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灯花爆在算盘珠上，溅起点星火。
“嘶…”苏晚甩烫红指尖，“破灯！燎我！”
萧澈抽走油灯。“灯芯…”他剪焦尾，“…绞三股才亮。”
“三股？”苏晚戳灯芯，“当编辫子呢？”
“嗯。”萧澈引线穿针，“发辫…”针尖挑她散落的鬓发，“…也需三股。”
“别动我头发！”苏晚护头，“教账就教账！”
“好。”萧澈推账本，“这笔…上月瓜款。”
苏晚眯眼瞅。“五…五十两？”她拍桌，“刘掌柜欠半年了！”
“嗯。”萧澈朱笔圈日期，“明日…去讨。”
“我去？”苏晚瞪眼，“你咋不去？”
“我…”萧澈蘸墨，“…脸皮薄。”
“噗！”苏晚喷茶，“你脸皮…比瓜皮厚！”
“瓜皮…”萧澈笔尖顿，“…厚不过娘子。”
“！”苏晚抢笔，“笔给我！”
争夺间墨点飞溅！
“啪嗒！”
墨团污账页！糊了“五十两”！
“啊！账！”苏晚哀嚎，“重抄！”
“不必。”萧澈抽帕拭墨，“污处…”帕角轻点墨团，“…改个数。”
墨渍化开，竟成“六十两”！
“？！”苏晚抢帕，“啥帕子？神了！”
“吸墨绫。”萧澈展帕，“贡品…擦御砚的。”
“又偷？！”
“捡的。”萧澈面不改色，“御花园…风大…吹来的。”
“……”
苏晚攥帕角。“改六十两…刘掌柜肯给？”
“给。”萧澈抽新纸，“欠条…重写。”
他挥毫书债据——
【刘记瓜铺…欠苏晚纹银六十两…日息三分…】
“日息三分？！”苏晚咋舌，“高利贷啊！”
“不高。”萧澈吹墨，“胭脂铺…李寡妇…日息五分。”
“你…”苏晚噎住，“…连寡妇账都收？”
“嗯。”萧澈叠债据，“上月…她赊你三盒口脂…”
他忽然抽簪挑灯芯。“光暗…伤眼。”
灯火骤亮！映他侧脸如玉。
苏晚愣神。“喂…”笔杆戳他臂，“…李寡妇…好看不？”
“好看。”萧澈淡道。
“？！”苏晚笔尖抖！
“口脂…”他指债据，“…桃红的…衬她。”
“萧！澈！”苏晚摔笔！
笔滚桌沿！墨染账册！
“账…”萧澈慢悠悠拎笔，“…又污了。”
“活该！”苏晚叉腰，“让你夸寡妇！”
“夸？”萧澈蘸新墨，“实话。”
他忽然展袖。“袖口…”墨点斑斑，“…娘子砸笔染的。”
“染就染！”
“嗯。”萧澈提袖，“明日…穿这身…去刘记。”
“穿脏衣讨债？！”
“嗯。”萧澈指墨渍，“…哭穷。”
“……”
苏晚抢袖！“脱！我洗！”
“洗不净。”萧澈抽袖，“贡墨…入织髓。”
“那咋办？！”
“穿…”他忽然俯身，“…到娘子…赔新衣。”
热气拂耳。苏晚猛退！“赔…赔你个鬼！”
她抓算盘狂拨！“六十两！加利息…七…七…”
“七十八两四钱。”萧澈接口。
“你心酸？！”苏晚骇然。
“嗯。”萧澈抽走算盘，“有手…何必珠。”
他忽抓她手指，在桌面虚划。“心算诀…我教你…”
指尖带她画数——
“一横为五…一竖为十…”
掌心贴她手背，薄茧摩挲。
苏晚耳根发烫！“撒…撒手！”
“别动。”萧澈扣紧，“…这笔…”引她指画圈，“…是利息。”
圈圈缠绕，似情网裹指。
“晚晚…”苏母推门探头，“…娘蒸了糕…”
话音骤止！
烛光下，萧澈半拥苏晚，掌心覆她手背，两人指缠在桌面画符。
