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的指尖刚触到那道空间裂隙,袖中临摹着银纹的符纸突然发烫。废弃药圃的晨雾在他脚边凝成漩涡,那些被玄墟老者扫到角落的落叶打着旋飞起,在半空拼出半阙残缺的口诀——“隙中生风,风动符鸣”。
一、失控的符箓
巳时的阳光斜斜切过藏经阁的窗棂,陈星蹲在阁楼背面的阴影里,手里攥着三张皱巴巴的“轻身符”。昨夜在废弃药圃撞见的空间裂隙像块烧红的烙铁,在他脑海里反复灼烧——那道不足寸宽的银线里,分明藏着另一片扭曲的天空,与他符纸上的银纹有着相同的脉动。
“再试最后一次。”他咬着牙将灵力注入符纸,这次没有急着催发,而是按照落叶拼出的口诀,让灵力在纹路间隙里打了个旋。符纸突然发出蜂鸣,银纹像活过来的蛇般游走,在他掌心凝成个微型漩涡。
“成了!”陈星刚要起身,漩涡突然暴涨,一股蛮力拖着他向前踉跄三步,后背重重撞在藏经阁的墙面上。更诡异的是,他的手掌竟没入墙体半寸,触感如同穿过黏稠的雾气,指尖传来阵阵刺痛——那里正是玄墟老者每天扫地时,扫帚柄总会磕碰到的地方。
墙内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夹杂着老者含糊的嘀咕:“毛躁小子,空间之力哪是这么用的?知不知道刚才差点把自己嵌进墙里的裂隙?”
陈星慌忙抽回手,掌心里的符纸已经焦黑,唯有边缘还残留着半道银纹,与墙体砖缝里渗出的微光隐隐呼应。他这才发现,藏经阁背面的墙壁上布满了肉眼难辨的细痕,纵横交错,组成了张巨大的网,而每个网眼中心,都藏着粒闪烁的星尘。
远处传来执事的呵斥声,陈星本能地矮身躲进阴影,身法比往常快了半拍。在他屈膝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阴影里的星尘突然亮起,在地面拼出条蜿蜒的路径,正好绕过执事巡视的路线。
“原来不是我跑得快。”他摸着发烫的掌心恍然大悟,那些被他当作“注意力盲点”的地方,根本就是空间裂隙的薄弱处。玄墟老者每天扫地,恐怕不是在清扫落叶,而是在修补这些随时可能崩裂的缝隙。
当他顺着星尘指引溜回外院时,袖中焦黑的符纸突然化作银粉,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拼出只歪歪扭扭的眼睛,正盯着演武场的方向。
二、锻体场的猩红
曾臣的拳头砸在试力桩上时,指节突然渗出细密的血珠。午时的演武场被烈日烤得发烫,他赤裸的脊背上,“磐石锻体术”催出的青灰色石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蛛网状的红痕,如同有无数条血虫在皮下钻动。
《古体修札记》摊开在旁边的石阶上,第廿三页的“凝煞诀”被血渍浸透,原本模糊的插图变得清晰——那是尊浑身缠满锁链的巨兽,心口位置嵌着块与他凝神玉佩相似的石头。昨夜子时,当他按照图谱运转戾气时,玉佩突然爆发出刺骨的寒意,逼得他生生中断修炼,此刻玉佩表面已凝起层白霜。
“曾呆子,又在跟木桩较劲?”三个外院弟子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为首的赵师兄嗤笑出声,“听说你连‘撼山撞’都练不标准?要不要哥哥们教教你怎么用脑子练功?”
曾臣没抬头,只是握紧了拳头。皮下的红痕突然加速游走,汇聚到拳面位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札记上的巨兽插图突然渗出暗红液体,顺着纸页的褶皱爬向他的影子。
“装聋作哑是吧?”赵师兄抬脚踹向试力桩,“砰”的一声闷响,木桩剧烈摇晃,震起的木屑溅在曾臣背上。
就在这时,曾臣的瞳孔猛地收缩,倒映出札记插图上的巨兽——那怪物心口的石头突然裂开,露出只淌着血的眼睛。他耳边响起磨牙般的嘶鸣,与昨夜失控打碎巨石时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滚开!”曾臣低吼着侧身,拳头擦着赵师兄的肋下滑过,重重砸在旁边的兵器架上。青铜长枪噼里啪啦折断三根,而他拳头上的红痕竟在接触金属的瞬间褪去几分,留下淡淡的青烟。
赵师兄吓了跳,色厉内荏地喊道:“你敢动手?”
