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啪!”

婚契拍在案上,朱砂印泥刺目猩红。

“签。”萧澈推过狼毫笔,“画押处…按这里。”指尖点向“萧苏氏”三字下的方框。

苏晚盯着那抹红,鼻尖朱砂痣隐隐发烫。“急什么?”她抱臂后仰,“先验货!”

“货?”

“东屋!”她拍桌,“床多大?窗朝哪?耗子洞堵没堵?”

萧澈朱笔轻敲契纸:“签了…自见分晓。”

“空头支票!”苏晚嗤笑,“你当老娘傻?”她突然探身,寒玉钥“当啷”按在契书上!“钥匙压这儿!验完房…再画押!”

萧澈垂眸。钥身莲苞蕊心红光微闪,映得契纸如血。

“可。”他收钥入袖,“现在去?”

“走!”苏晚踹凳起身!

萧宅后院。

东屋门“吱呀”推开——

“嚯!”苏晚愣在门槛。

青砖地,白灰墙,榆木桌凳擦得锃亮。最扎眼是窗边那张雕花拔步床,锦帐流苏,缎被蓬松,足够滚三圈!

“这…”她指着床,“抄经买的?”

“祖产。”萧澈倚门框。

“糊弄鬼呢!”苏晚扑到床边摸缎面,“这织金暗纹!够买十亩田!”她猛地掀枕——

“藏啥了?!”

枕下空空。

“……”萧澈揉眉心,“你当藏银票?”

“不然?”苏晚趴地瞅床底,“密室?地窖?”

“有耗子洞。”萧澈淡声,“昨夜…堵了。”

苏晚蹦起来,狐疑瞪他:“真堵了?”

“嗯。”

“拿什么堵的?”

“青砖。”

“几块?”

“三块。”

“糊你没?”

“……”萧澈闭了闭眼,“苏姑娘…查房还是查牢?”

“查投资!”苏晚踹了脚床柱,“万一睡塌了…”

“塌了赔新床。”

“赔多大?”

“比这个大。”

“檀木的?”

“可。”

“雕麒麟?”

“行。”

“加两床蚕丝被?”

“准。”

“酱肘子管够?”

“……”萧澈终于抬眼,“每日…一只。”

“成交!”苏晚抓过契书拍床板!“笔来!”

朱笔入掌。她龙飞凤舞签下“苏晚”,笔尖悬在画押处——

“等等!”她忽地缩手,“同住条款…添一句!”

抢过朱笔,在“赠酱肘两只”后唰唰补字:

【若甲方毁约…赔乙方终身肘子无限量!】

“按!”笔杆怼向萧澈,“你先按!”

萧澈盯着“终身肘子”四字,喉结滚动。“…狠。”

他拇指蘸满印泥,重重按向补款旁!

鲜红指印凹陷,似血梅落雪。

“该你了。”他递过印泥。

苏晚摩拳擦掌,拇指狠摁印泥!抬手欲按——

“且慢。”萧澈突然扣住她手腕。

“干嘛?反悔?”

他抽走她发间木簪,青丝泻落。簪尖蘸朱砂,轻点她鼻尖红痣。

“契成之前…”簪尖移向画押处,“…以此印为凭。”

苏晚愣怔间,他握着她食指,带向红痣——

一触!

朱砂痣灼热!

指尖染绯!

“安。”他引她手指落向契纸。

“嗡!”

契纸红光暴涨!寒玉钥在萧澈袖中震鸣!

苏晚眼前闪过走马灯——

冰窟毒发他咳血…

柴房碎银沾血渍…

瓜田滴血瓜熟蒂落…

“血契为媒…”萧澈声音似从远古传来,“…印落无悔。”

指尖距纸半寸!

苏晚猛地抽手!

“差点着了你的道!”她捂鼻后退,“妖术!绝对是妖术!”

萧澈袖中钥光骤熄。“是萧氏血脉…”他摊开掌心,腕骨旧疤狰狞,“…共感。”

“共…共个屁!”苏晚抓狂,“这婚契…老娘不签了!”