“哎哟！”苏母捂眼，“娘…娘啥也没瞧见！”
糕盘“哐当”搁门边！人溜没影！
“都怪你！”苏晚踹萧澈，“…名声没了！”
“名声？”萧澈捡糕咬，“…早没了。”
他咽糕点账册。“从你…签婚契那日…”
糕渣落纸，污了“刘记”名号。
“脏了！”苏晚拍纸！
“正好。”萧澈糕指点墨，“改个名…”
墨混糕屑，污名处竟成“王记”！
“王记？”苏晚懵，“…城东米铺？”
“嗯。”萧澈吮指，“王掌柜…上月赊咱…五十斤陈米。”
“？！”苏晚抢账本，“你…你假账？！”
“真账。”萧澈展债据，“刘记…早还了…”
他抽夹页银票。“…五十两…缝你袄里了。”
“？！”苏晚摸襟！硬邦邦！
“怕你…”萧澈糕塞她嘴，“…乱花。”
“唔！”甜糕堵喉！
“利息…”他晃债据，“…明日…讨王记的。”
灯火“噼啪”又爆！
“噼啪！”
第三朵灯花炸在银票上！
“烫！”苏晚拍襟跳脚！“老娘的银票！”
“不怕。”萧澈糕碟接火星，“贡银票…熏香防蛀。”
“防…防蛀？！”苏晚撕襟掏票！
“刺啦！”
破袄裂口！银票纷飞！
“五十两！”苏父扑地狂捡！“心肝肉啊！”
“别捡！”苏晚踩票，“脏票！烧手！”
“脏？”萧澈拈票抖灰，“刘记的汗…王记的泪…干净着呢。”
他忽抽张票塞苏父怀。“岳父…压惊钱。”
“十…十两？！”苏父哆嗦！
“小钱。”萧澈又抽张票拍桌，“苏掌柜…”
他指票上墨渍。“…洗脚钱。”
“洗…洗脚？！”苏晚气笑！
“嗯。”萧澈展袜，“墨染袜底…赔十两…公道。”
“公你…”苏晚抢票！“票归我！洗脚免谈！”
“免？”萧澈抬脚，“袜…谁洗？”
“爱洗不洗！”苏晚数票，“四十八两…少二两！”
“这。”萧澈靴尖挑凳——
凳底黏着张银票！
“！”苏晚抠票，“…藏凳底？！”
“防你…”萧澈慢饮茶，“…拆房。”
“拆你…”苏晚噎住！
萧澈忽推债据。“王记…六十两债…”
他指院角米缸。“…抵了。”
“米？”苏晚掀缸！“陈…陈米？！”
“嗯。”萧澈抓把米，“虫蛀的…喂猪。”
“喂猪？！”苏晚摔米！“六十两买蛀米？！”
“不买。”萧澈碾米虫，“…赊的。”
“赊…”
“赊账…”他虫尸弹飞，“…转手…卖刘记。”
“刘记要蛀米？！”
“酿酒。”萧澈展契，“刘记新开酒坊…缺酒糟。”
他蘸墨写契——
【售王记陈米百斤…抵刘记旧债六十两…货到两清】
“货…”他指米缸，“…明早送。”
“……”苏晚呆滞，“…空手套白狼？！”
“套你。”萧澈契塞她怀，“…跑腿费…二两。”
他晃最后张银票。“…刚凳底捡的。”
“我的票！”苏晚扑抢！
萧澈举高！“叫相公…就还。”
“叫…叫你个头！”苏晚踹凳！
跌倒！墨碟翻！泼了萧澈满袍！
“……”
死寂。
“墨…”萧澈垂眸，“…贡墨。”
“泼…泼得好！”苏晚叉腰，“…黑袍变花袍！”
“嗯。”萧澈解带，“袍…归你洗。”
“洗不净！”
“赔。”萧澈摊手，“…一百两。”
“一百？！”苏晚炸毛，“金丝织的？！”
“嗯。”萧澈抽丝，“金线掺雪蚕丝…御赐。”
“又捡的？！”
“偷的。”萧澈面不改色。
“？！”
“偷…”他忽揽她腰，“…心贼的。”
热气喷鼻。苏晚肘击！“贼你…”
“咚！”
肘中胸膛！萧澈闷哼！
“喂！”苏晚慌扶，“…没死吧？”
