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正歪在沙发上看球赛，啤酒罐放在脚边，看得津津有味。
“沈浩，”
乔雨的声音带着呕吐后的嘶哑和疲惫，“我难受得厉害，你……开车送我去趟医院吧？实在没力气了。”
沈浩的视线终于从激烈的球赛上挪开，皱着眉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什么关切，只有被打扰的不耐烦。
“现在？正关键时候呢……”
他嘟囔着，但还是慢吞吞地站起身，抓起车钥匙，“行吧行吧，赶紧的。”
车子驶出小区，汇入傍晚的车流。
乔雨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努力压下喉咙口不断上涌的恶心感。
车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隔着玻璃传来，模糊不清。
开了大约十分钟，车子突然靠边停了下来。乔雨疑惑地睁开眼。
沈浩已经拿起手机，点开了计算器APP，脸上是那种乔雨再熟悉不过的、进行精确核算时的专注表情。
“从家到医院，导航显示单程二十公里，”
他一边说，一边在屏幕上点按，“我这车，现在的油耗，大概百公里八升。今天的95号油价是七块八毛一升……”
他手指飞快地计算着：“单程油费就是……二十公里除以一百，再乘以八升油耗，再乘以七块八……嗯，十五块六毛左右。”
他抬起头，看向乔雨，眼神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来回就是三十一块二毛。这样，你先转我十五块六毛，我这算是顺道送你一趟，油钱不能白贴吧？毕竟，AA是原则。”
车载空调的嘶嘶声被无限放大，吹在乔雨脸上，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
胃里的翻腾奇迹般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麻木。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即将成为她孩子父亲的男人，看着他脸上那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最后一丝残存的、关于人性的可笑幻想也彻底湮灭。
乔雨她没有说话，直接伸手解开了安全带，咔哒一声轻响。
“你干嘛？”沈浩一愣。
乔雨推开车门，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傍晚微凉的风吹拂着她汗湿的鬓角，带来一丝清醒。
她站在路边，无视身后沈浩错愕的叫喊，伸手拦下了一辆刚刚驶过的空出租车。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报出医院地址。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乔雨拿出手机，对着出租车计价器拍了一张照片。
到达医院门口，计价器显示金额：32.00元。她付钱，拿了发票。
下车后，她并没有立刻走进医院，而是站在原地，打开手机微信，找到那个“家庭AA明细”的聊天框，将出租车发票的照片清晰拍了进去。
然后，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一行冰冷的文字发送了过去：
【乔雨：刚查了记录，上个月25号，你车里加的那箱95号汽油，油费365块整，是我全额AA支付的。今天的来回油费31块2毛，正好从里面抵扣。你欠我的油费，还剩下333块8毛。记得下次AA时扣掉。】
文字后面，跟着那张刺眼的出租车发票照片。
发送完毕，她将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医院大厅。
身后马路边，沈浩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窗降下，他拿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那张因为惊愕、愤怒和一丝难堪而扭曲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