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都十点多了，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赵母有几分歉疚，生怕打扰到儿子的睡眠，
赵诚立马合成了一段语音：
“妈，我刚在忙工作，还没休息呢。”
和他生前的语调、停顿极其相似，惟妙惟肖。
同时，他立刻追加了一句反问：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打电话来有什么事情吗？”
说完这一段话，赵诚有些紧张，
因为这两句话很长，存在被发现的风险。
不过，赵诚合成的声音完全符合生前的说话语调，
即便是赵母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她也绝对想不到儿子会用合成声音来“欺骗”自己。
“阿诚，你妈担心你！”手机里突然切换成赵父略显粗厚的嗓音。
“原本我和你妈都已经睡了，”赵父解释道，“但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右眼皮一直在跳，心里发慌，非嚷嚷着要给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现在听到你的声音，她就放心了。”
听到父亲的解释，一股心虚感窜过赵诚的意识。
他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那个神秘电话启动的“意识上传”，母亲此刻打来的电话，将永远无人接听。
“你别多嘴，让我和儿子聊几句。”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嗔怪的声音。
紧接着，赵母的声音再次变得柔和，充满了关切：“阿诚，这么晚你还在忙工作，可真是太辛苦了。”
“平时吃饭一定要注意营养，三餐要按时，千万不要不吃早饭，对胃不好。有空也要多出去走走，锻炼锻炼身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能为了赚钱，把身体给累垮了。”
母亲絮絮叨叨的关怀，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赵诚冰冷的数据意识。
他有些酸楚……如果还有身体，此刻恐怕已经哽咽失声。
但他已经数据化，存活于冰冷的硅晶之中。
情绪的波动虽然存在，没有泪腺、没有心跳、更没有紊乱的呼吸。
他可以完美地隐藏这一切。
“嗯……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会注意的。”
赵诚再次调用语音合成模块，带着一丝年轻人不耐烦但又隐含顺从的语气回应着。
果然，赵母并未察觉异常，只是习惯性地继续叮嘱了几句，然后话锋微微一转，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阿诚，那个……今天下午，泠月给我打电话了。”
赵诚微微一顿。
苏泠月？
她竟然给家里打电话？
“她哭得很伤心，说……说你把她甩了，是真的吗？”赵母试探性地问道，充满了对儿子终身大事的关心。
赵诚沉默了。
关于绝症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苏泠月。
他选择了最残忍也最“温柔”的方式——以“不爱了”为借口，单方面提出分手，并删除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他不想让女友看着自己一天天衰弱、失忆、变成一个空壳，更不想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给她留下一个死去的未婚夫阴影。
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
“是的，妈，我们分手了。”
他用最心平气和的语调回应，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现在的他，是一个没有实体的电子幽灵，空有意识，并没有拥抱爱人的能力。
当然，随着他的进化，以后会有转机，但目前他必须保守秘密。
“阿诚，泠月这丫头多好啊，跟你谈了五年，你们不是计划着等她留学回来就结婚吗？怎么突然就……”
赵母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惋惜，但她终究没有过多追问，只是叹了口气，“唉，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搞不懂。不过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
顿了顿，赵母又补充道，语气带着担忧：“但是泠月那丫头好像不想放手，她说……她已经订了回国的机票，一定要找到你问个清楚。
阿诚，你和人家好好解释，千万不要让泠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你。”
赵诚模拟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这两年苏泠月在国外留学，两人一直是异国恋，也正因如此，他才能瞒住自己的病情。
她要回国了！
一旦她回国，找不到自己，肯定会想尽办法。到时候自己死亡的消息，恐怕就瞒不住了。
一个念头在他意识中闪过：
【隐藏‘我’的物理痕迹。】
“妈，我会处理好的。”他再次合成语音，安抚着母亲。
又和母亲聊了几句家常，叮嘱她和父亲注意身体，早点休息，最后挂断了电话。
【系统调用：挂断通话】
通话结束的信号传来，赵诚的意识却没有丝毫放松。
一个巨大的、迫在眉睫的麻烦摆在眼前——他的尸体。
他调动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权限，冰冷的电子眼聚焦在阴森的大床上。
自己的尸体安静地躺在那里，皮肤已经失去了生前的血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苍白，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显露出僵硬的质感。
赵诚通过网络检索了一下死后尸体的尸变过程。
这是尸僵开始的迹象。
用不了多久，随着血液因重力沉降，尸斑也会在身体下方显现。
更麻烦的是，体内的细菌很快就会开始失控地繁殖、分解组织，释放出腐败的气体——那种足以穿透门窗缝隙的尸臭味，会引来邻居注意。
一旦尸体开始明显腐烂，气味散播开来，邻居必然会察觉异常，报警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必须要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为这具躯壳找到一个合适的归宿。
思来想去，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最合理、最“正常”的去处，只有殡仪馆。
【搜索：东海市殡仪馆上门服务】
赵诚在网络中进行搜索，海量的信息流浮现在‘眼前’。
他快速筛选着搜索结果，一家家殡仪馆的地理位置、服务项目、用户评价……被他高速阅读、分析……
他需要的是能够提供遗体接运服务的殡仪馆，而且最好流程简便，服务专业。
最终，滚动的数据流慢慢停了下来，定格在：孙庙殡仪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