩苔覆盖的黑色晶石！打那里！”
NPC怎么会这么智能？还知道破局？林默心中警铃大作，但磐石已经吼着“信她一回！”，抡起巨斧朝着巨人左脚后跟劈去！
轰！
斧刃精准砸中那块不起眼的黑色晶石。熔核巨人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戳破的岩浆气球，瞬间崩解成无数飞溅的灼热碎块和一大滩炽亮的熔岩液体。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硫磺和臭氧味。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磐石”、“尘微”（...）首杀熔岩废渊精英“熔核巨人”！获得首通奖励：金币x5000，经验值x15000，特殊成就[熔岩勘探者]！】
队频里一片欢呼。林默却死死盯着矿车顶上那个精灵祭司。
她似乎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翠绿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林默，尤其是他学者袍袖口——那里不知何时溅上了一小片血迹，正诡异地渗入布料，形成一道暗红色的、蜿蜒如符文的痕迹。
“喂，人类学者，”她歪着头，尖耳朵又抖了抖，声音清亮，“你的血...颜色好奇怪啊。”
林默心头巨震！他的血染在游戏里的衣服上了？这怎么可能？！
“而且...刚才那片岩壁，”精灵祭司轻轻跳下矿车，轻盈地落在灼热的沙砾上，竟没发出一点声音。她蹲下身，指尖捻起一小撮赤红的沙，若有所思，“不是崩塌...是‘消失’了？”她抬头，浅绿色的眼眸穿透虚拟与现实的界限，带着洞悉一切的光芒，直直看向林默头盔后那双震惊的瞳孔，“你...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她身后那片被林默指令抹平的岩壁原址，空间忽然一阵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水纹荡漾，又像是信号不良的雪花闪烁。一道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属于熔岩废渊任何光源的——淡绿色微光，如同精灵发色的反光，在那片虚无中一闪而逝！
林默瞳孔骤缩！现实和游戏...在混淆？
没等他开口询问，那精灵祭司的身影忽然变得有些模糊，仿佛信号接收不良的投影。她的目光最后深深看了林默袖口的血痕一眼，身影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瞬间扭曲、破碎，消失在灼热的空气中。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低语，仿佛直接响在林默耳边：
“世界...在‘渗漏’呢...奇怪的人类...”
矿车轨道上，空空如也。只有硫磺风依旧呼啸。
队频里磐石还在嚷嚷着分赃。林默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学者袍袖口那道新鲜凝固的暗红血纹，指尖冰凉。现实里，出租屋的门板破洞透进惨淡的路灯光，照亮床边那滩混着细微金砂的血迹，刺目惊心。
熔岩废渊的灼热仿佛穿透了游戏头盔，烘烤着他的脊背。现实是冰冷的铁屋和刺鼻的血腥。精灵祭司消失前的低语和那片诡异的绿光，像冰冷的蛇钻进脑海。
渗漏？
他抬起手，看着监测环上冰冷的倒计时数字。
【7天15小时05分...】
时间不多了。但刚才那口血...那抹金沙...还有那个神秘精灵的话...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监测环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屏幕一闪，一行新的小字覆盖了倒计时：
【检测到异常能量残留...分析中...】
林默心头一跳。异常能量？是那个BUG指令终端？还是血里的金沙？
***
熔岩废渊高空，一处被热浪扭曲的虚空之中。
翎羽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幽蓝的数据流，【AR战术分析仪】的视野牢牢锁定着下方矿车轨道区域，刚才那个精灵祭司消失的位置。她整个人蹲伏在一块突出的焦黑岩石后面，蓝黑色的挑染短发被热风吹得紧贴脸颊。
“目标：未知精灵族单位...消失方式：非正常下线...空间坐标残留异常波动...频谱分析...”
她低声自语，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成残影。镜片上瀑布般刷过密密麻麻的代码和三维波形图。
“波动频率...0.723THz...能量特征...匹配度0%...数据库无记录...”
翎羽的眉头紧紧皱起，冰冷的镜片也无法掩盖她眼中的惊疑。她切到另一个监控窗口——那是实时捕捉的尘微袖口血迹的微观扫描图像。放大，再放大...
“血液成分分析...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未知金属微粒尺寸：纳米级...金属成分光谱...铼？！还有...铱？！”
饶是冷静如她，呼吸也停滞了一瞬。血液里含有纳米级的、极其稀有的铼铱合金颗粒？！这根本不是人类血液该有的成分！
“尘微...玩家林默...”翎羽的目光穿透岩石缝隙，落在下方那个还茫然站在沙暴边缘的学者身影上，机械义眼的光芒锐利如刀，“你的血...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那个精灵...又是什么东西？”
她迅速截取了所有异常数据，包括尘微袖口血迹的扫描图、精灵消失点的空间波动频谱，以及熔核巨人被抹除岩壁区域的能量残余读数。
“报告标记：异常等级-Alpha...代号：‘神血’事件...上传至私人加密服务器...”
做完这一切，翎羽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极微弱数据信号波动，证明这里曾有一双眼睛，洞悉了熔岩与鲜血之下，那惊世骇俗的第一道裂缝。
而下方，对此一无所知的林默，正弯腰从熔核巨人消散后残留的熔岩浆液中，拾起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却异常冰冷的核心矿石。这就是“血晶矿”？系统标注的稀有矿物？能换钱？
他握着那块冰凉的矿石，感受着胸口因咳血而残留的闷痛，和手腕上倒计时的冰冷触感。现实的门板破洞像一张咧开的嘴，嘲笑着他的无力和债务。
精灵的话在脑中回响：“世界...在‘渗漏’...”
渗漏...
他低头看着手中赤红的矿石，又看看地上那滩混着细微金砂的血迹。一个疯狂而微弱的念头，在绝望的深渊里，像岩浆中的气泡，挣扎着冒了出来。
也许...这见鬼的血和这石头...就是他唯一的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