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杨蜜摇着头，后背狠狠撞在门框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想起这几天每次来看江辰笑语晏晏的样子。
那明明是充满生气的模样，怎么就成了 “最后一亮”？
“他还跟我说要把戏演好，他说演戏是成为戏中人。他还有想做的事，怎么会……”
“想做的事，往往是支撑人撑到最后的东西。”
张主任看着她。
“他心里装着拍戏的事，身体就会拼尽全力给他留这点时间。”
“可这种拼尽全力，是要代价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指尖在病历本上敲了敲。
“之前我们预估，他靠着药物维持，最多能有三个月。但现在……”
张主任没说下去，可那未尽的话里藏着的意思，杨蜜懂了，恐怕现在还不如之前。
“为什么会这样……”
就是因为懂了，她才难过，杨蜜蹲下身，指尖碰到一片沾着粥的瓷片。
“他明明那么想活下去……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张主任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之前说自己是江辰的女朋友，语气软了些。
“你是他女朋友，难过是应该的。但也别太钻牛角尖，他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总比躺在这里等着强。”
说完，他带着护士和实习医生走了。
病房里静得可怕。
杨蜜慢慢站起身，走到病床边。
被子叠得很整齐，是江辰自己叠的 —— 她发现他有轻微的强迫症，住院时哪怕浑身没力气，也要把枕头摆得方方正正。
床头柜上还放着他昨天掉的那本剧本，《我不是药神》四个字被他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写着两个小字：“彭浩”。
杨蜜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剧本封面，忽然想起那天病房里面的事情。
江辰忘记的事情，她没忘。
当时的他靠在床背上，声音很轻，却一句句都落进她心里。
“试镜时别想着讨好导演，你要想这个角色需要什么。”
“比如你说的自己去试广告，导演说你有攻击性，未必是坏事。要是角色需要一个眼神里带劲的姑娘，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演戏不是学技巧，是学共情。你得先相信角色的遭遇，别人才会信。”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全是真诚。
杨蜜那时候还掏出手机，偷偷记了半页备忘录。
她以为以后还有很多机会问他，可现在看着空荡荡的病床，突然觉得那半个小时珍贵得像偷来的。
他教她怎么演戏，可他自己，却快要没时间了。
“江辰……”
杨蜜拿起那本本子，指尖抚过他写的 “彭浩” 二字。
她突然有了勇气。
杨蜜突然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活泼的女声。
“喂？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菲菲。”
杨蜜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稳。
“帮我个忙，帮我查个地址。”
“哟，什么事儿这么急啊？说吧，本情报小天后为你服务。”
电话那头的刘一菲，她的朋友，也拍过一些小电影，所以人脉还是可以的。
“徐征导演的新戏，《我不是药神》，你知道在哪儿拍吗？今天的通告。”
杨蜜的语速很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刘一菲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蜜蜜，你……你找徐导有事？”
她能问出这种话还是知道杨蜜最近的状态不对，也隐约听说过那个叫江辰的男生的事。
杨蜜在学校本来就很出名，跟谁走的近也是很快传出来了。
刘一菲有点担心自己这个好朋友。
“我就是去看看。”
杨蜜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落在窗外的天。
“不为别的，就是去看看。”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刘一菲也没再多问，只说了一句“你等我消息”，便挂了电话。
不到五分钟，一条地址信息发到了杨蜜的手机上。
【星辉影视基地，3号摄影棚。】
杨蜜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那本被放在床头柜上的剧本。
她想要去片场。
不是以 “女朋友” 的身份，也不是以 “同学” 的身份。
她要以一个见证者的身份，去看看那个用生命追逐热爱的人，最后能在镜头前，绽放出怎样的光。
……
星辉影视基地 3 号摄影棚里，已经热闹起来。
工作人员扛着轨道车在布景，道具组正往墙上贴 “格列宁” 的仿制药盒海报。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 —— 那是给早到的演员和导演准备的。
江辰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身上已经换好了戏服。
一件洗得发灰的旧 T 恤，外面套着件磨破袖口的牛仔外套，头发被造型师弄得很凌乱，看起来多了几分不修边幅的野气。
最显眼的是他的头发 —— 造型师用一次性染膏给他染了头张扬的黄毛。
因为他来的早，所以有机会观察现场的布置，果然跟他那个世界的不同。
像韦青前辈说的一样，这里的拍摄产业很成熟，现场更是有着许多拍摄基地，这个片场也提供各类拍摄场景。
不然要是按照他的世界，常规拍摄需要到处取景，光审批都很麻烦。
而在这种成熟的拍摄产业下，大部分拍摄都可以在摄影基地里面完成，节省了非常多的时间。
看着这些东西，江辰稍微松口气。
“感觉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 徐征走过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看见他这副模样，眼睛亮了亮。
“这发型一弄，有那味儿了。”
江辰摸了摸头发，染膏的味道有点刺鼻，却让他更快地进入了状态，
“挺好的，导演。”
他的声音比昨天清亮得多，身上的病气也没了。
回阳丹的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 此时的江辰连思维都变得格外清晰。
那天试镜时没来得及细想的细节，此刻在脑子里一点点清晰起来。
“等会儿开机仪式简单拍几张照，然后咱们直接拍第一场戏。”
徐征很满意他的状态，点点头，提醒了一句，
“就是你抢药的那场，没问题吧？”
“没问题。”
江辰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
“行。”
徐征刚要转身，忽然被人叫住。
“徐导！”
副导演邓洋拿着场记板跑过来，他眼睛有点小，笑起来眯成一条缝。
“演员都到齐了，开始吧？”
他说着，视线扫过江辰，愣了一下，随即拍了下手。
“诶，是你……你……黄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