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杨。”
“我不是说了吗，我想吃肉？”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还是说你巴不得我这老太婆早点去死算了？”
“我不吃……”
“砰”的一声。
装满汤汁的保温桶被扔出客厅。
一瞬间满地狼藉。
紧接着一道花白头发的苍老身影就走了出来。
看着满地的汤水。
沈杨先是叹了口气。
然后才弯腰将保温桶从地上捡了起来。
“妈。”
“医生说了，你现在有高血压，最好要少吃点高油脂的东西。”
然后又转身进了厕所。
找到拖把，将地上的汤汁一点一点的清扫干净。
“哪个医生说的？”
“就是你自己赚不到钱，舍不得给我买，你这废物。”
“早知道当初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荣荣嫁给你。”
“一辈子都只是个废物。”
卧室里再次传来刻薄的骂声。
而对此一切。
沈杨似乎早就习惯了。
只是闷着头一言不发的继续拖地。
拖完地，放好拖把。
沈杨这才说道，
“妈。”
“这是鸡汤，价格不比肉便宜。”
“你要实在不喜欢鸡汤清淡，明天我再给你加点调料。”
“我要吃肉。”
“吃肥肉。”
卧室里的声音虽然苍老，但却中气十足。
“我走了。”
“下午还要上班呢。”
沈杨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老太太虽然嘴硬，但每次都是吃过饭后，才开始发脾气。
因此他也不担心会将老太太饿着。
“滚。”
“废物。”
“整天上班上班，也没见你挣几个钱回来孝敬我。”
沈杨拎着保温桶就转身走出这间陈旧的老式小区。
对于身后还依旧传来的怒骂。
他早已习以为常。
这近三十年，不就是一直这么过来的吗？
他现在已经五十三岁了。
年轻时，父母早早的就去世了。
再加上他一农村人，没什么技术，也没本事，按理来说很难结婚的。
但他父亲很有先见之明啊。
早早的，就给他定了一门娃娃亲。
并且当时还出钱出力的供李桂荣读书。
对了。
李桂荣就是沈杨的妻子。
现在是市里某高中的高级教师。
最终在父母离世的前半年，刚刚考上大学的李桂荣就在村里人的见证下嫁给了他。
同村的人私下出主意说让沈杨别再让李桂荣读书了。
说女人书读多了心就野了。
不会再死心塌地的跟他过日子。
可沈杨心软，见不得李桂荣天天坐在家里看着书本发呆，就还是同意了。
甚至也跟着一起外出务工赚钱。
供养李桂荣读书，求学。
事实证明沈杨的做法是对的。
在九零年代，大学生简直就是供不应求，就说人中龙凤也不过分。
李桂荣刚一毕业就有很多单位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但李桂荣却选择了相对稳定的人民教师行业。
并且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如今她也是市里有名的高级教师，桃李天下。
而沈杨自己呢？
他没什么大的技术，虽然后面在工地上学了一点，但如今也只是一个好点的电焊工而已。
虽然工作辛苦。
但赚的钱却是不少。
别看如今李桂荣是高级教师，但真要说起工资，还真没有他多。
提着饭桶一路回到小区外面。
这个房子也同样是一套很老旧的职工宿舍，是学校当年分配给李桂荣的。
他们也有一些存款，也足够在市里再买一套房子了。
不过那是给女儿准备的嫁妆。
想到女儿。
沈杨又高兴起来。
今天周六，女儿应该也要回家了吧。
于是乎他进入小区的脚步也就再次加快两分。
“老沈，回来了。”
“老沈，又去看你丈母娘了？”
“老沈，今晚下班来杀一局，试试我新专研的棋谱。”
一路上有不少人给沈杨打招呼。
这些人，也都是学校的一些老职工，跟他很是熟络。
沈杨也一一回应。
充满笑容。
可当他走到单元楼下看见停在路边的一辆白色小车时，脸上笑容顿时更加旺盛。
女儿回来了。
沈杨提着保温桶脚步更加轻快。
可是。
当他到了门口，找到钥匙打算开门时，却听见女人声音传来，
“志杰。”
“待会那老家伙回来你别跟他客气，他说什么你也别管，就当是耳旁风就行。”
是女儿的声音。
“薇薇，那毕竟是你爸，这样不好吧。”
年轻男人的声音相继传来。
“什么爸？”
“就那种废物也配做我爸？”
女人的声音尖酸刻薄，与她外婆的话如出一辙，
“顶多就是我家的一个赚钱工具而已。”
“我妈说了，我真正的爸可是学校主任。”
“跟他有什么关系？”
“啪嗒”一声。
保温桶坠在地上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房间里的两人交谈。
紧接着沈薇薇就又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
沈杨顶着花白头发，灰色短袖短裤，甚至连打翻在地上的保温桶都没有捡，就面无表情的进来。
“沈杨。”
“叔叔。”
沈薇薇与房间里的年轻男子同时站起。
沈薇薇则是面色有些紧张的看着沈杨，生怕他听见了刚才的话。
可是沈杨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两人。
径直的穿过客厅进入卧室。
反锁房门，坐在床上。
呆呆看着挂在墙壁上的结婚照片。
房门外沈薇薇不断敲门，但沈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两人对视一眼，
“薇薇，你爸他……”
“他应该是听见我刚才的话了吧。”
沈薇薇有些紧张。
“出事了。”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都变得紧张起来。
“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我妈才行。”
沈薇薇连忙转身找到手机。
电话刚一接通，里面就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薇薇。”
“你回家了吗？”
“妈，我回来了，但现在可能出了一点小状况。”
沈薇薇连忙说道。
然后就将自己说漏嘴恐怕让沈杨听见了的事说出来。
还说沈杨现在就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
怎么也叫不开门，怕会出事。
“妈，你说他不会想不开自杀吧？”
沈薇薇害怕极了。
“不会。”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了会儿，
“听见了就听见了吧，反正都这么多年了，也该跟他摊牌了。”
“待会你先把志杰打发走，我带你亲爸一起回来。”
“妈……”
沈薇薇惊呼，
“你这样做沈杨会跟你离婚的。”
“他不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