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赛当天，陈默提前十分钟到达了礼堂。他选了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不想被人注意到。礼堂里人头攒动，各校代表队已经在前排就座。陈默一眼就看到了林暖，她穿着整齐的校服，马尾辫扎得比平时更高，显得精神奕奕。
"下面有请明德高中代表队上场！"
随着主持人的宣布，林暖和她的队友们走上舞台。陈默注意到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演讲稿边缘，指节泛白。当林暖站到话筒前时，她的目光扫过观众席，似乎在寻找什么。当她的视线掠过最后一排时，陈默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辩论开始后，林暖的表现出乎陈默的意料。尽管开场时声音有些发抖，但随着辩论深入，她渐入佳境。当对方辩手提出质疑时，林暖甚至用上了陈默教她的反驳技巧，赢得一片掌声。
"根据去年市教育局公布的数据，校园社团活动不仅没有影响学业成绩，反而提高了学生的综合能力..."林暖的声音清晰有力，完全不像前几天那个在空教室紧张卡壳的女孩。
陈默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跟随着台上的林暖。她辩论时的样子与平时判若两人——眼神锐利，言辞犀利，逻辑严密。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女孩此刻展现出令人惊艳的另一面。
自由辩论环节，林暖作为二辩手表现出色，几次巧妙化解对方的攻势。就在比赛接近尾声时，陈默突然注意到林暖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抓着讲台边缘的手指微微发抖。
"我方坚持认为..."林暖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她的身体晃了晃，像一棵被风吹弯的小树。
陈默猛地站起来，但已经晚了——在全场惊呼声中，林暖像断线的木偶般倒在了舞台上。
"有人晕倒了！"
"快叫校医！"
嘈杂的人声中，陈默推开人群冲向前排。他跳上舞台，跪在林暖身边。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失去了血色，额头滚烫。陈默轻轻拍打她的脸颊："林暖？林暖！"
校医很快赶到，简单检查后说："应该是过度疲劳加上紧张导致的晕厥，需要送医务室观察。"
"我来帮忙。"陈默二话不说，将林暖打横抱起。她比想象中轻得多，在他怀里像个易碎的瓷娃娃。陈默的心揪成一团，他不明白为什么看到林暖这样会让自己如此难受。
医务室里，校医给林暖做了详细检查。"没什么大碍，就是最近太累了，加上没好好吃饭，低血糖。"校医递给陈默一杯葡萄糖水，"等她醒了让她喝掉，再休息一会儿。"
校医离开后，陈默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昏睡中的林暖。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呼吸轻浅而均匀。陈默注意到她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最近严重缺乏睡眠。
"笨蛋..."他轻声说，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林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陈默脸上："...比赛怎么样了？"
陈默没想到她醒来第一句话竟是问比赛，又好气又好笑："输了。你晕倒后，你们队弃权了。"
林暖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对不起...我让大家失望了..."
"白痴。"陈默把葡萄糖水递给她，"比赛重要还是命重要？"
林暖小口啜饮着糖水，声音闷闷的："我准备了那么久...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还是搞砸了..."
陈默这才知道，原来除了深夜的演讲练习，林暖还牺牲了这么多睡眠时间。他想起那天在空教室看到的药片，突然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勉强自己？"
林暖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我爸爸是大学教授，从小对我期望很高。上次月考我理科不及格，他说我让他很失望..."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单，"我想证明给他看，我不只是会写文章..."
陈默第一次听林暖提起家人，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想起自己书桌抽屉里那些被撕碎的满分试卷——父亲酗酒后的发泄品。原来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痕。
"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陈默生硬地说，"你已经很优秀了。"
林暖惊讶地抬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你...你是在夸我吗？"
陈默不自在地别过脸："陈述事实。"
林暖破涕为笑："陈大学霸今天怎么了？又是抱我来医务室，又是说好话的..."
"你自己走回来的话，我不介意把你扔出去。"陈默威胁道，但语气里没有一丝凶狠。
林暖笑嘻嘻地喝完糖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会在比赛现场？我以为你不会来..."
陈默的耳根微微发热："...路过。"
"骗人。"林暖的眼睛亮晶晶的，"你专门来看我的，对不对？"
陈默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能走了吗？我送你回家。"
林暖尝试站起来，却腿一软差点又摔倒。陈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两人的距离突然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林暖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萦绕在陈默鼻尖，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扶你。"陈默僵硬地说，一只手环住林暖的肩膀，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帮她保持平衡。
他们以这种亲密的姿势慢慢走出医务室，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安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陈默，"林暖突然开口，"谢谢你今天...接住我。"
陈默没有回答，但扶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像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孩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情绪。
走到校门口时，林暖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变："是我爸..."
陈默识趣地松开手，退开一步："我去那边等你。"
林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起电话。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陈默也能听到电话那头严厉的男声和看到林暖逐渐垮下的肩膀。通话结束后，林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背影显得异常孤单。
陈默走回她身边："...没事吧？"
林暖勉强笑了笑："爸爸知道我晕倒的事了...他说我不该参加这么多课外活动，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特别是...理科..."
陈默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补习一小时。"
林暖惊讶地抬头："可是...互助计划不是一周两次吗？"
"改了。"陈默简短地说，"我会帮你把物理成绩提上去，让你父亲无话可说。"
林暖的眼圈又红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默移开视线，不敢直视她水汪汪的眼睛："...不想再看到有人晕倒，太麻烦。"
林暖突然踮起脚尖，轻轻抱了陈默一下，又迅速松开："谢谢你。"
那个拥抱短暂得像一个错觉，但陈默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被触碰的地方。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走吧，"林暖的声音轻快了些，"我请你吃晚饭！我知道有家面馆特别好吃..."
陈默默默跟上她的脚步，看着夕阳为林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光晕。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女孩已经悄然闯入了他的世界，像一束光照进他封闭已久的心房。
而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并不想让她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