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暴雨如倾,黑沉的夜幕被闪电撕开一道道惨白的裂痕。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震得人心跳加速、惴惴不安。
整座驸马府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静谧里。
正院喜房内,桌案上的龙凤红烛静静燃烧,烛泪如鲜血般流淌而下,在烛台上堆积成暗红的痂。
烛光摇曳间,映得喜房内一片猩红。
身穿凤冠霞帔的昭华公主仰面躺在床榻上,鲜红的盖头早已掀开,露出一张绝色却苍白的脸。
她双眼紧闭,似是昏迷不醒。
驸马季淮安静立床前,轻轻擦拭着手中的红宝石匕首。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半边脸庞,泛着寒光的刀刃上映射出他冷漠的神色,再无往日的温柔。
“公主殿下,吉时已到。”
匕首抵上昭华公主的胸腔,划开层层绫罗。
刀尖刺入她心口皮肤,鲜血涌出的瞬间,窗外骤然炸响一声惊雷。
“轰隆!”
季淮安的动作一顿,手腕突然被紧紧攥住。
“你找死!”
本该昏迷不醒的昭华公主猛然睁眼,眼底寒光乍现,右手如闪电般直取季淮安咽喉。
百里珺自幼习武,内力深厚,这一击若中,足以捏碎他的喉骨。
然而,指尖刚触及他的皮肤,一股软绵无力的感觉骤然席卷全身。
她的手臂一颤,竟再使不出半分力气。
百里珺的瞳孔剧烈收缩,不可置信地瞪向季淮安。
她试图运转内力,可丹田处空空如也。
经脉如被铁锁禁锢,连抬手的力气都消弭殆尽。
她被下药了?
“你……给本宫下了药?”
百里珺咬牙,嘶哑的嗓音中带着滔天的怒意与不甘。
季淮安似乎看穿了她的惊怒,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殿下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不下点药,怕是控制不住你。”
百里珺死死盯着季淮安,眼底怒火燃烧,似要将他焚为灰烬。
她自幼习武一事,现如今除了师父、云姑和远在北境驻守的舅舅、表哥之外,就只有她的四名贴身侍女知晓。
而她们四人是母后的母家萧氏一族从小精心培养的暗卫,多年来对她忠心耿耿,绝无可能背叛她。
季淮安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他又是何时下的药?
季淮安似乎早料到了昭华公主的反应,他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她因愤怒而紧绷的下颌。
“往日殿下执笔时手腕稳如磐石,疾行时气息丝毫不乱……”
“这些小细节,旁人或许不会在意,可我观察了整整五年。”
“习武之人的习惯,藏不住的。”
百里珺浑身发冷。
原来他早已知晓!
那些看似无意的触碰、温存时的试探,竟全是算计!
更可笑的是,眼前之人,是她亲自挑选的驸马,是她在父皇面前力保的良人。
“为……什……么?”百里珺一字一顿,嗓音因剧痛而发颤,却带着“昭华公主”不容侵犯的威仪。
她死死咬住唇,胸口剧烈起伏。
那把匕首插在她心口上方半寸,虽未致命,却让她痛得浑身发颤。
更可怕的是,她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淮安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如观笼中困兽。
季淮安眸光微暗,沉默片刻,忽然俯身凑近她耳畔。
“因为……”他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殿下这颗心,本就不该跳动着。”
温热的气息拂过百里珺冰凉的耳垂,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不待百里珺深思,季淮安已轻松挣脱她的手,匕首毫不犹豫地继续向下,精准地刺入她心口。
鲜红的血珠顺着她心口蜿蜒而下,将婚服上的金线淌成诡异的符咒。
“轰隆!”
窗外惊雷炸响,掩盖了喜房中几不可闻的闷哼声。
“殿下别怕,很快就不疼了。”季淮安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情人的呢喃,眼中却无半分温度。
看着他眼中的寒意,百里珺心中的愤怒和不甘逐渐被剧痛淹没。
她张了张嘴,想要呼喊青梧和青鸾的名字,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丝声音。
青梧……青鸾……救我……
百里珺在心中疯狂地呼喊着,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那无尽的黑暗和剧痛。
难道青梧和青鸾已经遭遇了不测?
这个念头在百里珺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心中更加绝望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那原本就微弱的烛火剧烈摇晃,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仿佛无数只手在黑暗中张牙舞爪。
百里珺艰难地偏过头,模糊的视线望向门口,心底燃起一抹微弱的希冀。
是青梧、青鸾来救她了吗?
还是……父皇也察觉到了这场阴谋?
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裙的身影出现在珠帘外,手里捧着一个玉匣子。
“淮安哥哥,取出来了吗?”
“快了。”季淮安头也不抬,手中的匕首依旧不停地挥动着。
是她!
百里珺瞳孔猛地一缩,胸口像是被狠狠砸了一下,比刀子剜心更痛。
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抽气声,喉咙里腥甜翻涌。
与其他皇子公主不同,百里玥从小便跟在百里珺身后甜甜的叫着姐姐。
会在她罚抄时偷偷递糕点,会在雷雨夜抱着枕头钻进她被窝安慰她……
可如今,这个她从小护到大的妹妹,竟也是剜她心的共谋。
百里玥掀开珠帘走到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百里珺。
当对上百里珺仿佛淬了毒的目光时,她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皇姐这般眼神,倒像是要活吞了我呢!”
她慢慢地凑近百里珺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低语。
“姐姐,你知道妹妹有多嫉妒你吗?”
“记得六岁那年,你分给我的桂花糖吗?我转身就喂了宫里的野猫。”
百里玥的指尖突然朝百里珺胸腔的伤口抓去,“因为那糖盒上刻着‘昭华专属’,连块点心都要提醒我是庶出! ”
百里珺浑身发抖,不是因疼痛,而是记忆中那个捧着糖盒说“舍不得吃”的小女孩,此刻指甲正在她伤口里用力翻搅。
“我等啊等……”百里玥一把拽住她散乱的长发,“终于等到了先皇后暴毙那日,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她贴近百里珺的耳边,“我在自己的寝殿里跳了一整夜的舞!”
剧痛中,百里珺恍惚看见八岁的百里玥跪在母后灵前哭到昏厥,自己还心疼地替她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