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言一进门就瞧明白了。
药堂里其他伙计虽也面露不忿,却没人敢吭声。
这泼妇敢如此嚣张,十有八九是走了门路塞进来的。
走后门却还不安分,就该狠狠治一治!
“啊……我的脸。小娼妇,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胖女人向来跋扈,这辈子哪受过这窝囊气,彻底疯了。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不管不顾地朝许沐言撞去。
活像头撒癔症的肥猪。
沐言脚步轻移,灵巧地侧身一闪。
胖女人收不住势,‘咚’得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啃了一嘴泥。
外间闹出这么大动静,终于惊动了后堂正在议事的两个人。
他们一前一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打头的是个穿着深蓝布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那身板挺得笔直,腰背绷得像块门板,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严肃劲儿。
此人正是这国营大药堂的经理陈天华。
跟在他后面的人较之年轻一些,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净平整的灰布工装。
看那模样打扮,应该是个管技术的骨干。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像个什么样子?”
陈经理声音里带着火气,明显很是不悦。
他刚才正和公社药材试验田的王技术员在里面商量要紧事,外面竟闹得翻了天。
“舅!舅舅!你可算来了,有人上咱药堂来闹事,还打我。你快叫人把他们都抓起来,全部送去吃牢饭。”
胖女人名叫孙小萍,是陈经理的亲外甥女。
她看到陈经理,如同见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朝他扑过去。
指着自己脸上青紫的巴掌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得震天响。
“小萍,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到底出啥事了?”
陈经理看清外甥女脸上那明显的指痕,着实吃了一惊。
这年头,谁这么大胆,敢在国营单位撒野?
“就是那边那个小贱货,就是她动的手,在咱药堂撒泼打人。舅舅!你可得给我做主,一定让她把牢底坐穿。”
孙小萍有了靠山,腰杆子瞬间又硬了,恶狠狠地指向许沐言。
颠倒黑白起来,真是眼都不眨一下。
“小萍放心,等舅舅问清楚情况,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陈经理压下心头疑虑,沉着脸,目光刀子似的扫向许沐言那边。
“好。”
孙小萍瞟了眼许沐言,眼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今天这小贱货死定了。
“是谁动的手,最好自己站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陈经理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缓缓向许沐言这边走来。
李村长和李国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刚想抢着上前把事儿揽下,许沐言却已一步跨出。
稳稳站定。
“哦?陈经理想要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
她唇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毫无惧色地迎上陈经理审视的目光。
看清眼前人的模样,陈经理浑身猛地一震,脸上的严肃瞬间被惊愕取代,甚至还带了一丝惶恐。
“大……大小姐?!怎么是您?”
许沐言那张俊俏的脸,分明与几年前许家老爷子身边那个灵秀的小姑娘重合起来。
这可是许家老爷子最最疼爱的宝贝疙瘩。
也是老爷子指定的许家继承人。
听到陈经理对许沐言的称呼,震得整个药堂鸦雀无声。
李村长和李国兴更是呆若木鸡,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们猜到许沐言身份不一般,可万没想到,连国营大药堂的经理都恭恭敬敬叫她‘大小姐’。
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家?
恐怕是他们祖坟冒青烟也攀不上的高门。
这样金尊玉贵的人,竟为他们这些泥腿子出头。
他们何德何能啊?
许沐言没理会陈经理的慌张,目光转向他身后那位穿工装的年轻人。
脸上倒是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王技术员也在啊,好久不见。”
这人名叫王卫东,在原主的记忆里印象深刻,而且是难得对原主真心好的人之一。
他是公社药材试验田的技术员。
主要负责指导药田选种、育苗、栽培、病虫害防治、采收加工等等相关技术。
国营大药堂的药材就是出自他负责的试验药田。
“是有日子没见大小姐了,最近试验田那边实在太忙了,也没顾上去瞧你。”
王卫东笑着连忙应声,言语间透着对许沐言的亲昵和尊重。
他能有今天,全靠当年许家老爷子的资助和栽培。
老爷子于他是恩人,是敬重的长辈。
他对许沐言,自然当自家小辈一样爱护。
只是他有些疑惑,许沐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老爷子去世后,她那渣爹和后妈还有哥哥的所作所为,他也略有耳闻。
难免让人对她有些担心。
孙小萍没想到许沐言来头这么大,竟然是沪市许家的大小姐,就连这药堂曾经也是她家的。
再看到自家舅舅和王技术员都对她这么毕恭毕敬,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
她这是踢到铁板了?
这顿打难道要白挨了?
许沐言冷冷地瞟了眼孙小萍,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陈经理。
“陈经理,你也是许家药堂的老人了。药堂是交给了国家,可许家的规矩和脸面,难道也跟着一块儿交出去了?”
“这些年许家没来人,你是不是连许家的祖训,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目光锐利如刀,下巴朝孙小萍一点。
“像她这种品行不端,道德败坏,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是怎么混进国营药堂来的?我看真该请上面好好查一查,这里头有没有人搞特殊化。”
孙小萍张口闭口喊陈经理舅舅,这后门是谁开的,不言而喻。
“大小姐教训的是,是我糊涂!我这就把她清除出革命的队伍。马上开除!”
陈经理冷汗涔涔而下,哪敢有半点犹豫。
他太清楚自己这外甥女是个什么货色,留着迟早是祸害。
当初要不是他亲姐哭着跪下求他,他死也不会冒险让她进药堂。
“开除?舅舅,我可是你亲外甥女。现在这药堂早不姓许了,你是这的经理,自然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