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剧痛。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又像冰冷的毒蛇在血管中蜿蜒。林风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每一次试图挣脱,都被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狠狠拽回深渊。耳边是模糊而嘈杂的轰鸣,夹杂着金属碰撞的锐响、源力爆裂的闷响,还有……凄厉的惨嚎。

“杀!”

“拦住他们!保护林风…还有那石头!”

“赵奎!你敢!”

是林莽教习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充满了愤怒和…一丝绝望?还有林浩那变了调的尖叫,以及赵家人凶狠的咆哮。

发生了什么?林风混乱的意识捕捉到零星的碎片。他记得自己冲向赵奎,记得那恐怖的源力重锤,记得胸口晶石爆发的冰冷与毁灭……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和剧痛。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的嘴唇溢出。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流泪模糊。模糊的视野中,人影晃动,刀光剑影。尘土漫天飞扬,夹杂着血腥气。他看到了林莽浑身浴血,挥舞着一柄厚重的开山刀,死死挡在他身前,刀身上土黄色的源力光芒闪烁,硬撼着赵奎连绵不绝的拳影。每一次碰撞,林莽魁梧的身躯都剧烈颤抖,手臂上那晶簇般的侵蚀疤痕显得愈发狰狞可怖。他的气息明显在急速衰落。

林浩则被几个筑核一二重境界的赵家护卫缠住,早已没了之前的骄狂,狼狈不堪地左支右绌,华丽的锦袍被划破数道口子,脸上沾满血污和尘土。其他林家子弟和护卫更是伤亡惨重,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和哀嚎的伤员。

那块黑色的晶石,就躺在距离林风不到三尺远的沙土地上。它静静地躺在血泊和尘土里,表面布满了裂纹,其中一道新裂痕尤为刺眼,幽深得仿佛通向虚无。它看起来毫不起眼,就像一个普通的、被丢弃的破石头。但此刻,它却成了风暴的中心。

赵奎的眼睛,如同饿狼般死死盯着地上的晶石,充满了贪婪和势在必得的疯狂。他完全不顾林莽的拼命阻拦,拳风愈发狠辣刁钻,招招不离林莽要害,同时厉声咆哮:“废物!一群废物!给我抢过来!不惜一切代价!”

一个赵家护卫瞅准林莽被赵奎一拳震退的空档,如同猎豹般扑向地上的晶石!

“休想!”林莽目眦欲裂,竟不顾自身空门大开,强行扭身,开山刀带着决绝的惨烈气势,横扫向那护卫!刀锋未至,凌厉的刀风已将那护卫后背衣衫撕裂!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那护卫惨叫一声,被林莽一刀劈飞出去,后背血肉模糊,眼看是不活了。但林莽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赵奎蓄势已久的、缠绕着浓郁土黄色源力的一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后心!

“噗——!”林莽如遭巨锤轰击,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庞大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地上,激起大片尘土。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只是徒劳地抽搐了几下,气息迅速萎靡下去,筑核境三重的源力波动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莽叔!”林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剧痛和强烈的愤怒让他暂时压下了身体的痛苦,嘶哑地喊出声。林莽虽然严厉,但对他并无苛责,甚至在他凝聚源种失败时,也曾有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此刻,这位家族中除了二伯以外对他还算公正的长辈,为了护他,眼看就要殒命!

“哼!碍事的老狗!”赵奎看都没看倒地的林莽,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一步踏出,直取地上的黑色晶石!

完了!林风心头一片冰凉。晶石落入赵奎手中,自己绝无活路!

就在赵奎的手即将触碰到晶石的刹那——

“够了!”

一声蕴含着威严和怒意的厉喝,如同闷雷般在矿场上空炸响!一股远比林莽和赵奎都要强横数倍的气息骤然降临!如同山岳般沉重,瞬间压得在场所有人呼吸一滞,动作都为之一顿!

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矿场入口。来人约莫五十许岁,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袍袖上绣着林家的族徽——一座巍峨的山峰。他负手而立,仅仅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了整个战场的中心。

黑岩城林家家主——林震山!破茧境三重!

