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甜的空气凝固在超市里。
危机并未随着“屠夫”的倒下而消散。
林薇第一个冲向苏羽。
她半跪下去，无视脚边蔓延开的暗红色血污。
苏羽的手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彻底裂开，皮肉外翻。
“别动。”
她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却透着一股命令的意味。
苏羽没有作声，任由她从背包里翻出纱布与消毒喷雾。
刺痛感从伤口传来，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王哲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苏哥！”
“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握苏羽，却被后者一个侧身避开。
王哲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苏羽的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另外三名幸存者缩在货架的阴影里，畏惧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视线在苏羽与那把滴血的消防斧之间来回移动。
斧刃上的血珠尚未凝固，在灯光下闪烁着妖异的红。
这把斧子，无声地宣告了超市里新的秩序。
林薇包扎的动作飞快，专业得不像一个普通人。
她打好最后一个结，站起身。
“还能用的物资有多少？”
她的问题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绝望中的幸存者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齐刷刷地望向她。
“罐头，瓶装水，药品，还有能当武器的工具。”
林薇的条理异常清晰。
“分头找。”
“活人，就动起来。”
她的指挥让死寂的空气重新流动。
人们开始机械地执行命令，绝望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苏羽站了起来。
他拖起“屠夫”的一条腿，朝着超市最深处的角落走去。
尸体的脚跟在肮脏的地砖上，划出两道深色的湿痕。
他将尸体塞进一个倒塌的货架后面，用几张破纸箱盖住。
做完这一切，他开始搜刮尸体上的东西。
一把折叠刀，刀刃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几枚锈迹斑斑的硬币，在末日里毫无价值。
还有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地图碎片。
苏羽将碎片展开，上面用红笔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指向超市外某个未知的地点。
他把东西收好，回到了人群中。
幸存者们已经将收集到的物资堆放在收银台附近。
一堆罐头，十几瓶水，还有一个几乎空了的急救箱。
林薇清点着物资，眉头紧锁。
“不够。”
“省着点用，最多撑三天。”
她看向超市那扇被撞坏的玻璃门。
“这里不安全。”
“必须在天黑前把所有入口堵死。”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颤抖着开口。
“用什么堵？”
林薇指向旁边的货架。
“用它们。”
“还有收银台，冰柜，所有能搬动的东西。”
她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人们开始行动起来，沉重的摩擦声在超市里回响。
苏羽没有说话。
他走到一个最重的冷饮柜前，双手抓住边缘，手臂青筋暴起。
沉重的冰柜被他一个人缓缓推动，朝着门口挪去。
他的行动，就是最直接的表态。
林薇是这个脆弱团体的头脑与指挥。
而他，是维持这个团体存续的唯一武力。
一种微妙的权力平衡，在沉默中悄然形成。
王哲没有去搬东西，他凑到苏羽身边，递上一瓶水。
“苏哥，您歇歇，喝口水。”
“这种粗活让我们来干就行了。”
苏羽停下动作，却没有接那瓶水。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王哲。
王哲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脸上的谄笑僵住了。
“苏哥，我……”
“滚开。”
苏羽终于开口，吐出两个字。
王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不敢再多说一句，灰溜溜地跑去帮其他人推货架。
林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她走到苏羽身边，将一小块巧克力递给他。
“补充体力。”
苏羽这次没有拒绝，接过来塞进嘴里。
苦涩中带着一丝甜味在舌尖化开。
“谢谢。”
他说。
林薇点点头，转身继续指挥众人。
“那边，那个卖电器的柜台也搬过来。”
“快点，天快黑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碎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歪斜扭曲的影子。
橙红色的光线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夜幕，正在降临。
这间被加固的超市，像一座孤岛，漂浮在无边的黑暗里。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是短暂的喘息。
真正的考验，从太阳落山的那一刻才算开始。
终于，最后一个缺口被沉重的货架堵上。
超市内陷入一片昏暗。
林薇找到几支手电筒，分发下去。
“两个人一组，轮流守夜。”
“上半夜是我和苏羽。”
没有人提出异议。
“下半夜……”
林薇看向剩下四人。
王哲立刻抢着说。
“我！我跟这位大哥一组！”
他指着那个身材最高大的男人。
剩下的一男一女只能自动配对。
临时的小团体，在绝境中勉强拼凑成型。
林薇是发号施令的大脑。
苏羽是沉默的守护神。
其他人，则是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服从的零件。
超市里安静下来。
只有几道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
幸存者们各自找了角落坐下，咀嚼着冰冷的罐头。
没有人交谈。
咀嚼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构成了此刻的全部。
突然。
一阵极其细微的刮擦声，从超市外传来。
嘶啦……嘶啦……
那声音很轻，却在死寂的环境中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指甲缓缓刮过超市的外墙。
苏-羽正靠着货架闭目养神，他猛地睁开双眼。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什么声音？”
那个胆小的女孩声音里带着哭腔。
王哲的脸色比纸还白。
“是……是不是外面有东西？”
刮擦声停了。
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更诡异的响动。
像是湿漉漉的布料在地上拖行，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朝着超市大门的方向靠近。
苏羽站了起来。
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
那气息阴冷、粘稠，充满了恶意。
比刚才那个“屠夫”，要隐秘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走到被堵死的门口，将耳朵贴在冰冷的货架上。
外面的拖行声，停在了门口。
万籁俱寂。
一秒。
两秒。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从门外传来。
整个由货架和冰柜组成的防御工事，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啊！”
女孩尖叫出声。
“它要进来了！”
王哲连滚带爬地躲到更深的货架后面。
咚！咚！咚！
撞击声变得愈发沉重，愈发急促。
堵门的货架开始剧烈摇晃，上面的商品叮当作响，纷纷坠落。
“顶住！”
林薇大喊，她第一个冲上去，用身体死死抵住晃动的货架。
“都过来帮忙！”
幸存者们反应过来，也纷纷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顶住防线。
只有苏羽没有动。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消防斧。
他知道，这点东西，挡不住外面的那个存在。
某种未知的恐怖，正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危机，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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