曾臣没理会,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拳头。刚才那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兵器架里藏着某种能安抚戾气的东西,与凝神玉佩的气息同源。当他俯身捡起段枪头时,发现断口处凝结着层青灰色的粉末,与他锻体时脱落的死皮完全相同。
札记突然无风自动,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浮现出行血字:“戾气需以金铁淬之,然过刚易折,当心石破天惊。”字迹边缘泛着银光,与陈星符纸上的银纹属于同种材质。
远处的演武场入口,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者背着竹篓走过,篓子里装着半筐打磨光滑的青石。他瞥了眼曾臣紧握枪头的手,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转身走向后山——那里正是陈星撞见空间裂隙的方向。
三、药圃里的星辰
未时的阳光穿过药圃的竹棚,在花灵儿指间投下细碎的光斑。她蹲在新开辟的苗床前,小心翼翼地将月露花的种子埋进土里。这株匿名寄来的种子比普通月露花大了三倍,外壳上布满银紫色的星纹,昨夜用生命灵力浸润时,种子竟轻轻颤动,发出类似心跳的声音。
“奇怪,怎么还不发芽?”花灵儿指尖的绿光又浓了几分,苗床里的土壤突然鼓起细密的小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她屏住呼吸,看着包浆破裂,露出的却不是嫩绿的芽尖,而是无数根银色的细丝,如同微型的星辰轨迹,在泥土里织成半球形的网。
更诡异的是,这些银丝在吸收她的生命灵力后,竟开始投射影像——画面里是片荒芜的山谷,黑色的石头上刻着与曾臣札记相同的符号,而山谷中央的祭坛上,插着柄缠绕着锁链的长枪,枪尖滴落的液体,与陈星符纸化作的银粉一模一样。
“这是哪里?”花灵儿刚要凑近细看,银丝突然剧烈抽搐,影像瞬间破碎。苗床中央爆出团银光,等光芒散去,月露花已经破土而出,只是叶片不是寻常的绿色,而是半透明的银紫色,脉络里流淌着星辉般的液体。
药圃角落的古井突然传来“咕噜”声,花灵儿起身查看时,发现井水竟变成了墨蓝色,水面浮着层薄薄的冰,而冰面下,沉着片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片旋转的星云,与陈星在空间裂隙里看到的天空完全吻合。
当她伸手去捞铜镜时,井水突然沸腾,铜镜化作道银光钻进月露花的花苞。花苞猛地绽放,银紫色的花瓣层层展开,每个瓣尖都顶着粒星尘,在空气中拼出半朵莲花的形状——与曾臣凝神玉佩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花师妹,看到陈星那混小子了吗?”外院的李师姐怒气冲冲地闯进药圃,手里攥着被符纸烧出洞的衣袖,“他又用破符箓捣乱,把我刚晒的药草全吹进泥里了!”
花灵儿刚要摇头,月露花突然轻轻摇曳,花瓣上的星尘飞向李师姐的衣袖。焦黑的破洞边缘竟长出细小的嫩芽,将破损处巧妙地遮掩起来。李师姐愣在原地,怒气冲冲的脸慢慢涨红:“这……这是你做的?”