他身后,还跟着数位气息不弱的长老和精锐护卫。

“家主!” “爷爷!” 还活着的林家子弟如同看到了救星,纷纷激动地呼喊。

赵奎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中充满了忌惮和怨毒。他死死盯着林震山,又贪婪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黑色晶石,最终还是不甘地缓缓收回了手。面对破茧三重的林震山,他毫无胜算。

“赵奎。”林震山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带着你的人,滚。再敢踏入我林家矿洞一步,死。”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重伤的林莽,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和更深的怒火。

赵奎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知道今天彻底栽了。林震山亲自到来,意味着事态升级,再纠缠下去,赵家也讨不了好。他怨毒地瞪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林风,又狠狠剜了一眼那块黑色晶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得很!林家主,今日之辱,我赵家记下了!我们走!”

他猛地一挥手,带着残存的、同样带伤的赵家护卫,抬上死伤者,如同斗败的公鸡,狼狈不堪地迅速撤离。

矿洞前,只剩下林家的残兵败将,以及弥漫的血腥和沉重的死寂。

林风被两个旁系子弟搀扶着,摇摇晃晃地站在林家议事堂冰冷的地面上。胸口的剧痛和经脉的灼烧感依旧强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那块黑色的晶石,被林震山亲手用一方锦帕包裹,放在他身前的紫檀木桌案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议事堂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家主林震山端坐主位,面沉如水。两侧坐着几位气息深沉的长老,大长老林远海坐在左侧首位,脸色阴沉得可怕。二伯林墨玄在另一位长老旁边,担忧的目光看着他。林浩站在大长老身后,低着头,但林风能感受到他偶尔瞥来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和幸灾乐祸。

林莽被紧急救治后抬了下去,生死未卜。堂下还站着几个侥幸活下来、身上带伤的护卫和旁系子弟,个个噤若寒蝉。

“林风。”林震山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说说吧。那块石头,还有你最后爆发的那股力量,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林风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风身上,压力如山。林浩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林风强忍着不适,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回家主…那石头…是…是我爹临终前…留给我的遗物…他说…是从矿脉深处…带出来的…除了坚硬…并无…并无特殊…”他断断续续地将父亲临终赠石的经过说了一遍,隐瞒了自己源种异动和晶石幽光的事。

“至于…那股力量…”林风脸上露出真实的茫然和痛苦,“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当时赵奎要杀我…我只觉得胸口一热…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看到莽叔…”

“荒谬!”大长老林远海猛地一拍扶手,厉声喝道,“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想糊弄过去?林墨玄当年在矿脉里搞鬼,弄到些不明不白的东西,结果自己遭了反噬!现在他儿子拿着这邪门玩意儿,又害得我林家损失惨重,林莽生死不知!还差点引发和赵家的大战!这孽障,分明就是灾星转世!”

他转向林震山,语气咄咄逼人:“家主!此子身怀邪物,力量诡异,连赵奎的源力都能凭空抹除!这绝非我正道修士所能掌控!留在家族,必是祸患!今日之事,赵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为了平息赵家的怒火,也为了家族安危,我建议——”

林远海眼中寒光一闪,一字一顿:“将林风,连同那块邪石,一并交给赵家处置!”

“什么?!”林风如遭雷击,浑身冰冷!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林远海,又看向主位上的林震山。交给赵家?那和直接杀了他有什么区别?赵奎恨不得生啖其肉!

“大爷爷!不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只见一个穿着素净衣裙的少女冲进议事堂,正是林风的堂妹林小雨。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林震山和林远海连连磕头:“家主!大长老!求求你们!放过林风哥哥吧!那石头是大伯留下的,林风哥哥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啊!”她泪如雨下,额头很快磕出了血印。

林小雨是林风二伯的女儿,也是这冰冷林家少数真心待他的人。

“放肆!议事堂岂容你一个小辈擅闯!拖出去!”林远海怒斥。立刻有护卫上前要拉走林小雨。

“小雨,胡闹,快回去!”林墨玄脸色一变,对着林小雨说道。

“慢着。”林震山终于再次开口。他看了一眼跪地哭泣的林小雨,又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林风,最后目光落在锦帕包裹的黑色晶石上,眼神复杂难明。

他沉默了片刻,整个议事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林远海脸上志在必得,林浩嘴角噙着冷笑,林小雨满眼哀求,林风则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那块石头…”林震山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沉重,“气息诡异,能抹除源力,闻所未闻。留在林家,确是祸非福。”

林风的心沉到了谷底。

“赵家今日吃了大亏,绝不会罢休。林莽重伤,家族实力受损,此刻不宜与赵家全面开战。”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林风。

“但是,”林震山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林远海和林风,“我林家,也还没有沦落到要靠牺牲一个十一岁入微境的子弟,来换取苟且偷安的地步!”

