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泽维尔学院地下深处,隔绝了一切电磁干扰的脑波室,此刻却像一颗沉默的心脏,在无形的压力下沉重搏动。半球形的穹顶镶嵌着无数细小的传感晶体,散发着幽蓝的微光,如同凝望深渊的星群。查尔斯·泽维尔端坐于中央的脑波增强仪前,银白的发丝在仪器幽光映照下泛着冷冽的金属色泽。他的面容平静,如同古井深潭,但那双能洞悉亿万心灵的眼睛深处,此刻却沉淀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风暴。风暴女奥萝洛站在他身后半步,脊背挺直如标枪,银白色的眼眸里,残留着旧馆走廊那场惊心动魄交锋后的余烬,以及林恩脚下那片诡异琉璃地面带来的冰冷寒意。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珠,只有脑波增强仪核心发出的、低沉如远古蜂鸣的“嗡”声在回荡。

“查尔斯,”奥萝洛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吞噬’。那不是吸收,不是转化…是彻底的湮灭。就像…一个饥饿的宇宙奇点。”她眼前仿佛再次浮现那颗微型太阳耀斑无声无息消失的瞬间,自己体内力量被强行抽离的冰冷空虚感让她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孩子…他体内奔流的不是变种人的X基因,是某种冰冷、非生命的…毁灭遗泽。他在失控的边缘。我看到了恐惧,看到了挣扎,但更深处…”她停顿了一下,银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锋的光芒,“…是足以点燃整个世界的绝望火药桶。”

X教授没有立刻回应。他微微合上双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冰凉的金属扶手上。不需要奥萝洛详述旧馆的细节,她传递过来的精神印记——那狂暴耀斑被瞬间抽干的惊骇,林恩体内爆发出的、冰冷贪婪的吞噬欲望,以及脚下瓷砖瞬间异化为七彩琉璃的诡异景象——早已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思维。那是一种超越现有变种人能力图谱的、带着强烈非人感的污染性能量。它危险,极度的危险。但更让他心弦紧绷的,是奥萝洛精神印记中捕捉到的、林恩那双绝望的眼睛深处,一闪而过的、孩童般的无助与哀求。

“恐惧中的绝望…” X教授缓缓睁开眼,湛蓝的瞳孔如同蕴藏着星海的宇宙,“往往比力量本身更具毁灭性。奥萝洛,你带回的不仅是警告,更是一个迷失在自身风暴中的灵魂。”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目光转向脑波增强仪的核心,“我们需要知道源头。他力量的本质,他恐惧的根源。只有看清深渊,才能找到引渡的绳索。”

他不再言语,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脑波增强仪低沉的嗡鸣骤然拔高,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穹顶镶嵌的无数传感晶体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光芒,将整个脑波室映照得如同极地冰窟!强大的精神力量如同无形的潮汐,以X教授为中心轰然扩散,瞬间冲破了脑波室厚重的铅合金壁垒,如同亿万道无形的思维触须,刺向学院上方混乱的空间——那里,铅灰色的雷暴云涡依旧在天空疯狂旋转,叉状闪电撕裂着昏暗的天幕,狂风裹挟着暴雨抽打着城堡的尖顶。

X教授的目标清晰无比——林恩·陈!

他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瞬间穿透了物质与能量的阻隔,锁定了旧馆深处那个蜷缩在废弃储藏室角落、被绝望和体内奔流的冰冷辐射能折磨得瑟瑟发抖的少年意识。

“林恩…” 一个温和、包容、如同广阔海洋般的精神意念,带着安抚的暖流,悄然渗入林恩混乱而充满尖锐冰刺的意识边缘。这是X教授的精神抚触,试图在惊涛骇浪中投下一根锚索。

然而,就在这精神抚触接触到林恩意识核心边缘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脑波增强仪猛地发出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的恐怖蜂鸣!整个巨大的半球形空间剧烈地震颤起来!穹顶上那些爆发出强光的传感晶体,如同承受了过载的电压,瞬间变得赤红!刺鼻的臭氧味和某种金属烧熔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X教授平静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剧变!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扣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瞬间发白!他感觉到自己探向林恩的精神触须,在接触到对方意识核心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绝对冰冷的墙壁!不,不是墙壁!那更像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冰冷死寂的辐射旋涡!一股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非精神的、纯粹物理性的干扰洪流,如同来自宇宙深空的伽马射线暴,顺着他的精神链接,逆流而上,狠狠冲击而来!