“内伤…”萧澈咳，“…赔钱。”
“赔…赔多少？！”
“不多。”他指心口，“…一辈子。”
“……”
苏晚猛抽债券！“王记债…归你！”
“不够。”萧澈抽回据，“…债抵袍钱。”
他忽抓米撒桌！“学账…”
虫蛀米粒排成“王记”二字。
“看…”萧澈点米，“…王记米铺…存粮几何？”
“蛀…蛀光了！”
“错。”萧澈划米堆，“…地窖…存新米千斤。”
“你咋知？”
“鼠路。”萧澈米粒引线，“…墙角鼠粪…带新米壳。”
“……”苏晚懵。
“王掌柜…”萧澈冷笑，“…用陈米抵债…窖藏新米…抬价。”
“奸商！”苏晚拍桌！
“嗯。”萧澈推契，“明日…讨债…”
他米粒压契角。“…掀他地窖。”
“掀窖？！”
“嗯。”萧澈抽刀，“刀劈窖板…米流成河…”
他忽抓她手按刀柄！“…敢么？”
“敢！”苏晚握刀，“…但为啥劈窖？”
“泄愤。”萧澈勾唇。
“泄…”苏晚噎住。
“顺便…”他刀尖挑契，“…逼他签新契。”
新契拍桌——
【王记赊苏记新米千斤…抵欠债…利滚利…】
“利滚利？！”
“嗯。”萧澈蘸墨，“日息…五分。”
“比李寡妇还黑！”
“心不黑…”萧澈刀劈桌角！“…怎护娘子？”
木屑飞溅！
“谁要你护！”苏晚抢刀！
“不要？”萧澈松手，“…刀归你。”
他忽然解袍。“袍…”墨袍罩她头，“…也归你。”
苏晚扯袍！“臭墨！”
“洗香…”萧澈拾灯，“…再还我。”
他吹灯。“睡吧…”
黑暗笼下。
“喂！”苏晚揪他，“…账没学完！”
“学完了。”萧澈淡声。
“学啥了？！”
“学…”他忽然抵她额，“…如何…把债主…变粮仓。”
呼吸交缠。
“王记…”热气烫唇，“…就是下一个粮仓。”
“王记…就是粮仓…”
热气烫唇的刹那——
“哐当！”
苏晚慌退绊凳！
“啊！”
天旋地转！唇撞硬物！
铁腥漫口！
“嘶…”萧澈闷哼，“…牙…利啊。”
黑暗里，苏晚唇压他锁骨，齿嵌皮肉！
“！”她惊仰头！
“噗！”
油灯骤亮！王婶举火折子探头！“米缸招耗子…”话音噎住！
烛光下，苏晚趴在萧澈胸口，唇染血，萧澈锁骨渗血珠！
“哎哟喂！”王婶捂眼，“…啃…啃出油了？！”
“啃你…”苏晚蹦起抹嘴，“…啃骨头呢！”
“骨头？”王婶瞄萧澈敞襟，“…嫩骨头！”
萧澈慢拢衣。“王婶…”血指抹唇，“…讨宵夜？”
“讨…讨命！”王婶叉腰，“你家耗子…啃穿米缸！漏我院了！”
“耗子？”萧澈挑眉，“…王记的？”
“啥？！”
“嗯。”萧澈引灯照地——
鼠粪混新米壳！延至王家墙根！
“！”王婶僵住！
“米壳…”萧澈碾壳，“…王记新米。”
他忽抽苏晚怀中契！“契写…王记抵债米…存苏家。”
灯焰点契：“…鼠啃米…算王记损耗…”
他血指书契背——
【损三成…债翻倍】。
“翻…翻倍？！”王婶尖叫！
“嗯。”萧澈叠契，“明日…带鼠粪…见官。”
“官…官老爷管耗子？！”
“管偷。”萧澈淡道，“王记…纵鼠盗粮…诈债。”
“诈…诈你…”王婶气抖！
“不诈？”萧澈踢米缸，“…赔米。”
“赔…赔多少？！”
“千斤。”萧澈指契，“…地窖新米。”
“做梦！”王婶啐道！
“那…”萧澈抽刀，“…刀劈窖…自取。”
刀光寒！王婶抱头窜！“疯…疯子！”
人遁影消。