花灵儿看着自己微微发光的指尖,突然想起曾臣背上的伤口——上次用生命灵力治疗时,他伤口周围的皮肤也曾泛起类似的青灰色粉末。而林璇布阵时,阵盘上的星辉似乎也与月露花的星尘有着相同的频率。
夕阳西下时,药圃的竹棚顶上,不知何时落了只银斑夜枭,正歪着头盯着月露花,嘴里叼着片泛着银光的叶子,叶脉与陈星符纸上的银纹如出一辙。
四、阵盘里的漩涡
申时的风带着山雨的潮气,卷得林璇窗前的阵盘嗡嗡作响。她坐在案前,指尖悬在盘面上空,看着三枚“警戒阵”的阵旗围着核心打转,却始终凑不成完整的阵法——自从上次推演影蚀符号被反噬后,阵盘中央就多了道裂隙,任何灵力靠近都会被绞成碎片。
案几上摊着《基础阵纹详解》,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寒铁木叶子,是上次处理兽潮伤员时,从曾臣伤口里取出的。此刻叶片突然泛起青光,将阵盘上的裂隙照得透亮——那道不足发丝宽的缝隙里,竟藏着与月露花星纹相同的银紫色脉络。
“原来如此。”林璇将寒铁木叶子按在裂隙上,叶片瞬间化作青灰粉末,裂隙竟真的缩小了半分。阵盘突然震颤,三枚阵旗“叮”地相撞,在盘面投射出片扭曲的光影——那是片布满星辰的夜空,但星辰的位置与现行星图完全不同,其中最亮的四颗星,正好对应着演武场、药圃、藏经阁和她窗前的方位。
光影里突然闯入道黑影,看不清轮廓,只能看到它手里握着根锁链,锁链末端拴着块石头,石头上刻着曾臣札记里的符号。当黑影走过最亮的那颗星时,星辰突然炸裂,化作陈星符纸上的银纹,顺着锁链爬向黑影的手腕。
“影蚀……”林璇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涌入阵盘。裂隙猛地扩大,将她的指尖吸进去半寸,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与陈星手掌陷入藏经阁墙壁时的触感完全相同。
窗外的风铃突然剧烈摇晃,“惊堂木”形状的铃舌撞出急促的脆响。林璇抬头,看见云层里钻出只银斑夜枭,正朝着药圃的方向飞去,翅膀上的银斑组成了半道阵法,与她阵盘上缺失的那半完美契合。
她迅速取来纸笔,将光影里的星图临摹下来。画到第七颗星时,笔尖突然渗出墨滴,在纸面晕开个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行小字:“四星为基,三星为隙,北斗藏于无形处。”字迹与璇玑夫人留在她阵盘上的修补纹路,有着相同的笔锋。
暮色渐浓时,林璇将临摹的星图折成纸船,轻轻放进窗前的水盆里。纸船没有下沉,反而顺着水流旋转起来,船尾拖出的银线在水面拼出完整的北斗七星——最后三颗星的位置,赫然指向青岚宗的禁地深处。
五、暮色中的共鸣
酉时的钟声漫过青岚宗的飞檐时,四个方向的异常灵力突然汇成道银紫色的洪流,在宗门上空凝成片旋转的星云。
演武场的试力桩爆出青光,曾臣拳头上的血痕被尽数吸走,露出凝实的青灰色石纹,与凝神玉佩的光芒交相辉映;药圃的月露花突然释放出漫天星尘,在竹棚顶上组成完整的北斗星图,与林璇纸船投射的星图完全重合;藏经阁背面的墙壁渗出银粉,顺着砖缝流淌,在地面拼出《古体修札记》里的巨兽图案,而巨兽心口的石头,正对着陈星掌心的灼痕;林璇窗前的阵盘彻底修复,裂隙处的银紫色脉络与夜空的星云产生共鸣,发出清越的嗡鸣。
陈星躲在藏经阁的阴影里,看着银粉组成的巨兽图案,突然想起曾臣失控时的眼神——与图案里巨兽的眼睛有着相同的猩红。当他伸手去触碰图案时,掌心的灼痕突然发烫,图案竟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手臂,与袖中残留的银粉融为一体。
曾臣将断裂的枪头扔进熔炉,看着青灰色粉末在火中化作银星,突然明白札记里“石破天惊”的含义——他体内的戾气并非洪水猛兽,而是需要像锻造铁器般,用金铁之气反复淬炼。熔炉里的火苗突然变成银紫色,映得他的凝神玉佩泛起涟漪,与药圃方向传来的星辉遥相呼应。
花灵儿摘下片月露花的叶子,发现叶片背面的星纹里,藏着陈星符纸的银纹、曾臣石纹的青灰和林璇阵盘的脉络。当她将叶片泡进古井时,井水突然化作星空,无数银线从井底升起,在竹棚上拼出完整的阵法,而阵法中心,正对着林璇所在的内院方向。
林璇看着纸船在水盆里转出的星图,突然意识到璇玑夫人的提点——所谓“北斗藏于无形处”,不是指星辰本身隐形,而是它们的轨迹藏在另外四星的间隙里,就像陈星符纸的银纹藏在纹路间隙,曾臣的戾气藏在石纹深处。
当最后一缕阳光沉入西山,青岚宗的四座高峰突然亮起微光,分别映出青灰、银紫、银白、青绿四种颜色,组成了个巨大的四象阵。而阵眼的位置,正是那片被玄墟老者反复清扫的废弃药圃。
药圃中央,玄墟老者收起扫帚,望着上空旋转的星云,从怀里掏出块布满裂纹的玉佩,轻轻放在裂隙处。玉佩瞬间化作银粉,裂隙彻底闭合,只留下粒闪烁的星尘,在暮色里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