她劈手夺契欲撕!

“撕了…”萧澈慢悠悠道,“…今日酱肘子…喂狗。”

“!!!”

苏晚撕纸的手僵在半空。

萧澈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拎出个油纸包。

“啪嗒。”

酱色汁水渗出纸包,肉香炸裂满屋!

“东街刘记…”他晃了晃纸包,“…最后两只。”

苏晚盯着那包,喉头滚动。

挣扎三息。

“…笔来!”

她抢过契书铺平,染朱的食指狠狠按向画押处!

“萧澈!”她叼着酱肘子含糊嘶吼,“敢少一顿肉…老娘拆你祖坟!”

酱肘油手抹过契书,红印糊成一片。

“喏!”苏晚把油渍麻花的契书拍萧澈胸口,“收好!少顿肉…撕票!”

她扑向桌边撕肘子,油星四溅。

萧澈拎着污损契书,袖中寒玉钥嗡鸣发烫。“苏晚…”他忽然开口,“…该搬了。”

“搬?”苏晚叼着骨头扭头,“急啥!吃完再说!”

“今夜。”萧澈抖开契书,指尖点向同住条款,“契成…即生效。”

“噗——”苏晚喷出肉渣!“今夜?!现在?!”她指窗外漆黑夜色,“雪埋到膝盖!你让我扛铺盖搬家?!”

“铺盖?”萧澈走向雕花床,“有现成的。”

他忽然掀开锦被——

大红鸳鸯枕!并排两个!

“!!!”苏晚骨头掉地,“你…你什么意思?!”

“契书第六条。”萧澈拍枕,“赠东家暖榻半边…”他抬眼,“…字迹未干。”

“赠你个头!”苏晚炸毛,“那是指东屋床位!不是同床!”

“榻即床。”萧澈淡定铺被,“半边…即半张。”

“放屁!”苏晚抄起油纸包砸过去,“老娘睡隔壁!”

纸包擦过他肩头,酱汁在青袍绽开油花。

“隔壁柴房…”萧澈掸灰,“…漏风。”

“漏风也比睡狼窝强!”

“狼?”萧澈挑眉,“我若为狼…”他忽然逼近,将她堵在桌沿,“…早啃得你骨头不剩。”

苏晚后腰撞上桌角!肘子右手抵住他胸口:“滚开!”

油污在青袍洇开,正盖住心口旧伤位置。

萧澈垂眸看油印,喉结滚动。“脏了…”他抬指抹过油渍,“…赔吧。”

“赔个肘子!”

“赔…”他忽然扣住她右手腕,“…洗衣。”

“自己洗!”苏晚抽手!

“不会。”他攥得更紧,“萧某…十指不沾阳春水。”

“关我屁事!”

“契书第七条…”他另手抖开污纸,“…乙方需照料甲方起居。”

“?!”苏晚夺契细看——

果然!补款下方蝇头小楷:

【乙方需每日浆洗衣物、洒扫庭除。】

“萧!澈!”她目眦欲裂,“你玩阴的?!”

“白纸黑字。”他松手,慢条斯理解衣带,“夫人…签得爽快。”

青袍滑落!中衣领口微敞,锁骨下刀疤在烛光中狰狞!

“脱…脱什么!”苏晚捂眼后退,“耍流氓啊!”

“洗衣。”萧澈将青袍丢她怀里,“油渍…需冷水搓洗。”

苏晚抱着染酱袍子,气得浑身发颤。“洗…洗你大爷!”她抡衣砸地!“老娘卖瓜不卖身!”

“不洗?”萧澈捡起袍子,“也行…”他走向拔步床,“暖榻抵债…”

他忽然掀被躺下,拍拍身侧空位。“来…”

“来你个头!”苏晚抄起鸳鸯枕砸过去!“臭流氓!”

锦枕“砰”地撞他胸口!红绸撕裂!荞麦皮爆溅!

萧澈闷哼一声,猝然蜷身!

