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沉重地向内旋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瞬间涌出,蛮横地灌入我的鼻腔——腐朽的木头、沉积多年的灰尘、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又刺鼻到令人反胃的铁锈般的腥气。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手指用力捏紧了肩上的背包带,指节泛白。
“观众朋友们,我们到了。”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点职业主播特有的、经过伪装的兴奋。头戴式摄像机的镜头红光在昏暗的门厅里幽幽亮着,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忠实地捕捉着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僵硬,以及眼前这片令人窒息的景象。
门厅异常高大,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惨淡的、灰蒙蒙的光线从高高的、布满污垢的彩色玻璃窗透进来,勉强勾勒出蒙尘家具狰狞的轮廓。空气是凝滞的,冰冷而沉重,仿佛凝固了无数个无人问津的冬天。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令人不安的“噗噗”声,地毯本身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剩下一种肮脏的深褐,吸饱了经年的污秽和……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
“哇哦,”我对着镜头咧了咧嘴,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冻结骨髓的寒意,“这氛围感,公司这次是真下血本了!瞧这灰尘,这霉味,还有这——”我的目光落在正对大门、覆盖着厚重灰尘的落地镜上,声音不由得顿了一下。镜子里映出我自己的身影,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眼神里藏着无法掩饰的惊惶。镜面本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其中一道尤其深长,斜斜地劈开我的影像,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这破碎的艺术感,绝了!各位老铁,把‘专业’打在公屏上!”
弹幕立刻活跃起来,五颜六色的文字飞快地滚动:
“专业!”
“薇薇牛批!这地方看着就邪门!”
“道具组加鸡腿!这灰是真的厚,隔着屏幕我都想打喷嚏了!”
“主播别怕,我们保护你!(狗头)”
“血手印呢?说好的血手印在哪?赶紧上硬菜!”
观众的互动稍稍驱散了笼罩着我的冰冷。我调整了一下头戴摄像机的位置,确保它能清晰地捕捉到整个门厅。“大家别急,”我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迈步往里走,“按照公司给的‘剧本’,这栋‘凶宅’的‘凶点’得慢慢探索,保持悬念才有意思嘛。我们先去客厅看看,据说那里是‘案发’第一现场。”
穿过门厅,右手边是通往二楼的宽大楼梯,木质扶手雕着繁复却已模糊不清的花纹,在昏暗光线下像纠缠的枯骨。左手边则是客厅高大的双开门,此刻虚掩着,门内一片更深沉的黑暗。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似乎正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变得更加清晰。我伸出手,指尖有些发颤地触碰到冰冷光滑的门板,用力推开。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沉重的木门向内打开,更多的、更浓郁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客厅异常宽敞,却异常空旷。几件庞大笨重的维多利亚风格家具——蒙着白布的长沙发、巨大的雕花壁炉、一张布满划痕的橡木长桌——如同沉默的怪兽蛰伏在阴影里。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积满灰尘的深紫色丝绒窗帘严严实实地遮挡着,只有最上方边缘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