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许沐言一进门就瞧明白了。

药堂里其他伙计虽也面露不忿,却没人敢吭声。

这泼妇敢如此嚣张,十有八九是走了门路塞进来的。

走后门却还不安分,就该狠狠治一治!

“啊……我的脸。小娼妇,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胖女人向来跋扈,这辈子哪受过这窝囊气,彻底疯了。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不管不顾地朝许沐言撞去。

活像头撒癔症的肥猪。

沐言脚步轻移,灵巧地侧身一闪。

胖女人收不住势,‘咚’得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啃了一嘴泥。

外间闹出这么大动静,终于惊动了后堂正在议事的两个人。

他们一前一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打头的是个穿着深蓝布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那身板挺得笔直,腰背绷得像块门板,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严肃劲儿。

此人正是这国营大药堂的经理陈天华。

跟在他后面的人较之年轻一些,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净平整的灰布工装。

看那模样打扮,应该是个管技术的骨干。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像个什么样子?”

陈经理声音里带着火气,明显很是不悦。

他刚才正和公社药材试验田的王技术员在里面商量要紧事,外面竟闹得翻了天。

“舅!舅舅!你可算来了,有人上咱药堂来闹事,还打我。你快叫人把他们都抓起来,全部送去吃牢饭。”

胖女人名叫孙小萍,是陈经理的亲外甥女。

她看到陈经理,如同见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地朝他扑过去。

指着自己脸上青紫的巴掌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得震天响。

“小萍,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到底出啥事了?”

陈经理看清外甥女脸上那明显的指痕,着实吃了一惊。

这年头,谁这么大胆,敢在国营单位撒野?

“就是那边那个小贱货,就是她动的手,在咱药堂撒泼打人。舅舅!你可得给我做主,一定让她把牢底坐穿。”

孙小萍有了靠山,腰杆子瞬间又硬了,恶狠狠地指向许沐言。

颠倒黑白起来,真是眼都不眨一下。

“小萍放心,等舅舅问清楚情况,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陈经理压下心头疑虑,沉着脸,目光刀子似的扫向许沐言那边。

“好。”

孙小萍瞟了眼许沐言,眼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今天这小贱货死定了。

“是谁动的手,最好自己站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陈经理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缓缓向许沐言这边走来。

李村长和李国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刚想抢着上前把事儿揽下,许沐言却已一步跨出。

稳稳站定。

“哦?陈经理想要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

她唇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毫无惧色地迎上陈经理审视的目光。

看清眼前人的模样,陈经理浑身猛地一震,脸上的严肃瞬间被惊愕取代,甚至还带了一丝惶恐。

“大……大小姐?!怎么是您?”

许沐言那张俊俏的脸,分明与几年前许家老爷子身边那个灵秀的小姑娘重合起来。

这可是许家老爷子最最疼爱的宝贝疙瘩。

也是老爷子指定的许家继承人。

听到陈经理对许沐言的称呼,震得整个药堂鸦雀无声。

李村长和李国兴更是呆若木鸡,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们猜到许沐言身份不一般,可万没想到,连国营大药堂的经理都恭恭敬敬叫她‘大小姐’。

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家?

恐怕是他们祖坟冒青烟也攀不上的高门。

这样金尊玉贵的人,竟为他们这些泥腿子出头。

他们何德何能啊?

许沐言没理会陈经理的慌张,目光转向他身后那位穿工装的年轻人。

脸上倒是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王技术员也在啊,好久不见。”

这人名叫王卫东,在原主的记忆里印象深刻,而且是难得对原主真心好的人之一。

他是公社药材试验田的技术员。

主要负责指导药田选种、育苗、栽培、病虫害防治、采收加工等等相关技术。

国营大药堂的药材就是出自他负责的试验药田。

“是有日子没见大小姐了,最近试验田那边实在太忙了,也没顾上去瞧你。”

王卫东笑着连忙应声,言语间透着对许沐言的亲昵和尊重。

他能有今天,全靠当年许家老爷子的资助和栽培。

老爷子于他是恩人,是敬重的长辈。

他对许沐言,自然当自家小辈一样爱护。

只是他有些疑惑,许沐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老爷子去世后,她那渣爹和后妈还有哥哥的所作所为,他也略有耳闻。

难免让人对她有些担心。

孙小萍没想到许沐言来头这么大,竟然是沪市许家的大小姐,就连这药堂曾经也是她家的。

再看到自家舅舅和王技术员都对她这么毕恭毕敬,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

她这是踢到铁板了?

这顿打难道要白挨了?

许沐言冷冷地瞟了眼孙小萍,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陈经理。

“陈经理,你也是许家药堂的老人了。药堂是交给了国家,可许家的规矩和脸面,难道也跟着一块儿交出去了?”

“这些年许家没来人,你是不是连许家的祖训,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目光锐利如刀,下巴朝孙小萍一点。

“像她这种品行不端,道德败坏,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是怎么混进国营药堂来的?我看真该请上面好好查一查,这里头有没有人搞特殊化。”

孙小萍张口闭口喊陈经理舅舅,这后门是谁开的,不言而喻。

“大小姐教训的是,是我糊涂!我这就把她清除出革命的队伍。马上开除!”

陈经理冷汗涔涔而下,哪敢有半点犹豫。

他太清楚自己这外甥女是个什么货色,留着迟早是祸害。

当初要不是他亲姐哭着跪下求他,他死也不会冒险让她进药堂。

“开除?舅舅,我可是你亲外甥女。现在这药堂早不姓许了,你是这的经理,自然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