“喂!”苏晚愣住,“装什么…”

烛光下,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鬓发。左手死死按住心口旧伤,指节青白暴突!

“毒…”他牙关打颤,“…毒发了…”

“萧澈!”

苏晚扑到床边!

萧澈蜷在锦被里,浑身剧颤。冷汗浸透中衣,心口刀疤处乌紫暴涨!皮肤下像有活物蠕动,黑血从旧痂缝渗出!

“药!”她嘶吼,“张伯给的鎏金药盒!”

“没…用…”他牙关咯咯作响,“蚀骨…噬心…需…寒玉髓镇…”

寒玉髓?!冰窟?!

苏晚转身就冲!

“来…不及…”萧澈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掐进皮肉!“毒血…攻心…半刻…”

他喉间涌出黑血,溅上鸳鸯枕碎片!

“操!”苏晚双目赤红!

前世急救知识疯狂翻涌!清创!排毒!

没有手术刀…没有抗生素…

只有…

她猛地撕开他中衣!

狰狞刀疤暴露!乌紫溃烂处脓血汩汩!

“你…”萧澈瞳孔涣散。

“闭嘴!”苏晚扯下颈间破布条(擦肘子油的),团成团塞他嘴里!“咬住!”

她俯身,对准伤口——

“唔!”萧澈闷哼!

滚烫唇瓣贴上溃烂皮肉!

腥臭毒血涌入喉头!

“呕…”苏晚胃里翻江倒海!强忍恶心,狠吸一口!

“噗!”黑血吐进铜盆!

再吸!

“咳…”萧澈身体抽搐!

第三口!

乌血渐淡!

苏晚眼前发黑,唇舌麻痹!她摸到枕边撕裂的鸳枕——荞麦皮中混着几粒赤红药丸!

解毒丹?!张伯暗藏的?!

她抓丸塞进萧澈嘴里!“咽!”

指尖触到他冰冷唇瓣,混着血和汗。

萧澈本能吞咽。

苏晚瘫坐在地,唇瓣肿胀发麻。她抹了把嘴角黑血,看向铜盆——

污血里浮着几点油星。

酱肘子的油。

“哈…”她扯出个比哭难看的笑,“老娘…油嘴…救你狗命…”

床上人呼吸渐匀。

萧澈睁眼,眸光虚焦地落在她油污满布的唇上。

“苏晚…”声音嘶哑。

“干嘛?”她没好气。

“过来…”

“不过!”

“…冷。”

“冷死你!”

“…毒血…冻骨头…”他缩了缩。

“……”苏晚咬牙,爬起拧了湿帕子,胡乱擦他心口。“自己按着!”

她甩帕要走——

“手…”他忽然扣住她油乎乎的腕子。

“又干嘛?!”

萧澈拉过她手,按在自己心口。掌下皮肤冰凉,但毒肿已退。

“暖榻…”他闭眼,“…分你一半。”

“滚!”苏晚抽手,“老娘睡地…”

“地上…”他喘息,“…有耗子。”

“!!!”

“刚…没堵严…”他唇角微勾,“…啃脚趾。”

苏晚汗毛倒竖!

她瞪着拔步床,又瞪地上阴影。

三息后。

她踢掉破鞋,裹着外袍滚到床最外侧!背对他蜷成虾米!

“敢碰我…”她摸出寒玉钥抵在两人中间,“…阉了你!”

全身冰凉。

萧澈低笑。“好…”

他忽然翻身,长臂越过钥匙,拽过锦被盖住她。

“被子…”他声音渐弱,“…分你。”

苏晚僵着不敢动。

许久。

身后传来均匀呼吸。

她小心翼翼回头。

月光透窗,映着他苍白的脸。长睫垂落,唇色淡灰,唯鼻梁挺直如刀锋。

心口刀疤在月光下泛着新肉淡粉。

她鬼使神差伸手,指尖虚点伤疤。

“喂…”她咕哝,“…酱肘子…得续上。”

萧澈眼睫微颤。

“…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