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没回答，手腕轻抖，长枪 “唰” 地向前一送，枪尖稳稳停在距离她鼻尖不足三厘米的地方，冰冷的金属触感几乎要蹭到皮肤。
“要么跟我走，要么现在死。”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你不能带她走！”
一旁的顾琦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强硬。
阮秋水心里莫名一暖 —— 顾琦并没有抛弃自己。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
方文转眸看向他，顾琦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腿肚子都在打颤，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她、她和我有婚约在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能……”
他话说到一半，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方文放在沙发上的帆布包，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突然弱了下去：“至少…… 把你的包留下！”
包？
方文挑了挑眉，差点被气笑。
他还以为顾琦是想英雄救美，没想到是惦记上他包里的吃食。
毕竟刚才分饼干和水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 那包里绝对还有存货。
阮秋水脸上那点刚冒出来的暖意，瞬间像被冰水浇过似的僵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顾琦，这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有着父母定下婚约的男人，在她可能被强行带走的生死关头，想到的竟然不是护着她，而是惦记着那点能填肚子的物资。
哪怕是刚才，顾琦用烟灰缸砸死王虎的时候，她心里还下意识地替他找补 —— 或许是顾琦被逼急了……
可此时此刻呢？
阮秋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冻得她指尖发麻。
她甚至敢肯定，如果用自己能换一口饼干，顾琦大概率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二十多年掏心掏肺的维护，原来还不如这末世五天里的一场闹剧看得明白。
那些曾经以为的 “情谊”，在生存面前，脆得像块风化的石头，一捏就碎。
“呵。” 方文嗤笑一声，长枪突然向上一挑，枪尖擦着阮秋水的发丝掠过，精准地指向顾琦的喉咙，“你再说一遍？”
顾琦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我、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觉得包里的东西够大家分……”
“我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 方文收回长枪，枪杆重重砸在地上，发出 “咚” 的闷响，“现在，要么她跟我走，要么你们一起死。选一个。”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冰冷的视线让那些刚缓过劲来的文员纷纷低下头，没人敢与他对视。
阮秋水看着抵在自己面前的枪尖，又看了看缩在后面、眼神躲闪的顾琦，突然觉得一阵荒谬。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抬头看向方文时，声音异常平静，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我跟你走。”
方文眉头一挑，刚想说 “识相”，就见阮秋水接着说道：“但你要把食物留下。要不然，你就杀了我。”
呦，这是打算用自己换条活路给顾琦啊？
方文心里啧了一声 —— 怪不得小白毛说这女反派爱了男主二十多年，情谊深厚。瞅瞅这觉悟，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给心上人留后路。
瞅瞅人家，嘞个，就似，爱情~
自己前世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女人呢？
想远了，方文回神，从身后将登山包拿到身前拉开拉链，将里面一堆的食物和水倒了出来。
这些其实不是方文和系统兑换的，而是路过商店的时候顺手拿的，不过大部分的东西都放在了系统的储存空间里。
众人看到这些食物，眼睛都直了，没想到里面不单有水和压缩饼干，竟然还有干脆面！
还是小浣熊的！
顾琦更是死死盯着那几罐午餐肉，喉结滚得像个抽风的马达，刚才被阮秋水怼出来的难堪，早被食物的诱惑冲得一干二净。
“宿主狗腿子行为奖励反派值+3！”
这么多？！
方文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明显的震惊，下意识在心里反驳：“能不能换个提示词？什么叫狗腿子行为？。”
小白毛浮在方文面前摇着脑袋道：“不能哦，我没有权限的。”
方文叹了口气，没再纠结称呼，看着地上那堆食物，又看了眼阮秋水。
她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被暴雨打蔫却不肯弯腰的白玫瑰，眼神落在顾琦身上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释然。
顾琦已经像疯了似的扑到食物堆前，双手并用往怀里塞，午餐肉罐头的铁皮硌得他胳膊生疼也毫不在意，哪里还顾得上看阮秋水一眼。
