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刀刀站在他面前,从上往下注视了好一会儿。
这男人,洗干净后,比在官市上看到的时候还要俊朗几分。
可惜了,刚收拾好,又被那帮人蹂躏得蓬头散面,衣冠不整。
看他伤痕累累又狼狈颓萎的模样,宋刀刀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
她生疏又有礼地与他打了声招呼,尝试着想与他先熟络一下:
“江寒钊是吧,我看你卖身契上写的是这个名字。”
“我叫宋望舒,乳名刀刀,大家都喜欢唤我宋刀刀。”
“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我给你把头发梳理一下吧。”
“我拿了药膏,等一会儿吃点东西,再帮你上点药涂一涂。”
靠坐在竹椅上的男人垂着目光,并没有搭理她。
见他不应,宋刀刀看他一眼,直接上手。
不算柔软的手指触到发梢,江寒钊眼皮微微颤了一下。
宋刀刀替他将头发绾起,用一根发带系好。
又弯下身去帮他将松垮歪掉的衣领重新系好。
替他整理好仪容后,她又转身去厨房端面。
惠娘给他现煮了一碗。
刚下的面比较烫,宋刀刀拿筷子反复将面挑起来凉透,这才夹起来喂他。
不想某人却一点都不领情,面都送到他嘴边了,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试了三四次,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无动于衷的颓败模样。
宋刀刀顿时窜起一股火气,大声劝道:
“你都饿了一整天了,再不吃身体会垮掉的。”
“张嘴,我喂你!”
“这面很好吃的,你尝尝。”
“江寒钊?”
默然不动,不予理睬。
宋刀刀霎时被他这爱搭不理的模样给生生气笑了。
这是买了个活爹回来给自己气受?
要不是念着他手脚无法动弹,她才懒得管,爱吃不吃。
深吸一口气,压下火爆脾气,她又耐着性子劝一遍:
“江寒钊,嘴巴张开来,我喂你吃点。”
“哪怕只吃两筷子也行,不吃你身上没力气,伤就恢复得慢。”
“来,这个面是骨汤煨的,很好吃的,你尝尝。”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你应一声不行吗?我又不是你的敌人。”
“江寒钊!”
最后夹一筷子小心递到他唇边,他依旧不肯张口。
宋刀刀的好脾气彻底耗尽,顿时收了好脸色,大声呵斥道:
“你到底吃不吃?”
“你想绝食抗议吗?”
“好不容易躲过一劫,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这婚事又不是我强迫你的,你要是真看不上,有本事自己离开啊。”
“摆个死脸给谁看呢,我都亲自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这是想死在我家还是怎么着?”
“我还满腹委屈呢,早知道买你会这样,我才懒得管。”
“差点害得我和我的家人也跟着遭殃。”
“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耍公子哥脾气。”
“惯的你。”
说罢,也不知道是跟自己置气,还是气恼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一点都不识好歹。
将面碗往木桌上重重一放,宋刀刀坐在椅子上气鼓鼓生闷气。
即便如此,竹椅上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宋刀刀转头看他两眼,一股无名之火越烧越旺,气得一脚踢向桌脚。
桌上的面碗哐当震动两下,差点打翻。
她站起身,叉腰放下狠话:
“想死,行!我成全你!”
“是我花银子买下的你,你现在可是我的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给你三条路,一,老娘垂涎你美色。”
“你要是不肯吃,那我就嘴对嘴强制渡到你嘴里,逼你吃下去。”
“二,今晚洞房花烛,我把你给办了。”
“反正花了钱,我总得自己用一用,回一回本。”
“等用完,借了种,再将你卖到春香院去。”
“你虽然手脚不能动弹,但这身子和脸还是值点钱的。”
“春香院里有的是那些好男风的恩客。”
“你只需要往那儿一躺,管你要死还是不活。”
“用不了一个月 ,我就能赚回买你的三贯银钱了。”
“三,要么你自己张嘴乖乖吃饭,好好活下去。”
“等将来有一天,有尊严地杀回去,让那些欺辱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你要是活下去,我们家不用你报恩,更不用你负责。”
“你要是想走,随时找我要卖身契和和离书,我绝不拦你。”
“三条路,你自己选!”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刺痛了他,灰暗的眸子倏地睁开,锋利地瞪向她。
宋刀刀不甘示弱,恶狠狠瞪回去,怒道:
“瞪什么瞪,给我个准话。”
“你要是不张嘴,我就默认你选择第一条和第二条。”
那深邃暗沉的双眼死死盯着她,片刻,又暗沉下去。
宋刀刀瞪他好一会儿,待他收了幽暗的目光。
她重新端起桌上的面,夹了一筷子送到他嘴边。
不知是说的话见了效果,还是真怕她把他扔进春香院?
江寒钊破天荒缓缓张开了嘴。
宋刀刀顺势就将面塞进去。
直到一小碗面都喂完,宋刀刀掏出自己腰间的帕子想给他拭一下嘴角的汤水。
不想却被他嫌弃地避开。
切一声,宋刀刀嫌弃地瘪嘴,没好气白他一眼。
收回帕子,她端着空碗朝厨房走去。
惠娘看她将空碗搁到灶台,笑探一眼院子里的某人,低下头弯起嘴角。
也不知娘子用的什么激将法,竟能让他自己张开了嘴吃下去。
要知道,不管是在牢里,还是在押解的路上。
那些官爷威逼利诱地没能让他张口,都是直接粗暴地强灌下去的,为的就是不让他死在路上。
不一会儿,院门被人推开。
隔壁林婶带着媳妇和孩子拎了贺礼进来,笑着朝里喊道:
“蔡婆,我们过来讨杯喜酒喝,能进不?”
蔡婆子撑着灶台起身招呼他们,“快请进,正等着你们呢。”
“又要劳烦你们帮忙了。”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是邻里,相互帮一把不是应该的么。”
“这便是刀刀的夫婿吧?”
林婶看一眼竹椅上的人,待看清他容貌,着实惊艳了一下。
“长得怪俊的,这男俊女俏,倒是般配的很嘞。”
蔡婆子眼睛看不见,宋刀刀忙走出来迎他们。
瞟一眼被打趣也没点反应的男人,她谦和微笑着招呼:
“婶儿,嫂子,劳烦你们过来帮忙。”
“瞧这傻丫头,还跟我们客气起来了。”
“喏,你阿舅要的红烛,红纸和红绸,你嫂子都给你找来了。”
“这红烛是新买的,你放心用。”
“多谢婶儿,那我就不客气了。”
“本就无需客气。”
林婶笑着拉过她的手,端详起她身上耀眼的大红嫁衣来:
“你这身嫁衣看着真不错,就是长了一点,都拖地了。”
“怎么不改一改再穿?”
“新郎官身上的也是,显大了。”
宋刀刀语塞,只能使劲冲她微笑,赶紧转移话题。
“刚才两位大人送的,太匆忙没来得及改。”
“小山,你大福哥呢?怎么没来?”
“哦,他被大川叫去帮忙了。”陶嫂子笑着与她解释。
“这样啊,那一会儿叫他也一起过来吃席。”
林婶笑嗔她道:“来,那必须得来,不用你叫也会自己过来的。”
“我们可不跟你客气。”
“对了,婶儿能好奇问你个问题不?”
“你家方才到底出了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