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收成还行,也不知道你爹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江云起离家已经几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她奶念叨她爹。
星羽和小花闻言也从小板凳上抬起头看着江星月。
左看右看,江星月放下笔:怎么着,都看我干啥,我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能知道千里之外她爹怎么样,闹呢。
老太太也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昨天做梦,老大浑身是血,被吓醒了,后半夜就一直没睡,刚出门看小孙女在院子里写作业,不知道为啥就想和她念叨念叨。
“赶紧写你的作业吧,后天开学写不完,看老师教训你不!”老太太努力板着一张脸,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
获得的只有小孙女一个斜翻的白眼。
“嘿,敢给老娘翻白眼了。”老太太抹起袖子“啪啪”两下就照着江星月的屁股去了。
“哎呦,哎呦,娘哎,老太太打人了。”
“呵呵呵!”
“哈哈哈哈!”
边上写作业的俩忍不住笑了。
“噗嗤!”老太太也笑了。
“呼!”江星月松了一口气,好好好,只有自己受伤的世界达成了,你们开心就好。要不是看她奶确实心情不好,她也不会选择这么丢人的方式彩衣娱亲。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江星月也做了一个梦,梦到他爹救人的时候被一颗地雷炸上了天,后来又被石头压住了,被人扒出来之后浑身都是血,她怎么叫她爹都没回应,江星月急的哭醒了,醒来之后心悸了好久。陈半夏怎么问,她都咬死了说是做噩梦了。
四天后,江星月正坐在教室里上课,就看她娘脸色煞白的来到教室,什么都没说,拉着她就往外走,门外还站着本应该在另一间教室的她哥。
“娘,咋了?”江星月双手使劲儿拉着陈半夏的手想让她冷静下来。
陈半夏哆嗦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却落了下来。
江星月从来没有见过她娘这样,就算是下地脚被锄头砍了一个大口子都没哭过一声。
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跟着她娘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那里的吉普车,她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用牙咬着嘴唇,她感觉手脚都是软的,堂屋里坐着她奶、一个小战士还有村长爷爷。
“快点走吧,别耽误了。”村长叹息一声把手里的一张纸交给了小战士。
小战士背上炕上的包袱一脸沉重的道:“婶子,嫂子,带着孩子跟我走吧。”
赶回来的江大牛和王二妞只来得及和老太说两句话,就看到吉普车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江大牛满脸焦急的拉住村长的胳膊:“堂伯,这怎么回事啊!”
江大海摇头叹息:“你哥怕是不好了,上面派人来接你娘和嫂子见最后一面。”
江大牛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口中呢喃着:“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我哥上次回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又不打仗了,我哥怎么会有事呢。”
一米八大壮汉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的反问着,王二妞怕他出事,上前拉着他的手:“大牛,你别着急,没准儿娘她们就是去看看。”
“对对对,我大哥应该是受伤了,让我娘去照顾,对,就是这样。”江大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握着王二妞的手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这边吉普车上很安静,除了吃饭、加油和上厕所以外,一直在赶路。
开始的时候江老太太和陈半夏根本吃不下去东西,还是江星月硬逼着才吃了几口,没两天,人就憔悴的不行。
江星月不敢问她爹到底怎么样了,只要想到梦里的那个情景,心就忍不住颤抖。
一世的孤儿,三百年的独自支撑,好不容易遇到了这样一个有爹疼有娘爱的家,难道也要被夺走了吗。
六天后,吉普停在了野战医院的门口,江老太太下车的时候差一点栽倒在地上,幸好小战士扶了一把。小战士扶着她奶,江星月和哥哥扶着她娘。上了医院二楼,来到最边上的一间病房。
门口的守卫见到来人,与扶着老太太的小战士交换了一个眼神。
先是敬礼,然后面色沉重道:“大娘,嫂子,团长在里面。”
明明近在眼前,可却没人敢打开这道门,守卫也没有催促。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门口的守卫侧头一看,原来是小姑娘把门推开了。
“娘,我们进去吧。”仔细听还能听到江星月嗓子里的颤音。
这次江星宇先动了,他拉着娘的手往里走。
病房里只有一张床,入眼是一片白,几人走到床边,看到的就是一个脸上、头上都缠着绷带的男人,江老太太轻轻的掀开被子,看到被子下面除了左手都被绷带缠着的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陈半夏已经傻了,门口的守卫冲了进来,把老太太送到了另一间病房里,叫来了医生。
江星月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怎么会这么严重,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傻掉的一家人,小战士叹息一声:“嫂子,你注意身体,团长他会好起来的。”
他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团长连转院的机会都没有。炸药是在团长身边直接爆炸的,全身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爆破伤和烧伤,就算勉强留下性命,以后生活也成了问题。
“对对对,你说得对,她爹肯定会好起来的。”陈半夏像是突然正常了一样,对着床上的江云起道:“她爹,你看,草妞和铁柱都来了,你快点好起来带着草妞出去玩,你是不知道你闺女太皮了,我是管不住了。”
“铁柱学习可好了,老师都夸他呢,就是不爱说话,等你好了多和他唠唠嗑,带带他啊。实在不行就放你队上,说不定也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陈半夏东一言西一语的,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已经醒过来的江老太太,红着眼眶挪到屋子里,拉着唯一一只没有绷带的手,大喊一声:“我的儿啊,你这怎么会这样啊。”
“呜呜呜。”
屋内响起了呜咽和嚎哭声,不明所以的医生护士以为出事了,赶紧过来,屋内的小战士解释之后,同情的看了一眼这家人就都叹着气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