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又是两个月过去。
校场上的新叶已褪去青涩,染上几分深绿。蝉鸣声渐弱,偶尔一阵微风掠过,裹挟着尚未散尽的暑气,却也捎来几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赵云站在校场中央,手中的铁枪已不再如当初那般沉重。
她身形挺拔了些许,眉宇间也多了几分坚毅,虽每日在烈日底下操练,肌肤却依旧白皙如玉,只是那双眸子愈发精神。
童渊负手而立,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些天来你进步不小。”
赵云收枪而立,恭敬地行礼:“全赖师父悉心教导。”
童渊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百鸟朝凤枪的入门招式,你已掌握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便是火候与实战经验了。”
他顿了顿,忽然说道:“老夫打算离开赵府,带你四处游历一番。”
赵云一愣,抬头看向童渊:“师父要带我离开?”
这三个月来,她早已将赵府当作第二个家。每日晨起习武,午后与夏侯兰切磋,傍晚听赵安讲述朝中轶事……
这些寻常日子里的温暖,却是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体会过的。
“怎么,舍不得?”童渊挑眉。
“弟子不敢。只是……”赵云连忙摇头,随后又犹豫了一下,“叔父待我如亲生,还有夏侯兄他们,突然离开,总有些不舍。”
童渊哈哈一笑:“雏鹰终要离巢,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小小的赵府。江湖之大,你也该去看看。”
见赵云仍有些踌躇,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况且,你可曾记得。张道长曾经说过,谯县的华神医或许能调理你的身体?”
这倒是提醒了她。赵云沉默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弟子……明白了。”
她离开了校场,先去向叔父赵安辞行。
赵安见赵云进来,有些疑惑,温和地询问:“云侄儿,来找叔父可是有事?”
赵云跪下行礼:“叔父,童前辈打算带我外出游历,特来向您辞行。”
赵安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童前辈乃当世高人,能收你为徒已是你的福分。如今带你游历,更是难得的机会。”
他起身扶起赵云,眼中满是慈爱:“云儿,你自幼聪慧,叔父一直以你为傲。此番远行,务必照顾好自己。”
赵云眼眶微红,低声道:“叔父放心,云儿一定不负您的期望。”
赵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忽然一拍脑门,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她:“拿着这些个盘缠,路上定然用得着。”
见赵云要推辞,他故作严肃道:"不许推辞!江湖险恶,多些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赵云接过锦囊,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心头一热。锦囊上还残留着赵安手心的温度,针脚细密,想来赵安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提前差人将其给准备好了。
想到这点,赵云心中更是感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声答谢。
“多谢叔……父。”
辞别赵安后,赵云又去找夏侯兰。
那小子是她在赵府最好的朋友,两人在这三个月来一同切磋习武,早已关系莫逆。
此时的夏侯兰正坐在树下,拿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见赵云走来,他猛地站起身,眼睛亮晶晶的:“云弟,你怎么来了?我正琢磨着怎么把这枪法再使快些呢。”
这两天,他与赵云的对练总是输多胜少,孩童的自尊心让他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超越这个比他小一两岁的少年。
赵云看着他,心中满是不舍,轻声道:“夏侯兄,童前辈要带我离开了,特来向你告别。”
“什么?你要走?”夏侯兰瞪大了眼睛,先是一愣,随后将手中的树枝丢在地上,一把抓住赵云的肩膀,“怎么这么突然?”
赵云被他抓得有些疼,却并未挣脱:“我本就是前辈拾来的孤儿,如今他要走,我自然我要跟随他一起……”
夏侯兰松开手,神色复杂:“可是……你这一走,我们何时才能再见?”
赵云笑道:“江湖虽大,总有再见之日。夏侯兄,你可要勤加练习,别等我回来时,你已不是我的对手了。”
夏侯兰闻言,豪气顿生:“哼,你且放心,我夏侯兰绝不会被你落下!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比试一场!”
两人相视一笑,击掌为约。
次日寅时,天边才泛起鱼肚白。赵云已收拾好行囊,将赵安昨夜赠的盘缠贴身收好。她最后环顾这个住了三个月的房间。
“云侄儿,可收拾妥当了?”赵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今日特意着了正式的深衣,腰间玉佩叮咚,像是要送别重要的宾客。
赵云推开门,对着深深一揖:“叔父大恩,云儿没齿难忘。”
赵安扶起她,眼中满是慈爱:”傻孩子,说什么恩不恩的。记住,这真定县永远是你的家,什么时候想回来了……”
话到此处,这位向来威严的赵县尉竟有些哽咽,“叔父就在这里,哪也跑不了!”
赵云喉头滚动,眼眶发热。她望着赵安慈祥的面容,嘴唇轻颤。
“父……”
两个字在舌尖打转,却终究化作一声哽咽。她猛地跪下,重重朝着赵安磕了三个响头。
晨光渐亮,赵云与童渊在府门前汇合。令她意外的是,不仅府中仆役都来相送,远处还站着以夏侯兰为首的一群少年,他们举着火把,将黎明前的黑暗照得通明。
童渊看了一眼她背后的行囊,淡淡道:“都告别完了?”
赵云点头:“嗯,多谢师父体谅。”
童渊呵呵一笑:“走吧,路上可没这么多矫情的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旅途。
离开赵府,穿过城门,下山一路向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官道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田野,远处山峦起伏,天空湛蓝如洗。
赵云深吸一口气,混合着泥土与青草芬芳的空气涌入肺腑。她回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真定县城墙,心中既兴奋又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