灯下唯余二人。
“真…真劈窖？”苏晚颤声。
“假劈。”萧澈收刀，“…吓米。”
他忽按锁骨。“牙印…”血渗白衫，“…深可见骨。”
“活该！”苏晚掏帕甩他，“…自己捂！”
帕落血疤。萧澈拈帕轻笑。“定情帕？”
“定…定你个头！”苏晚抢帕！
萧澈擒她腕。“帕染血…”他引帕按她唇，“…你也染了。”
血渍沾苏晚下唇，朱砂痣般灼眼。
“脏…”她急擦！
“别擦。”萧澈扣腕，“…留着。”
“留疤？！”
“嗯。”他指自己锁骨，“…配对。”
“……”苏晚耳赤，“…变态！”
萧澈忽抽账册。“账…”册拍她臀，“…接着学。”
“！”苏晚捂臀，“…打人？！”
“罚。”萧澈展册，“…坏账。”
他点墨污处。“这笔…五十两烂账…”
册转她眼前：“…今夜…做平。”
“做平？”苏晚懵，“…钱飞了！咋平？！”
“平法子…”萧澈抽新笔，“…我教你。”
他忽然蹲身！
“背我。”
“？！”
“脚麻。”萧澈揉膝，“…娘子压的。”
“压…压你…”苏晚气结！
“背…”萧澈环她颈，“…抵债。”
苏晚咬牙蹲！“上来！”
萧澈伏她背，唇贴她耳。“第一招…”
热气呵耳：“…虚增库存。”
他引她指划“米”字：“…陈米蛀虫…填新米价。”
“假账？！”苏晚骇然！
“真做。”萧澈笔尖点院角，“…那堆土…标米糠。”
“土…当米糠？！”
“嗯。”萧澈书册——
【购米糠百斤…银五钱…】
“明日…”他咬耳，“…拉真糠…盖土。”
“掩…掩土？！”苏晚腿抖！
“第二招…”萧澈抽她发簪，“…重估资产。”
簪尖划“醋缸”二字：“…祖传缸…升值百倍。”
“破缸…值百两？！”
“值。”萧澈簪叩缸，“…前朝官窑。”
“又捡的？！”
“偷的。”萧澈面不改色。
“……”
“第三招…”他突抽她腰带！
“喂！”苏晚踉跄！
腰带铺桌！萧澈蘸血书带——
【苏晚债…肉偿…萧澈…】
“！！！”苏晚抢带！“撕了！”
“撕？”萧澈压带，“…入账册。”
他血带夹账页！“今夜…”
账册拍她怀。“…平了。”
苏晚抱侧僵立。
萧澈抽凳坐。“娘子…”
他展新纸。“…特训开始。”
“特…特训？”
“嗯。”萧澈朱笔点纸，“…做平假账…”
笔递她：“…或肉偿…选。”
烛火爆响！
苏晚夺笔！“做…做账！”
她狂书“米糠账”！墨团污纸！
“错。”萧澈握她手，“…要这样。”
他引腕运笔——
【王记耗子…啃亏空…】
【李寡妇口脂…抵利息…】
字迹行云流水！
“这…这能行？！”苏晚结巴。
“行。”萧澈搁笔，“…明日…带你去验货。”
“验…验啥货？”
“李寡妇…”萧澈吹墨，“…的嘴。”
他忽然抽帕。“擦嘴。”
帕拭她唇血渍。
“别…”苏晚躲。
“留疤…”萧澈用力，“…得对称。”
怕下唇刺痛！
“嘶！”苏晚踹他！“…谋杀！”
“嗯。”萧澈收帕，“…谋财害命。”
他怕藏怀。“证物…收了。”
“……”
油灯渐暗。
萧澈忽背起账册。“睡吧…”
他推门出，“…账房…明日炸。”
“炸？！”苏晚追吼，“…啥意思？！”
“意思…”萧澈没入夜色，“…王掌柜…会来砸店。”
风卷账页，【王记】二字血淋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