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那股来自出租屋方向的、几乎要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在陈默指尖触碰到黑色小圆筒的瞬间，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凶兽，骤然攀升到顶点！冰冷的尖啸仿佛穿透时空，直刺入陈默的脑髓深处！
他浑身剧震，眼前猛地一黑，脚下踉跄，险些瘫倒在老槐树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死死攥住，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刺骨的寒意，带来窒息般的剧痛。手中的黑色小圆筒冰冷依旧，但那份冰冷似乎与硬币的寒意截然不同——一种是毁灭性的、带着恶意的排斥；另一种则是深沉的、仿佛亘古不变的沉寂。
“呃…” 陈默痛苦地弯下腰，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却无法驱散体内肆虐的寒流。他死死攥着那个小圆筒，另一只手本能地捂住裤兜里父亲留下的哨子。哨子的温润暖意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抵抗着那几乎要将他从内部冻结的恐怖力量。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猛地将那个滑开的“树皮”门用力按回原位。轻微的咔哒声后，粗糙的树皮纹理严丝合缝地复原，再也看不出丝毫痕迹。陈默最后看了一眼那棵沉默的、仿佛吞噬了无数秘密的老槐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身体，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片被诡异笼罩的区域。
回到出租屋，那无处不在的、源自硬币的冰冷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瞬间将他吞没。房间里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意。陈默强忍着几乎要呕吐的眩晕感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踉跄着扑到书桌前，猛地拉开抽屉！
嗡——！
抽屉打开的瞬间，一股更强的寒流扑面而来，带着令人牙酸的尖啸！他颤抖着手，拿起那个冰冷刺骨的小铁盒。掀开盒盖的刹那，陈默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盒底，那枚一元硬币静静地躺着。
然而，它已面目全非！
那道原本只在中心位置的细微黑色裂痕，此刻如同疯狂滋生的黑色冰晶藤蔓，已然爬满了整个币面！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原本的金属光泽被彻底吞噬，整枚硬币呈现出一种死寂的、不祥的灰黑！那些狰狞的裂痕深处，仿佛有某种冰冷的、绝望的气息在无声地嘶吼！它不再是一枚钱币，更像是一件来自幽冥的、布满诅咒的碎片！
陈默如坠冰窟，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几乎将他击垮。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个同样冰冷的黑色小圆筒。圆筒依旧沉寂，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个冰冷的旁观者。
就在这时，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屏幕上跳动着“王经理”三个字。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更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硬币寒意的空气，强迫自己用还算平稳的声音接通电话。
“喂，王经理？”
“陈默，”王经理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公事公办的冰冷，再无半分往日的熟稔，“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现在，马上。”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忙音在耳边嘟嘟作响，如同丧钟。
陈默放下手机，看着桌上那台依旧黑屏死寂的笔记本，再看看铁盒里那枚布满裂痕、散发着死气的硬币，最后目光落在手心里那个神秘的黑色小圆筒上。三样冰冷的东西，像三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小心翼翼地将小圆筒贴身藏好，那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异样的清醒。然后，他将铁盒盖好，重新锁进抽屉深处。
踏入公司大门的那一刻，陈默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彻底改变。前台小姐的目光躲闪，匆匆低下头。路过的同事要么装作没看见他，要么投来复杂的、带着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和窥探。
他径直走向王经理的办公室。门虚掩着，王经理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听到敲门声，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如刀，示意陈默关上门。
“坐。” 王经理的声音很沉。
陈默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掌心全是冷汗。他能感觉到自己口袋里那个小圆筒冰冷的轮廓。
王经理没有绕任何弯子，直接拿起桌上一个厚厚的档案袋，“啪”地一声扔在陈默面前的桌面上。
“陈默，关于之前匿名举报你利用公司资源经营个人自媒体账号一事，经过初步核查，公司认为情况复杂，性质严重。” 王经理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字字千钧，“举报人提供了新的‘证据’，指向你可能利用职务获取敏感信息进行个人投资，并存在泄露公司商业秘密的重大嫌疑。”
陈默的心猛地一抽，刚要开口辩解。
王经理抬手打断了他，眼神冰冷：“现在不是你解释的时候。根据公司《员工手册》紧急调查程序第三条，以及《保密协议》相关规定，现对你做出如下决定：一、即刻起暂停你在市场部的一切工作权限，包括但不限于项目参与、客户接触、内部系统访问权限；二、请立即交出你目前使用的所有公司配发电子设备，包括这台笔记本电脑、门禁卡、工作手机；三、在调查结束前，你需保持通讯畅通，随时配合公司调查小组的问询。调查期间，你无需到岗，但不得离开本市。”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陈默心上！暂停工作！冻结权限！交出设备！这几乎等同于软禁和初步定性！公司显然已经采信了举报内容，至少是部分采信，并启动了最严厉的调查程序！
“王经理！”陈默霍然站起，脸色因愤怒和冤屈而涨红，“这是污蔑！彻头彻尾的污蔑！我从未做过任何泄露公司机密的事情！我的投资行为完全合法合规，与公司业务毫无关系！我可以提供所有资金流水和交易记录！我要求公司彻查举报人！这分明是恶意构陷！”
“陈默！”王经理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注意你的态度！公司是在按程序办事！你有申诉的权利，但不是在现在！调查小组会给你陈述和举证的机会！但现在，请你立刻、马上，履行公司的决定！交出你的电脑、门禁卡和工作手机！不要让我叫保安！”
