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园。
“世子为何要帮宋清禾那小贱人推辞这婚事?定是那小贱人跑去告状了!”蔡嬷嬷骂道。
沈氏沉着脸:“她告状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陆时霁会帮她?”
这分明是一桩大好婚事。
“是因为他看出了这婚事的蹊跷?”
蔡嬷嬷连忙道:“不应该啊,世子刚刚回京,这些天还一直忙于查逆党案,哪有这个闲工夫查这些内宅之事?世子必定是不可能发现什么的!”
沈氏脸色依然凝重:“倘若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那他为何阻拦宋清禾的婚事,难不成他对宋清禾……”
蔡嬷嬷眉心都猛跳一下:“那怎么可能?宋清禾那小蹄子,世子如何看得上?”
蔡嬷嬷又安抚道:“听闻世子近日和表姑娘相处的不错,还送了表姑娘自己的手稿让表姑娘练字呢。”
沈氏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阿梨和陆时霁的婚事才是最要紧的,听说这定州的逆党案也快结了,得尽快促成这婚事定下才是。”
“夫人说的是,那宋清禾算个什么东西,根本不配夫人放眼里,夫人帮她操心婚事也是看得起她,她不识抬举,以后有的是法子整她!”
蔡嬷嬷笑着道:“只等着表姑娘和世子的婚事定下,夫人也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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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初将自己写的字整理好,再次前往文澜苑。
“表兄。”
梨初站在门口探头进来,露出一个脑袋,软软的脸颊被暖阳勾勒出一圈金边,双髻上缠绕的发带随着发丝倾泻下来。
陆时霁正查阅卷宗,抬眸,便撞上那双圆圆的杏眸,她弯起笑来,颊边一颗梨涡若隐若现。
他唇角微扬:“你怎么来了?”
梨初立马走进来:“我又写了十张大字,还请表兄帮我看看。”
她态度十分诚恳,好像真的好学。
陆时霁接过她递来的大字,翻看了一下,微微点头:“有点进步。”
梨初眼睛亮起来:“真的?”
她开心的念起来:“表兄昨日讲的笔法我都认真记下了,这几张大字我认真写了一个时辰呢!我手都写疼了!”
她伸出自己白嫩的右手,大概是过了一夜的原因,此刻已经找不到任何拿笔的痕迹了。
陆时霁眸光落在她青葱一般的手指上,停留。
她大概也察觉拿笔的印记已经消失,又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昨天手指还是红的。”
她又强调:“我可没说谎!”
若是家里的教书先生们,必定要说她说谎了,毕竟她没少干这事儿。
但陆时霁却微微点头:“我知道。”
她一身细皮嫩肉的,稍一受力便容易落下印子,但消的也快,过一夜便能消的差不多,除非是他力道重了点,擦了药三五日也能消干净。
梨初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全然相信她,也半点不质疑她。
梨初眼里的笑又荡起来:“表兄你人真好。”
陆时霁按在书案上的手指微微一顿,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笑,觉得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她曾经也笑盈盈的说过这话。
陌生的是,她不是对他说的。
他眸色微暗,似乎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又很快敛眸,恢复了平静。
他再次拿起朱笔,在她的手稿上圈画:“这个‘陈’字,此处笔锋不流畅,得平滑一点。”
梨初凑近了去看:“原来如此,表兄你写得真好。”
梨初看着他指节分明的长指随意的掌控着那支狼毫笔,眨了眨眼,状似无意的问起。
“表兄帮宋姑娘推拒那桩婚事,是觉得那桩婚事不够好吗?”
他写完最后一笔,淡声问:“倒也不是。”
梨初心里一紧,有些紧张的看着他:“那是为何?”
“清禾不愿嫁,总不好强求。”
他没有抬头,笔下的字行云流水,声音也平缓清润,像是一汪清泉。
梨初愣了一下,心里忽然觉得自己龌龊,竟然用那样的心思去揣测这样一个高山白雪一般清高孤傲的人。
那日宋姑娘哭着来求他,表兄这样的大善人,怎忍心让自己妹妹不情愿的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梨初认真的点头:“表兄说的是,再好的门第,不是良缘,也不该强求。”
陆时霁握着笔的手微顿一下,抬眸看她,清润的眸子里多了一抹幽深。
梨初澄澈的眼睛一眼能看到底,她眨眨眼:“我说的不对吗?”
他唇角牵动一下:“自然如此。”
何须强求呢?
如今她围在他身边,满心满眼都是他。
梨初又弯起笑来,拿起笔:“那我来试试。”
她站在书案旁,弯着腰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在宣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大字。
肩上的发丝滑落,恰好落在他放在书案上的长指上。
他垂眸看着被她发丝缠绕的手指,鼻尖还能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暖香,让他觉得安宁,又隐隐躁动。
抬眸,看到她纤细的颈子,凝白的肌肤羊脂玉一般,诱他沉沦。
他眸色晦暗,喉头克制的滚了滚。
“表兄,你看这样好吗?”梨初写好了字,抬起头来看他。
他垂眸,掩下眸底的欲色,清润的声音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低哑:“还不错。”
梨初开心的再次提笔去写。
他看着指尖缠绕的发丝,动作很轻的勾了勾手指,缓解身体里蹿起来的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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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梨初又去文澜苑了?”宋清禾脸色难看。
“去了!这表姑娘也当真是不要脸皮,成日里巴巴儿的缠着世子,谁看不出她那点心思?世子想必也是顾忌国公夫人,也不好不见她。”画扇道。
宋清禾眼里多了几分焦灼的慌张,可时霁哥哥当真会因为顾忌国公夫人,而纵容沈梨初的接近吗?
她猛的攥紧了帕子,脸色发沉:“我不能让时霁哥哥为难,这个沈梨初,决不能让她继续纠缠下去!”
画扇又有些为难:“可是那表姑娘毕竟有国公夫人撑腰,姑娘岂能是她的对手?”
国公夫人的亲侄女,自然是事事纵容,宋清禾一个养女,本来就不得国公夫人的待见。
也不过是靠着老夫人的一点怜悯才好过些。
宋清禾怎么敢和沈梨初作对?
宋清禾冷笑:“是啊,她是千娇万宠的沈家千金,想要害我,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画扇眼神变了变:“姑娘的意思是……”
宋清禾打开了那个梨花木的小匣子,里面躺着一支栩栩如生的凤蝶鎏金钗。
她指腹在这金钗上划过,眼睛里好似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