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种冰冷的直觉,比腹中胎儿的动作更加沉重地压了下来。我没有点开那个“5200”的红包,仿佛它带着某种不祥的灼热。手指在屏幕上机械地滑动,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麻木,点开了手机银行APP。指纹解锁的轻微震动似乎都带着寒意。

日期筛选。选择最近半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流水账单像一条冰冷无情的银色河流,在屏幕上无声地向下流淌。我的目光死死盯住“支出”那一栏,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一行一行地过滤着那些冰冷的数字和陌生的收款人名字。水电费、超市购物、给妈妈的转账……这些熟悉的日常开支飞快地掠过。

突然,一个固定的收款方名称,像隐藏在草丛里的毒蛇,猛地昂起了头!

【陈默转账至 *辉】——这个名字,我记得。陈默提过几次,是他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叫张辉。第一次出现,是三个月前,金额3000,备注“应急”。接着,下个月,又是2000,备注“周转”。再下个月,3500……最近的一次,就在三天前,5000元!备注栏刺眼地写着:“兄弟,帮衬一把!”

不是一次,不是两次!是整整半年!每个月!金额从两千到五千不等,像一张精心编制的、冰冷的网,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屏幕的光映着我骤然失血的脸,冰得吓人。胃里一阵翻搅,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坠下去,拉扯得小腹也跟着隐隐作痛。宝宝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风暴,不安地动了一下。

陈默开门进来时,脸上还带着下班后的疲惫,以及一丝残留的笑意。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我坐在沙发深处,像个凝固的影子,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在我脸上,勾勒出僵硬的线条。

“老婆?怎么不开大灯?”他一边换鞋,一边习惯性地问,声音里带着对家的松弛感。

我把手机屏幕转向他。屏幕的光像一道冰冷的探照灯,直直打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中瞬间的慌乱。那“*辉”的名字和一连串的转账记录,清晰得刺眼。

空气凝固了,只有墙上时钟秒针走过的“咔哒”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惊心。

“这……”陈默喉结滚动了一下,那点疲惫的笑意像被橡皮擦瞬间抹去,只留下仓促的空白。他避开我的视线,声音干涩地试图解释,“哦,张辉啊……我发小,你知道的。他最近……手头有点紧,家里老人病了还是什么的……找我周转一下。都是兄弟,帮衬一把应该的,过阵子就还了。”

“帮衬一把?”我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自己都陌生的尖锐和颤抖,“每个月?几千几千地帮?陈默,我的手头紧不紧?我肚子里的孩子手头紧不紧?” 我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得沙发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孕肚沉沉地坠着,那股下坠的痛感似乎更清晰了。我指着购物车里那些精打细算才加入的婴儿用品截图,“你看看!你看看我每天都在看什么!一个消毒器,199块,我看了它整整三个星期!我连给自己买件像样的孕妇装都要犹豫半天!你在外面倒是大方得很啊!‘兄弟’过个生日,五千块眼睛都不眨就甩出去!我的生日呢?你的‘惊喜’就是这个?” 那未被点开的5200红包,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