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光微亮时,苏晚悄然回到苏府。她身上还带着绣魂岭下的夜露寒气,袖中的天蚕冰丝却散发着温润的热度。刚踏入后院,就听见正堂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老爷!锦绣坊三个老主顾今早一齐退了订单!"忠叔的声音沙哑发颤,"城东新开的'云绣庄'以半价抢生意,还到处散播谣言说咱们的绣品褪色..."

苏晚脚步一顿。前世这个时候,锦绣坊确实遭遇过仿品冲击,但没这么快。看来周文博和织影会已经等不及了。她整了整衣衫,正要迈步,忽然瞥见廊柱后闪过一片粉色衣角——林薇薇居然还敢来苏府!

"小姐..."小丫鬟春桃慌慌张张跑来,手里捧着个锦盒,"林姑娘让奴婢转交给您,说是...说是周少爷的赔礼..."

苏晚接过锦盒,指尖刚触到锁扣就察觉异样。在"微观洞察"下,锁眼处隐约泛着诡异的蓝绿色。她不动声色地将锦盒放在石凳上,取下发间银簪轻轻一挑——"咔嗒"一声,盒盖弹开的瞬间,三枚细如牛毛的毒针激射而出,深深钉入廊柱!

春桃吓得面无人色。苏晚却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块素帕包住锦盒,只见盒底赫然躺着半截断指——戴着苏家祖传戒指的断指!

"小姐!这...这是..."春桃几乎要晕过去。

"假的。"苏晚用银簪挑起戒指内圈,"祖父的戒指内侧刻着'鹤寿'二字,这个没有。"她眸中寒光闪烁,"去告诉忠叔,我即刻去锦绣坊。"

半个时辰后,苏晚的轿子停在锦绣坊门前。往日车水马龙的门庭如今冷清得可怕,对面却新开了家装潢奢华的绣庄,门楣上"云绣庄"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

"小姐..."忠叔佝偻着背迎出来,脸上皱纹更深了,"老奴无能..."

"与您无关。"苏晚扶住老人颤抖的手臂,目光扫过店内积压的绣品,"取几件云绣庄的'佳作'来我看看。"

很快,几方绣帕和一幅绣屏摆在案上。苏晚指尖轻抚过绣面,在"微观洞察"下,丝线的纹理、染料的颗粒都无所遁形。她突然捏住绣屏一角,对着阳光轻轻一抖——

"诸位请看。"她声音清亮,引得街边行人驻足,"真正的苏绣讲究'平、齐、细、密',丝线必用三十二股杭纺真丝。"她两指捻起一根脱出的线头,"而这是二十股化纤混纺,捻度不足五转。"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苏晚又取来茶盏,将绣帕一角浸入:"苏绣染色必用草木染料,水浸不褪。"茶水渐渐泛红,她举起变色的绣帕,"而这帕子用的洋红膏,不仅褪色还会伤肤。"

围观者哗然。有人立刻掏出刚从云绣庄买的绣品检查,果然发现同样问题。苏晚见火候已到,突然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当众点燃那幅绣屏!

"苏晚!你做什么?"人群中突然冲出个华服男子,正是云绣庄掌柜。他伸手要抢燃烧的绣屏,却被苏晚侧身避开。

"李掌柜来得正好。"苏晚任由绣屏在青石板上烧成灰烬,"劳烦告诉大家,你们用的化纤丝从何而来?染料又是谁提供的?"

李掌柜脸色铁青:"你...你血口喷人!"

"是吗?"苏晚从灰烬中拾起一块未燃尽的布料,"这料子背面织着'周氏工坊'的暗纹,需要我请织造局的大人来验看吗?"

这句话如同冷水入油锅。江南谁不知周家与苏家的恩怨?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高喊要退货,有人嚷嚷着报官。李掌柜见势不妙,转身就要溜走,却被忠叔带人拦住。

"别急。"苏晚缓步上前,"劳烦李掌柜带句话给周少爷——"她声音陡然转冷,"三日内若不撤了云绣庄,我就把验毒结果递到知府衙门。"她亮出那根试过锦盒毒针的银簪,此刻簪身已经乌黑。

李掌柜落荒而逃。苏晚转向围观百姓,声音柔和下来:"锦绣坊百年信誉,从不用劣料欺客。今日所有在云绣庄购买过绣品的乡亲,可凭票据来换一方正品绣帕。"

人群欢呼起来。忠叔激动得老泪纵横,正要说话,却见苏晚身子微微一晃。他连忙扶住:"小姐,您脸色很差..."

"无妨。"苏晚强忍眩晕。从绣魂岭回来后她就没合过眼,加上使用"微观洞察"极其耗神,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她刚想吩咐备轿回府,街角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黑色骏马在锦绣坊门前人立而起,马背上的傅承聿一袭墨色劲装,腰间玉佩叮咚作响。他飞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苏晚面前:"苏小姐,令祖父病情有变!"

苏晚心头巨震,顾不得多问就往外冲。傅承聿一把拉住她:"坐我的马快些。"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她托上马背,自己紧随而上。

骏马奔驰中,苏晚后背紧贴着傅承聿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与男子共乘一骑,却奇异地没有半分旖旎心思,满脑子都是祖父病榻上的面容。

"你怎么知道我祖父..."风声呼啸中,她转头问道。

傅承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今早我派人送药,发现府上不对劲。"他顿了顿,"丫鬟说林薇薇去过。"

苏晚攥紧缰绳的手猛地一紧。果然又是她!马匹转过街角,苏府大门近在眼前。奇怪的是,府门大开,却不见一个下人。

"小心!"傅承聿突然勒住马缰。几乎同时,一支弩箭擦着苏晚鬓角飞过,深深钉入门框!

苏晚瞳孔骤缩。在"微观洞察"下,她清晰看见箭头上泛着的诡异蓝光——与绣魂岭那些钢丝上的毒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