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油在铜锅里咕嘟冒泡，红亮汤汁裹着花椒粒翻涌，麻香混着牛油香钻进鼻腔。
浓郁香气像张无形的网，把 “红鼎轩” 的每个角落都罩得严严实实。
我在后厨最里侧的操作台前，剔骨刀正精准切割冻硬的肥牛卷。
刀刃撞在不锈钢菜板上，发出规律的 “哒哒” 声，在后厨里格外清晰。
抽油烟机的轰鸣、灶台的旺火声缠在一起，成了后厨不变的背景音。
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啪嗒” 砸在工作服上。
才下午四点，后厨温度已经飙到三十多度，衬衫早被汗水浸透，黏糊糊贴在背上。
今天又是被店长张磊拿捏的一天。早上小区门口出了车祸，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等我气喘吁吁跑到店里打卡，考勤机的数字赫然显示 8:02—— 就晚了两分钟。
晨会刚结束，张磊就把我叫进他那间兼当仓库的狭小办公室。
他穿着熨烫得笔挺的黑色制服，胸前别着枚金灿灿的 “店长” 徽章。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胶的亮泽在日光灯下晃眼，脸上挂着标准微笑。
“小林啊，” 他从抽屉抽出考勤表，指甲在 “迟到” 二字上轻敲，“多可惜，两百块全勤奖没了。”
我盯着自己磨出毛边的鞋尖，手指无意识抠着衣角，小声辩解：“路上堵车，真不是故意的。”
“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手掌重重拍在我肩膀上，汗湿的掌心透过衬衫烙得人发闷，“做服务行业的，时间观念得绷紧。”
他笑得眼睛眯成条缝，眼角堆起褶子：“严是爱松是害，扣你钱是让你长记性，年轻人得多吃苦。”
我只能挤出个僵硬的笑：“知道了张哥，下次一定注意。”
转身走出办公室时，后背还能感觉到他那道 “关切” 的目光。
刚迈进后厨门槛，一个尖酸的声音突然像针似的扎进耳朵，和张磊的声线一模一样：
【这傻子真好骗，两句鸡汤就晕头转向。扣他两百块，够我晚上喝顿啤酒了。】
【月底绩效给他打最低档，后厨有的是替补，离了他地球照样转。】
我浑身一激灵，手里的抹布 “啪嗒” 掉在地上。这声音…… 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猛地回头，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张磊根本没跟出来。难道是太累出现幻听了？
弯腰捡抹布时，正看到张磊从办公室出来，站在收银台跟小王说话。
他脸上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小王啊，有客人说你上错菜了，这个月奖金得扣五十，下次注意哦。”
小王眼圈唰地红了，捏着围裙角的手指泛白，声音带着哭腔：“张哥，是客人自己点错了……”
“客人怎么会点错？” 张磊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肯定是你没听清。”
转身走向大堂时，那道阴毒的声音又响起来：
【让你昨天看到我往包里塞毛肚还敢直勾勾盯着，不扣你扣谁？一个实习生也敢多管闲事。】
小王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肩膀微微颤抖着。
张磊却像没事人一样，转身就对刚进门的客人扬起笑脸：“欢迎光临红鼎轩，几位里面请！”
我攥着湿淋淋的抹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 这绝对不是幻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