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他刚才那句话,更像是一种工作状态下的习惯性思维碎片,甚至没指望有人回应。没想到她不仅听懂了,而且动作如此迅速准确。

“嗯。”他点点头,目光在她沉静专注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重新投入工作,“谢谢。”

“不客气。”江倾黎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沙发坐下,重新拿起书。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多余的言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默契。

一个下午的静谧时光缓缓流淌。

季临渊处理完一个关键节点,身体微微后靠,捏了捏眉心,端起手边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眉头微蹙。

几乎是同时,江倾黎也放下了书。

她起身,动作自然地走到一旁的小吧台,重新冲泡了一杯温度适宜、不加糖奶的黑咖啡。

她端着杯子,轻轻放在他手边,替换掉了那杯凉掉的。

季临渊看着眼前氤氲着热气的咖啡,再看看江倾黎。

她正微微低头,一缕柔顺的发丝不经意间滑落颊边,她下意识地抬手,用纤细的指尖轻轻将其拢回耳后。

午后金色的阳光恰好落在她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尖和那截优美的天鹅颈上,勾勒出柔和而精致的侧影。

就在这一瞬间,季临渊的目光凝住了。

一种极其模糊、难以捕捉的熟悉感,如同水底的游鱼,倏地掠过他的心头。

这画面......这侧影......这低头拢发的姿态......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在某个商业酒会的角落?还是在某个金融峰会的台下?又或者......是更久远的时候?

他试图抓住那丝稍纵即逝的感觉,但记忆如同蒙尘的玻璃,模糊不清。

那感觉太微弱,太缥缈,仿佛只是阳光和角度造成的错觉。

他微微蹙眉,目光在江倾黎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江倾黎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带着一丝询问:“怎么了?咖啡......不合适吗?”

季临渊迅速收敛了那点异样,恢复了惯常的平淡:“没有,温度刚好。谢谢。”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醇厚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也压下了心头那点莫名的涟漪。

大概是最近太忙,产生了错觉。

江倾黎见他无话,便又坐了回去,重新沉浸在书中的案例里。

书房再次恢复了安静。但气氛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不同。

季临渊的目光偶尔会从屏幕上移开,落在窗边那个安静阅读的身影上。

她专注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沉静美好,与她处理工作事务时的利落精准形成奇妙的对比。

他也是今天才发现,江倾黎对金融分析有着独到的见解。

当他在电脑上快速构建一个并购模型时,她不知何时放下了书,站在他斜后方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

当他遇到一个关于目标公司隐性债务风险的关键假设点,手指在键盘上停顿,微微蹙眉思考时,江倾黎清冷的声音轻轻响起:

“或许......可以从他们近三年关联交易的支付周期异常延长入手?财报附注里提到过几次非正常的延期,虽然数额不大,但频率和模式......有点可疑。”

季临渊闻言,手指立刻在键盘上敲击起来,调出她所指的附注内容,迅速将她的思路融入模型变量。

几个关键参数调整后,模型输出的风险预警等级果然发生了变化,指向了一个更隐蔽但潜在危害更大的风险点。

他猛地转头看向江倾黎,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惊讶:“很敏锐的观察力,这点我之前忽略了。”

江倾黎被他直白的赞赏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抿唇,指了指刚刚翻阅的书:“刚看完一个相似的案例,现学现卖罢了。”

“不必谦虚。”季临渊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你的专业素养,比很多所谓的精英分析师强得多。”

本以为是带回家一个漂亮花瓶,说不定还要定期更换,但是现在,他对这个协议妻子,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尊重和欣赏。

他甚至有些不理解,以江倾黎的专业素养,要不了十年,她就能在行业里爬到一个相当了不起的高度。

像她这样有才有貌的女人,怎么会答应他那种几乎等同于卖身的“夫妻合约”?

季临渊不由得在心里轻笑一声,大约也跟他一样,被家里逼得紧了吧?

这个念头在心底里一闪而过,旋即便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当中。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书房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两人就着一个复杂的并购案例又低声讨论了几句,江倾黎的观点犀利而务实,与季临渊的战略思维形成了良好的互补。

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紧张的疏离,只有两个专业人士基于共同认知的平等交流。空气中流淌着一种宁静而合拍的氛围。

当沐沐欢快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宣告着乐高课结束时,这段意外的“工作交流”才告一段落。

季临渊看着江倾黎起身,带着温柔的笑容去迎接儿子,那抹模糊的熟悉感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深究的愉悦和满足。

他忽然觉得,家里多了一个能理解他工作、并且能提供有价值建议的妻子,是多么大的幸运。

......

孟婉茹简直气得炸了。

现在,她已经是圈子里著名的笑柄了。

先是跟季临渊相亲约会没成,转头人家就娶了个带娃的女人。

想找点麻烦,又是被泼水又是被扇巴掌的。

堂堂孟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她当然要报复,可还没动手,就被家里给警告了。

“季临渊宝贝他夫人宝贝的要命,你可别作了,人家既然没看上你,你就别惹人家了!”

这是她妈苦口婆心地劝,她爸爸更直接,直言她想死自己找个地方吊死,别连累了全家。

孟婉茹实打实消停了几天,但是很快,她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可以给江倾黎找点不痛快,而季临渊又对她无能为力的人。

这么想着,她拨通了那个通往海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