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国公夫人靠坐在软榻里,一手撑着额头,眉心紧锁。
“国公爷竟然没答应?表姑娘可是沈家嫡女,又姝色无双,求娶之人也是踏破了门槛的,哪里配不上世子?”蔡嬷嬷忍不住道。
国公夫人沉着脸:“我看未必是国公爷不答应,兴许是世子不答应。”
“世子为何不答应?这是一门上好的婚事,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蔡嬷嬷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难看的开口:“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胡说!”国公夫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斥责:“胡扯什么!”
蔡嬷嬷连忙自己掌嘴:“老奴糊涂!夫人恕罪!”
国公夫人瞪她一眼,冷哼一声:“他不愿意娶梨初,说不准是另有心上人。”
蔡嬷嬷愣了一下:“那是……”
忽然外面丫鬟的通传声:“夫人,宋姑娘来请安了。”
国公夫人脸色阴沉了几分。
蔡嬷嬷脸色也变了变,压低了声音:“难不成,世子对宋姑娘……”
国公夫人冷笑:“这个宋清禾一副狐媚子样,当我看不穿她想什么!国公府的养女身份,她怕是都还嫌不够,还想攀着做世子妃呢。”
蔡嬷嬷“呸”了一声:“她也配!”
国公夫人冷哼,又靠回软榻里。
若是从前,陆时霁即便要娶宋清禾,她也无所谓,一个家门落魄的孤女,娶了没半点助益,还是负累。
她巴不得陆时霁烂在泥里。
但如今,陆时霁已经起势,他的世子之位还是陛下亲自册封,是宁国公府未来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一想到这,她额头又开始突突的疼。
那陆时霁但凡平庸一点,她如今也不至于这般操心。
上天何其不公,同样是国公爷的儿子,那陆时霁便是天纵之才,十七岁中状元,如今才二十有二,已经在朝中手握重权。
而她精心教养的四郎,都十二了,还一心玩乐,没半点出息!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勉强平复下来,眼神也多了几分狠辣,事已至此,自然得另谋出路。
世子妃之位,必定得留给阿梨!
国公夫人揉了揉额头,语气厌恶:“让她滚。”
什么养女,还真把自己当陆家人了。
蔡嬷嬷自然知道夫人说的是谁,应了一声是,便让人出去打发了宋清禾。
国公夫人再次睁开眼,冷声吩咐:“这宋清禾年岁也不小了,你去挑拣一下,找个合适的人家,把她嫁了。”
蔡嬷嬷意味深长:“老奴明白。”
“世子和阿梨的婚事也只是暂缓,就别跟阿梨提起了,免得她多想。”
蔡嬷嬷顿了一下:“那若是表姑娘问起……”
“便说世子如今朝政繁忙,议亲之事还得等等,但是早晚的事,我自会帮她好生筹谋。”
蔡嬷嬷点头:“是。”
-
忽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冷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烛火摇曳。
“沈梨初,这不是你费尽心机想要的吗?”
一只大手掐住她的后颈,迫她靠近他怀里,炙热的长指烫的她浑身战栗。
她害怕的偏过头,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拼命推他,面前的这具滚烫的身体却好似一座大山,纹丝不动。
阴沉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怎么不敢看我?”
梨初心脏骤缩,攥着他衣襟的手指都开始颤动,畏惧从心里蔓延开来,压的她几乎喘不上气。
“不要!”
她惊惧的大喊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房门立即被推开,春杏和赵嬷嬷急匆匆的跑进来。
“姑娘怎么了?”
梨初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锦被,脸色苍白的看着头顶那两个挂在床幔上的香囊。
“姑娘是梦魇了?别怕,别怕,都是梦!”赵嬷嬷连忙哄着,拿帕子给她擦额上的细汗。
梨初终于白着脸回神,喃喃道:“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
赵嬷嬷搂着她哄着:“姑娘别怕,梦而已,醒了就好了。”
梨初嗓子有些哑:“可是那个梦,好真。”
真实到,她甚至感觉掌心都还残留着那个男人身上滚烫的温度。
“姑娘梦到什么了?”
“梦到……”
梨初梗了一下,忽然难以启齿。
她怎么好意思说,她梦到一个男人?
她害怕的没敢抬头看他的脸,但她可以确定,那是个陌生的男人。
因为她身边从来没有这么可怕的男人。
赵嬷嬷见她不愿说,也不逼她,只哄着:“梦都是反的,姑娘做这梦,兴许就意味着有好事要发生了。”
梨初终于放松下来,松开了攥紧的掌心,点头:“嗯。”
赵嬷嬷笑着道:“前几日我还说姑娘长大了,没曾想还能被一个梦吓成这样。”
梨初后知后觉有点丢脸,立马从赵嬷嬷怀里坐直了身子:“我才没有被吓着!一个梦而已,我还会当真不成?”
“是是是,姑娘最厉害了。”
春杏端了盆热水进来,拧了半干的帕子,给梨初擦脸。
梨初不愿意被当小孩儿伺候,自己拿过帕子擦脸。
“也不知表兄今日回不回来。”
春杏道:“世子朝中事忙,听说这几日审案子,都宿在衙署里呢,想必是辛苦的。”
梨初感慨:“表兄为国为民,夙兴夜寐,果真是心肠极好的良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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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陆时霁来说,重来这一世,所有事都更得心应手了。
包括这次对逆党的审查,他对这帮乱党的软肋拿捏的轻而易举,短短数日就一个个撬开了嘴巴。
进程比前世顺利了一倍。
“大人,这是刚审出来的名单。”陆霁云接过来看了一眼。
这帮逆党是前朝旧臣,想要光复前朝,声势浩大,平叛也并不轻松,真正的原因就是朝臣里有同党细作。
这份名单,比前世多了几个名字,但也并不要紧,只不过让他的路更顺利了些。
他提笔写了份折子,交给下属官员:“连带着逆党口供一起,送进宫里。”
“是,大人。”
僚属退下,青松又匆匆进来:“世子,府里来人问,世子今日回不回府。”
陆时霁还在翻看卷宗,头也没抬。
他已经连续三日没回府了,这几日审查逆党的案子压着,事情也忙。
“不回。”
青松应了一声:“是。”
陆时霁看着眼前的卷宗,忽然有些莫名的烦躁。
一模一样的案子,一模一样的卷宗,所有的一切他都驾轻就熟,比前世更如鱼得水。
可他依然觉得烦闷。
陆时霁握着狼毫笔的手指顿了一下,忽然问:“今日初几?”
青松愣了一下,忙回答:“今日初十。”
五月初十。
陆时霁心里念了一遍这个日子,眸光微暗。
青松又等了一会儿,迟迟没等到世子吩咐别的,便挠了挠头:“那小的这就去回话……”
陆时霁看着卷宗沉默了半晌,才放下笔:“罢了,案子也审的差不多了,备车,回府。”
“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