林远海脸色一变:“家主!你…”

林震山抬手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林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身怀邪物,引来祸端,导致家族损失惨重!即日起,剥夺林风林家子弟身份,收回其居所及一切家族配给!”

剥夺身份!逐出家族!林风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在黑岩城,失去了家族的庇护,一个入微四重的少年,在这残酷的西神域,比荒野里的源兽幼崽还要脆弱!

“至于这块石头…”林震山拿起桌上的锦帕包裹,“此乃灾祸之源,留之无益,徒惹觊觎。由本家主亲自封存,择日毁去!”

“家主,林风父亲于我林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举不妥啊,还望三思”林风的二伯也就是林小雨的父亲林墨渊说到。

“不!”林风下意识地喊出声,那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但他立刻对上林震山冰冷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警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震山将包裹收进袖中,不再看林风与林墨渊,仿佛他已是空气。“林风,念在你父林墨玄曾为家族流过血的份上,家族给你最后一点仁慈。天亮之前,离开黑岩城,永远不要再回来!否则…生死自负!”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判决,斩断了林风与林家最后一丝联系。

林远海虽然对没把林风交给赵家有些不满,但看到林风被驱逐、晶石被收缴毁掉的结果,也算勉强达到了目的,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林浩看着失魂落魄的林风,眼中充满了快意和嘲弄。

林小雨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林风站在原地,身体冰冷,心更冷。他看着那些曾经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冷漠、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里,从来就不是他的家。他的存在,对家族而言,只是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麻烦。

他艰难地弯下腰,对着林震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不是为了感谢这“仁慈”,而是为了最后看一眼这个埋葬了他父亲、也埋葬了他少年时代的地方。

“风儿.....”林墨渊似乎想说些什么。

林风摇摇头,他知道,小雨的母亲受了重伤,需要依靠林家的资源续命,二伯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尽力了。然后,他挺直了腰板,尽管身体虚弱,尽管前路渺茫,但眼神中最后一丝软弱被彻底剥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和一股不屈的倔强。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出了这冰冷压抑的议事堂。

身后,是林小雨压抑的哭声和林浩毫不掩饰的嗤笑。

夜色如墨,寒风似刀。

林风只带走了两样东西:一件父亲留下的、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还有粗陶碗里仅剩的三块劣质下品源石。他最后看了一眼西院那间破败的小屋,没有留恋,转身没入了黑岩城狭窄、肮脏的后巷。

剥夺身份,驱逐出城。这命令在黑岩城底层如同瘟疫般迅速传开。曾经对他漠视的人,此刻眼神中多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警惕,仿佛他是什么不祥的瘟神。一些赵家的眼线,更是如同鬣狗般在阴影中窥伺,只等林风踏出城门,便会扑上来撕咬。

林风知道,他必须在天亮前离开,而且不能走城门。他凭着对黑岩城贫民窟的熟悉,如同幽灵般在迷宫般的陋巷中穿行,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

身体的剧痛和经脉的灼烧感从未停止,每一步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源种在气海中微弱地搏动着,那丝隐晦的阴冷感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伴随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但也让他在寒风中保持着一种奇异的清醒。

他最终来到了黑岩城西面城墙最偏僻的一段。这里的城墙年久失修,有几处坍塌形成的缺口,被城中贫民和偷运违禁品的贩子们熟知。他以前跟着父亲采药时,也曾从这里偷偷出城,进入危险的“蚀骨林”边缘。

缺口处,一个瘦小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布包。

“小雨?”林风一愣。

林小雨看到他,眼圈立刻又红了,她飞快地把布包塞进林风怀里,声音带着哭腔:“林风哥哥…快走!他们…他们盯得紧!这是…这是我爹让我送来的一点肉干疗伤药和源石…还有…还有这个!”她慌乱地从脖子上解下一根穿着细绳的、刻着简陋符文的兽牙吊坠,不由分说地套在林风脖子上。

“这是我娘留下的…说是能…能辟邪保平安…”林小雨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林风哥哥…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着!”