这个在女频文里本该说一不二的霸总，被末世里一口吃食瞬间打回原形，连最后一点体面都顾不上了。
什么 “女人，你敢忤逆我”，什么 “整个城市都是我的”，那些经典台词，怕是再也没机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阮秋水站在原地，眼眸里的光闪了又闪，像被风吹得快要熄灭的烛火。
其实从一开始，这桩婚约就只是她的独角戏 —— 顾琦从来没正眼看过她，甚至不止一次在私下里抱怨这层关系束缚了他的自由。
二十多年来，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挡过商业对手的阴招，为他在长辈面前圆过无数次谎，却从来没见过他对自己笑一下。
可现在，他对着一盒皱巴巴的午餐肉，脸上却堆起了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贪婪的笑容。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从胃里翻涌上来，比刚才看到王虎被砸死时的恶心更甚。
那时的恶心，是对血腥的本能抗拒；而现在，是看到顾琦这个人，就打心底里觉得肮脏。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这二十多年的执着，像个天大的笑话。
阮秋水回眸，方文冲着她挑了挑眉，显然是催促她快走。
她转踱步朝着门口走去，没再看顾琦一眼，经过食物堆时，顾琦正把最后一袋干脆面塞进怀里，抬头瞥见她，眼神里竟闪过一丝警惕，像护食的野狗。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空中坠落，“哒” 地砸在那堆狼藉的食物旁。
阮秋水没有回头，脚步甚至没顿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没有对视，没有交谈，只有脚步敲击台阶的声响，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单调地回荡。
一路无话，直到抵达一楼。
方文没有让阮秋水继续跟在前面，而是将肩上的登山包解下来扔给她：“拿着。”
阮秋水下意识接住，一个空背包，没什么重量。
没等她反应过来，方文已经拎着长枪快步冲进大厅 —— 那里还游荡着几只漏网的丧尸，听到动静正慢吞吞地转过头。
方文的身影在昏暗的大厅里腾挪翻转，银亮的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面对扑来的丧尸，他既不躲闪也不恋战，手腕轻抖间，枪尖总能精准地刺向丧尸的眼眶或咽喉，动作干净得像用橡皮擦抹去铅笔字，没有一丝多余的拖沓。
一只丧尸从侧面扑来，他甚至没回头，仅凭听声辨位，枪杆顺势向后一磕，“砰” 的一声砸在丧尸的太阳穴上，动作利落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不过半分钟，大厅里的几只丧尸就全部倒地，再也没了动静。
阮秋水站在楼梯口，看得有些发怔。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在看一个末世幸存者杀丧尸，而是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功夫片，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方文甩了甩枪尖的血污，黑红色的液体溅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痕迹。他回头看向楼梯口的阮秋水，眉梢微挑：“发什么呆？走了。”
“我们…… 我们去哪？” 阮秋水的声音有些发颤，握着背包带的手指泛白。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被末世打碎了所有依仗的女人。
以前那副高冷如冰的气场，是顾氏集团副总裁的身份给的，是阮家大小姐的底气撑的。
可这些在方文面前，就像纸糊的盔甲，一戳就破 —— 他身上那股从尸堆里滚出来的冷硬气场，比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更有压迫感。
她甚至想不明白，方文为什么要带走自己。论生存能力，她不如那些常年健身的男同事；论物资，她身上更是什么都没有。
唯一能想到的理由，让她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公司附近有你住的地方吗？” 方文突然问道，目光扫过街道两侧的写字楼和公寓楼。
阮秋水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心头那点难堪和警惕瞬间被证实 —— 果然，这个男人已经等不及了。
但至少…… 不是在这尸横遍野的大街上。
她定了定神，指了指斜对面那栋亮着零星灯光的公寓楼：“过两条街，那里有我的公寓。”
方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栋楼看起来安保不错，层高不高，便于防守。他颔首：“那就去那。”
说完，他拎着长枪率先迈步走出大厅，脚步踩在门外的血水里，发出 “噗嗤” 的轻响。
阮秋水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还是跟了上去。
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她忍不住偷偷打量方文 —— 他的步伐很稳，脊背挺得笔直，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没显露出半分慌乱。
长枪在他手里不像武器，反倒像身体的一部分，每一次摆动都带着某种韵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