这股干扰洪流冰冷、狂暴、充满了毁灭性的粒子噪音!它并非精神攻击,却如同亿万颗高速旋转的、带着强辐射的金属砂砾,疯狂地冲刷、磨损着X教授纯粹的精神能量!剧痛!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仿佛灵魂被投入强酸池中腐蚀消融的剧痛,瞬间贯穿了查尔斯的意识核心!

“呃!” X教授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那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场,竟然在这股纯粹物理性的辐射洪流冲击下,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和短暂的溃散!

“查尔斯!” 奥萝洛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周身瞬间弥漫起细小的电弧,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物理冲击。

“不…不是他主动…” X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强行稳住心神,湛蓝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光芒,如同在风暴中掌舵的船长,“是他体内的‘东西’…在自动防御!纯粹的…辐射污染场!”

就在X教授强行顶住那恐怖的精神反噬,试图更深入地解析林恩意识外围的混乱信息时——

“嘀!嘀!嘀!嘀——!!!”

刺耳到足以震碎玻璃的、前所未有的最高级别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瞬间撕裂了脑波室的死寂,也响彻了整个泽维尔学院地下基地!控制台上,代表全球核设施监控网络的十几个指示灯,如同被泼了滚油般疯狂地闪烁起刺眼的血红色!尖锐的警报信息如同瀑布般在旁边的全息屏幕上疯狂刷下:

【全球核态势感知网络 - 最高紧急警报】

【警报源:北美防空司令部 (NORAD)】

【警报级别:NUCLEAR EVENT IMMINENT (核事件迫近)】

【异常辐射源定位:多重锁定失败!能量特征异常!非已知核爆/泄漏模式!】

【辐射强度:持续飙升!峰值逼近临界阈值!】

【定位信号源:严重干扰!初步判定…纽约州威彻斯特郡区域!泽维尔学院周边?!】

【警报扩散:全球核武库进入一级戒备!导弹发射井激活!战略轰炸机紧急升空!重复,全球核武库进入一级戒备!】

全息屏幕上,代表全球各大核武库和战略导弹发射基地的图标,正以令人窒息的速度由绿转黄,再跳向刺目的血红色!一条条代表战略轰炸机紧急升空轨迹的红色线条,正从世界各地的军事基地射向天空!

“上帝啊…” 奥萝洛倒抽一口冷气,银白色的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如同末日倒计时般的疯狂警报,又猛地看向脑波增强仪中央、正承受着恐怖精神反噬的X教授。她瞬间明白了——教授那强大无匹的精神力在试图探查林恩时,无意间如同一个巨大的放大器,将林恩体内那股冰冷狂暴的辐射能特征,瞬间暴露在了全球最敏感的核监控网络之下!林恩本人就像一个行走的、极度不稳定的微型核反应堆信号源,而X教授的探查,则像在黑暗森林里点亮了一颗最醒目的火炬!

“查尔斯!断开连接!立刻!” 奥萝洛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决断,周身电弧瞬间暴涨!她必须阻止这场由精神探查引发的、足以毁灭世界的连锁反应!

X教授也意识到了这致命的关联!他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骇然和果断!他猛地切断了所有外放的精神触须,如同斩断被毒蛇咬住的手臂!脑波增强仪那尖锐的过载蜂鸣戛然而止,穹顶的传感晶体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几缕青烟袅袅升起。

控制台上,那疯狂刷新的全球核警报信息流,在X教授切断探查的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顿。代表辐射强度飙升的曲线,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上升的势头猛地一滞!全球各地那些疯狂闪烁的血红色警报图标,闪烁的频率也明显减缓下来,虽然依旧刺眼,但那股毁灭性的“迫近”感似乎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脑波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控制台警报器低沉的、持续的嗡鸣,如同受伤野兽的喘息。X教授靠在椅背上,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灵魂深处被辐射洪流冲刷后的隐痛。奥萝洛站在他身边,周身跳动的电弧缓缓平息,但银眸中的惊涛骇浪却久久无法平息。

寂静中,X教授的目光缓缓移向全息屏幕上那个被反复标记的“泽维尔学院周边”。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向那个坐标,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深渊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奥萝洛…我们刚刚,差一点…亲手按下了那个足以让人类和变种人一起毁灭的…红色按钮。” 他闭上眼,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再睁开时,那湛蓝的瞳孔深处,只剩下如同淬火钢铁般的冰冷决心。“召集核心成员。汉克、琴、罗根…立刻。我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失控的变种人少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依旧刺目的全球警报图标,声音如同最终的宣判: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行走的…文明终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