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科,”老吴的声音沙哑,把证物袋轻轻放在桌上,“有发现。”
林海的目光立刻聚焦过去。袋子里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防水手机,款式老旧,边缘有磕碰的痕迹。它被塞在一个冻得梆硬的鲳鱼肚子里,鱼被剖开取出来后,机身上还沾着冰碴和黏糊糊的鱼内脏残留物。
“够绝的。”老吴咧了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技术科刚弄开,就一个号码,没存名字。查了,太空卡,没实名。”
林海拿起证物袋,隔着塑料摩挲着那冰冷坚硬的机身。唯一的号码。这像是一个预留的通道,一个专线。
“号码给我。”林海的声音很平静。
老吴递过一张纸条。林海拿出自己的手机,一个键一个键地输入那串数字。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老吴屏住了呼吸。
“嘟…嘟…”
等待音持续了七八声,就在林海以为无人接听时,通话突然接通了。
听筒里一片寂静。没有呼吸声,没有电流杂音,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充满压迫感的空白。
林海也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等待着,目光锐利地穿透眼前的空气,仿佛要刺破电话线那头无形的屏障。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一声极轻、极短促的嗤笑,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那笑声带着一种熟悉的、玩世不恭的懒散腔调,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林海记忆深处尘封的锁。
“呵……”
林海的瞳孔骤然收缩。是他!那个声音,即便隔了十几年光阴的磨蚀,他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来——陈金龙!那个曾经在破败码头和他一起偷渡客扔下的面包屑、一起被鱼霸追得跳进臭水沟的少年阿龙!那个后来为了争夺一片稍好的“拾荒”地盘,可以毫不犹豫把碎玻璃瓶捅向他肋骨的“金龙哥”!
“阿海?”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确认,打破了沉寂。那声称呼,熟稔得令人心头发寒。“手够快的嘛,十几年不见,出息了,当官了,上来就抄我一条船?”
林海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声音却冷硬如铁,没有任何波澜:“陈金龙,船上的货,你跑不掉。”
“货?”陈金龙的声音在电流里听起来带着夸张的漫不经心,“几条臭鱼烂虾而已,阿海你拿去加餐好了。就当……老友重逢的见面礼?”他顿了顿,语调陡然压低,那股懒散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冷粘腻,“不过,见面礼收了,就别再往前凑了。廉江……马上就不一样了。升直辖市,多大的盘子,多大的油水?挡路的人……”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审讯室里异常刺耳,“……会消失的。悄无声息地,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砰!”一声闷响。
林海猛地一拳砸在审讯桌上!冰冷的金属桌面震颤着,桌上的口供纸被震得跳了起来。老吴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林海瞬间铁青的脸和眼中迸射出的、几乎要噬人的怒火。那怒火并非源于威胁,而是源于一种被彻底背叛和亵渎的狂怒——那个曾与他一样在泥泞中挣扎的少年,如今竟用如此轻蔑阴毒的口吻,谈论着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