林风看着怀里还有体温的布包,摸着脖子上带着少女体温的兽牙吊坠,冰冷的心底终于涌起一丝微弱的暖流。他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小雨,谢谢你,也谢谢二伯。保重!”他深深地看了这个唯一给予他温暖的妹妹一眼,不再犹豫,转身钻过城墙的缺口,身影迅速消失在城外无边的黑暗和呼啸的寒风之中。

林小雨捂着嘴,压抑着哭声,直到林风的身影彻底不见,才失魂落魄地转身跑回黑暗的巷子。

城外,是真正的赤岩荒原。

没有月光,只有稀疏的星辰在厚重的尘霭后投下微弱的光。寒风毫无遮挡地刮过裸露的、奇形怪状的赤红色岩石,发出鬼哭般的尖啸。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某种腐败植物混合的刺鼻气味。枯死的、扭曲的怪树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剪影。

冰冷!死寂!荒凉!危险!

这就是荒原最真实的底色。

林风裹紧了单薄的旧棉袄,但刺骨的寒风依旧无孔不入。他体内的剧痛在低温下似乎更加清晰。他回头望了一眼黑岩城那在黑暗中如同巨兽匍匐的模糊轮廓,眼中最后一丝软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如同岩石般的坚硬。

家?没有了。

依靠?没有了。

前路?只有茫茫无边的、吞噬生命的荒原和无处不在的危险。

但他活下来了!被家族抛弃,被强敌觊觎,身负重伤,孑然一身…但他活下来了!胸膛里那颗微弱跳动的源种,是他唯一的依仗!

父亲…莽叔...二伯…小雨…还有那块被家主收走的黑色晶石…林风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再次刺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让他保持着清醒。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黑岩城在身后,赵家在东面虎视眈眈。他唯一的生路,是向西,深入赤岩荒原,进入那片连林家采药队都轻易不敢深入的、被称为“死寂峡谷”的绝地边缘。那里环境更加恶劣,源兽更加凶暴,但也意味着…赵家的势力更难触及。

活下去!

变强!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在林风的心底。没有奇遇,没有贵人,只有靠自己,在这片残酷的天地间,用血与汗,用命去拼出一条生路!

他不再犹豫,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荒原。寒风卷起沙砾,打在他脸上,生疼。单薄的身影在广袤无垠的荒原上,渺小得如同随时会被碾碎的尘埃。

然而,就在他走出不过百丈远,刚绕过一块巨大的风蚀岩柱时——

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伴随着低沉的、如同野兽啃噬骨头的“咔嚓”声,顺风飘来!

林风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看到了前方十几丈外,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里,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头体型壮硕如牛犊、浑身覆盖着暗红色鳞甲、形似蜥蜴、但长着三只猩红眼睛的狰狞源兽,正低着头,撕扯着地上一具残破的人类尸体!那尸体穿着土黄色的劲装,赫然是白天赵家的一个护卫!尸体旁边,还散落着几块沾血的、乳白色的下品源石!

而在那头三眼赤蜥的脚边,还躺着另一具几乎被啃食了一半的赵家护卫尸体!

显然,这是一伙试图追踪林风出城、落单的赵家护卫,不幸遭遇了荒原上游荡的猎食者!

三眼赤蜥!一阶高级源兽!相当于人类修士入微境巅峰!其鳞甲坚硬,力大无穷,口中能喷吐灼热的毒涎!对此刻重伤在身、只有入微四重的林风来说,是绝对的死亡威胁!

林风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身体因为恐惧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怎么办?绕过去?以他现在的状态,速度绝对快不过这畜生!而且一旦被发现…

硬拼?无异于自杀!

就在林风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几乎不存在的生路时,那头正在大快朵颐的三眼赤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三只猩红的眼睛猛地抬起,冰冷、残忍、毫无情感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精准地射向林风藏身的岩石!

被发现了!

吼——!

一声充满暴虐和饥饿的嘶吼,瞬间撕裂了荒原的寂静!三眼赤蜥放弃了嘴边的残骸,四足蹬地,带着一股腥风,如同一道暗红色的闪电,朝着林风藏身的岩石猛扑过来!那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张开,一股灼热腥臭的气息扑面而至!

绝境!真正的绝境!

刚刚踏上流亡之路,死亡的獠牙,便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