王经理的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失望？陈默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看着桌上那个厚厚的档案袋，又看看王经理冰冷的脸，知道任何辩解在此时都是徒劳。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最终，在巨大的压力下，他缓缓松开了拳头。他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工作手机和门禁卡，放在桌上。然后，他弯腰拿起自己放在脚边的、那台早已黑屏死寂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昨晚突然坏了，开不了机。”陈默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的自嘲，“里面的资料…包括我为星辉高科项目准备的所有文档…全在里面。我还没来得及备份。” 他将沉重的电脑轻轻放在桌上，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王经理的目光扫过那台黑屏的电脑，眉头紧紧皱起，眼神更加锐利，似乎在判断陈默话语的真伪。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小张，进来一下。”
很快，一个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安保人员走了进来。
“带陈默去办理权限冻结手续，监督他清理个人物品。完成后，送他离开公司。”王经理对安保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然后他转向陈默，眼神复杂，“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好自为之。手机保持畅通。”
陈默没有再说话。他挺直脊背，在安保人员的“陪同”下，像被押解的犯人一样，走向自己的工位。他能感受到背后无数道目光的注视，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冷漠的审视。他默默地将自己抽屉里不多的私人物品——父亲留下的哨子、一个用了很久的保温杯、几支笔——装进一个纸袋。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告别。当他拿起桌角那个小小的绿植盆栽时，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最终，他抱着那个轻飘飘的纸箱，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走出了公司大门。冰冷的寒风瞬间灌满了他的衣领，身后那扇沉重的玻璃门缓缓关闭，将他与过去几个月奋斗、挣扎、也曾有过希望的地方彻底隔绝。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巨大的茫然和虚脱感瞬间将他吞噬。工作没了，权限冻结了，电脑毁了，资料丢了…星辉高科的邀请，也如同镜花水月，变得遥不可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着那个冰冷小圆筒的位置，又想起抽屉里那枚布满裂痕、如同诅咒的硬币。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走到了河滨公园。冰冷的长椅上落满了灰尘，他疲惫地坐了下来。
冬日的公园人迹罕至，只有寒风在光秃秃的树枝间呜咽。他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来消化这接踵而至的毁灭性打击。他需要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翻身的可能。
他掏出自己那台屏幕碎裂的旧手机，手指有些僵硬地点开了那个熟悉的证券APP。登录账号时，他的心还在为公司的遭遇而愤怒颤抖。然而，当账户信息终于加载出来的那一刻——
时间，仿佛凝固了。
屏幕上，那个曾经让他欣喜若狂、代表着他第一桶金、承载着财富梦想的账户名称下方，显示的总资产余额，是一个冰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数字：￥387.26
三位数！
陈默的呼吸瞬间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他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屏幕，手指颤抖着，疯狂地刷新页面！一遍！两遍！三遍！
数字没有变！刺眼的红色！￥387.26！
他颤抖着手指点开持仓记录。那条曾让他赚得盆满钵满、让他以为抓住了命运脉搏的投资记录，此刻的状态栏上，赫然标注着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爆仓！
后面跟着的强平时间和价格，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眼里！
市场黑天鹅…昨晚！就是昨晚他救助暖星、硬币发出恐怖寒意、电脑离奇黑屏、他找到黑色圆筒的那个混乱夜晚！
他投入的所有本金，连同之前赚取的、相当于他半年工资的利润，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蒸发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这耻辱的三百多块零头！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陈默口中喷了出来，溅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猩红之花！眼前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尖锐的嗡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裂、揉碎！
公司停职调查，冻结权限，交出电脑，资料全毁…
星辉高科的邀请化为泡影…
投资账户彻底爆仓，积蓄蒸发殆尽…
硬币布满裂痕，如同死亡诅咒…
还有这个神秘莫测、不知是福是祸的黑色圆筒…
所有的支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路，在同一个瞬间，被彻底堵死！斩断！粉碎！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命运的硬币，却原来只是抓住了一张通往深渊的单程票！乞丐那“一年之后，你就是千万富翁”的预言，此刻听起来像一个最恶毒、最讽刺的玩笑！
“嗬…嗬嗬…” 陈默佝偻着身体，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长椅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和喉咙里浓重的血腥味。温热的液体不断从嘴角溢出，滴落在胸前，染红了单薄的衣衫。
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视线一片模糊。冰冷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无边的绝望和冰冷，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冻结。
钱没了。
工作丢了。
前途毁了。
信任崩塌了。
就连那枚带来一切、也带来毁灭的硬币，也如同碎裂的墓碑，宣告着一切的终结。
他，陈默，一夜之间，从刚刚看到曙光的“幸运儿”，变回了一无所有、甚至比当初更加不堪的…穷光蛋！而且，是背负着泄密嫌疑、可能面临法律追责的穷光蛋！
巨大的眩晕感再次袭来。陈默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歪，从冰冷的长椅上滑落，重重地摔倒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尘土沾染了嘴角的血迹，肮脏而狼狈。他蜷缩着，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濒死的兽。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抽屉里那枚布满裂痕的硬币，此刻，是否在无声地狞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