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梦!”夏初嗤笑出声:“你以为谁稀罕同你说话一样,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
“你以后再同我说话,你就是牛棚里的牲口。”
她一边说话,一边拿着几个蛇皮袋,将她的东西一一装好,等会用自行车驮回知青点。
才拿来没多久,又要拿回去,丢脸事小,累人才是真的。
陆停舟闻言,嘴角直抽搐。
他想开口,“牲口”二字又从他脑中蹦出,喉结滚动了几下,又将话咽了下去。
夏雪见她的动作,眉心微蹙,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又担心被陆停舟察觉,忙垂下眼睑。
此时,陆停舟的母亲张春华披着衣服走了过来。
她边扣着棉袄纽扣,边询问着:
“停舟,出了什么事吗?这么晚了,还吵吵嚷嚷什么呢。”
见他的门都没关,就径直走了进来。
看见夏初在收拾东西打包,大惊失色。
夏初有许多好东西。
结了婚,那就是他们家的了。
要是拿走了,比剜她的心头肉还难受。
“夏知青,你们今天成亲,你这是干什么呢?”
夏初抬眸看向张春华。
她穿着一身蓝布旧棉袄,吊梢眉,高颧骨,薄嘴唇,一脸腊黄。
似乎营养不良。
不是似乎,是肯定。
她家穷,孩子多,有点好东西,都进了孩子的嘴巴,到不了她的嘴。
也就是她来了之后,她妈从城里寄钱寄票。
她为了讨好陆停舟和张春华,自己省不得花。
却时不时会给她家拎一点吃的喝的。
其实这钱和票,都是她妈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够愚蠢的。
张春华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
她前辈子真是脑子有病,这样的婆婆也敢嫁。
这个老不死的老虔婆,前辈子,没少磋磨她。
只因她只生了一个女儿,断了他大儿子家的香火。
她断了腿,天天坐在轮椅上咒骂。
骂她是扫把人,克完公公,克婆婆。
骂她是没用的贱货,连个儿子都生不出,只生了个赔钱货。
那时的自己像个包子,任她搓圆捏瘪。
也不反抗。
还给她洗衣做饭,还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她。
现在想起,她都想给自己抽两巴掌。
他儿子每次回来,她都唆使他儿子休了她。
陆停舟也是打太极高手,两边哄着。
在她这边,他会安慰劝导说:“你辛苦了,我父母生病了,每天疯疯癫癫,你多当待,不要与他们斤斤计较。”
而在他父母面前,又会换成另一套说词:“爹娘,她现在土里土气,我哪里会喜欢。
以前年轻时没喜欢,现在老了土了,又没文化,就更不会喜欢了。
我让她留在家里,只当她是个老妈子,侍候你们。
等她侍候不动了,我就休了她。”
这套说词她偷听到几次。
她也闹过。
也离家出走过。
但又被他甜言蜜语哄了回去。
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每当这个时候,陆停舟在床上都特别卖力。
他如此做法,又打消了她的疑虑。
她又满心欢喜地伺候着那一大家子,从未怀疑过。
夏初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大婶,你没眼睛吗?当然是收拾东西啰。”
夏雪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姐姐,张婶是你婆婆,你怎么可以这样骂她。”
夏初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她现在已经不是了,刚才已经送给你了。”
陆停舟眼中喷火:“夏初,注意你的言辞。”
什么没长眼睛,什么送你了,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他以前还是太惯着她了。
纵得她骄纵跋扈。
以后他要好好教育教育她。
或许饿她几顿,她就不会再这样牙尖嘴利了。
夏初轻蔑地瞟了他一下,只吐出两个字:“牲口!”
陆停舟气得倒仰。
听了这话,张春华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夏初,你现在进门了,我就要好好同你说道说道。
停舟是你男人,是你头上一片天,你要好好尊他敬他,伺候好他。
以后这样骂人的习惯,还是要趁早改了好。
这次我就不同你计较了,再有下次,我就要行使婆婆的权威了。”
“权威?”夏初冷笑:“我好怕怕呀!”
也不惯着她:“大婶,现在是新社会,你这种封建思想要不得。
再说“权威”,也要等你有了媳妇再说。
你家宝贝好大儿可不是我男人,你们一没出彩礼,二没办酒席,三更没打结婚证,我算你们哪门子媳妇。
我呀,就是前几天猪油蒙了心,被你哄骗,把我家东西往你家搬。
害得你们误会了,你可别污了我的名声啊。
我以后还要嫁人生子的。”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张春华直接被她说懵逼了。
这个女人不是性格柔顺,好拿捏吗?
怎么今天变了个人似的?
原来一切都是装的。
再装她也不怕。
她嘴巴厉害,在村里可是有名的,没人敢惹。
她能在别人家门口骂一整天,不带歇息和重复。
最后将别人骂得上吊自杀。
她难道还会怕她一个小知青不成?!
还是先哄着她些,等停舟与她圆了房,这小贱人,还不是任她摆布。
想要报仇,等她和儿子圆了房就可以。
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张春华干笑着扯了扯唇,拦住她继续理东西的手,“夏初,你看你说的什么话。
当初不是你说,家里穷,不要彩礼,不要大操大办,节省着来,扯一个结婚证就行。”
夏初的手顿了一下,这话的确是她说的。
可是,在前世,张春华却是大发厥词,在邻居面前炫耀,说他儿子厉害。
没花一分钱,就有女人自动倒贴。
而陆停舟后面,更是拿着大笔的钱,给夏雪置办手表和缝纫机。
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真是傻透了。
她苦了自己,却没的便宜了别的女人和孩子。
虽然今生,她不想与陆停舟过了,但是总得找借口震慑住他们。
她抬起头,眸子定定地看着张春华,“大婶,我年轻不知事。
您老可是活了几十年的,吃过的盐,都比我吃过的米都多,你见过谁家娶媳妇,没有彩礼,不办酒席的。”
现在,在所有人的心中,可以不扯结婚证。
但是一定得办酒席,请亲朋好友吃一顿。
这桩婚事,才会被世人认可。
“我可听说了,你当年成亲,你娘家都要了20块彩礼,请了全村人吃了一顿。”
她摸了摸滑嫩的脸:“我比你年轻,漂亮,还有高中文凭,以后还要在城里上班,你少说也要数100块彩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