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周浩目光胶着小夜灯，“去南方花艺学校进修。可能…不回来了。”最后几字轻散风中，带尘埃落定的绝望。
林小满盯他三秒——看到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懊悔，看到他紧握发白的拳，看到他笼罩在“太迟了”的阴影里。三秒后，她炮仗般弹起揪住他胳膊：“起来！现在！立刻！去跟她说！”
“等等！我还没准……”
“准备个屁！”林小满蛮横拖起高她半头的周浩，“等人家孩子打酱油？走！”她押犯人般拽脚步虚浮的周浩穿过街道，直扑那扇暖黄玻璃门。
林小满把周浩“卸”在花店锃亮玻璃门前，自己闪身躲进堆空花桶的拐角，探半颗脑袋如战场指挥官，对周浩疯狂打手势：握拳！竖拇指！指门内！
周浩被推得踉跄一步，心脏擂鼓震耳膜，喉咙干如沙漠，手心瞬湿冷汗。眼前熟悉的门如悬崖深渊。他窒息般深喘，每一次吸气都是花香与恐惧。沉重如灌铅的手抬起，指尖颤抖触到冰冷门把——
“叮咚！”门铃清响如石入静湖。
门内，苏晴背对门口弯腰勒紧半人高行李箱的碎花绑带。闻声诧然直身回头。
“周浩？”见是他，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惯常温和笑意在看到他紧绷苍白的脸时微顿，“这么晚？有事？是…有快递？”她瞥了眼他空空的双手。
“我……那个……”周浩嘴巴如黏强力胶。大脑空白如格式化硬盘。他求救般瞥向拐角——林小满正跳脚双手交叉挥舞，无声咆哮：“说——话——啊！笨蛋！”
“你要买花吗？”苏晴疑惑更深。
“对！买花！”周浩如抓救命稻草，声调陡然拔高，“送人的！”紧绷神经稍松。
“送给谁呀？”她顺话问，语气柔带职业耐心与不易察觉的好奇，向前两步。暖黄灯光勾勒她柔和侧脸。
“送…送……”周浩舌头打结。慌乱再瞥拐角——林小满正割喉手势狰狞做“苏晴”口型。
“送我奶奶！” 吼声大得吓自己一跳！话出口他恨不能原地消失！
苏晴笑容凝固如按暂停键。眼中掠过愕然、困惑，最终沉淀为淡而难察的疏离。她看着他，似第一次看清这每日徘徊的快递员。送奶奶？晚上打烊时？她下意识看打包好的行李箱。
拐角后林小满绝望捂额哀嚎：完了！蠢驴！
“哦……这样啊，”苏晴声音温和却掺客气距离，“那你奶奶…喜欢什么花？”她维持礼貌，显然准备结束这莫名对话。
“她…她喜欢……”周浩额角渗冷汗，大脑宕机。余光见林小满捶墙泄愤。混乱中视线扫过角落节日装饰的假花——
“喜欢……塑料花！” 三字再冲口而出。
空气彻底冻结。
苏晴最后一丝礼貌笑意消失。她静看他，眼神复杂难辨：难以置信、失望、或一丝被戏弄的愠怒。沉默扫过他涨红的脸、慌乱的眼、空空紧攥的双手。花店只剩小夜灯微弱电流声与他如雷心跳。
几秒死寂漫长如世纪。
“抱歉，周浩，”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冰冷如终结，“我们店…只卖鲜花。要打烊了。”她侧身作“请离”姿态，目光落回行李箱。
周浩如兜头冰水，浑身冰凉。羞耻挫败淹没他。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最终肩垮塌下，失魂落魄转身，拖沉重脚步狼狈消失暮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