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仪器抵着我的颧骨，
金属特有的寒意透过皮肤渗进来。
眼前那片模糊的光斑再次亮起，刺眼，却又什么也看不清，像隔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毛玻璃。
“林可，放松点，别紧张。再坚持一下就好。”王医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把那片顽固的光斑驱散，可视野中央依旧是一片混沌的灰白，边缘模糊扭曲。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检查椅冰凉的扶手。
“左眼矫正视力还是0.4，右眼0.3，”王医生的声音顿了顿“散光……度数又加深了。林可，你得注意用眼，工作再忙，该休息也得休息。”
工作？休息？
我心里嗤笑一声，那点微薄的薪水，永远处理不完的报表和客户邮件！
还有家里那个沉默得像块石头一样的丈夫张伟，以及那个永远能把整洁客厅瞬间变成战场的儿子小凯……
这些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底色，单调、沉闷，日复一日地磨损着我，像钝刀子割肉。
“知道了，王医生。”我的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情绪。
“眼药水快用完了吧？这次给你换一种新的。”王医生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细长的白色塑料瓶，标签是陌生的蓝色字体，印着一串看不懂的化学名称，“进口的，渗透性更好，缓解视疲劳和干涩效果应该比之前那个强。一天三次，按时滴。”
他熟练地拧开瓶盖，递给我。
瓶子握在手里，瓶身光滑，比以前的更轻。
麻木地接过，机械地道谢，然后摸索着戴上那副沉重的黑框眼镜。
世界勉强拼凑出清晰的轮廓，诊室惨白的墙壁，王医生白大褂上细微的褶皱，一切都显得那么了无生气。
走出医院大门，初夏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刺得我眼前又是一片白茫茫的眩晕。
车流声、人声、路边小店劣质音响放出的流行歌，混杂成一股巨大的噪音洪流，冲击着我疲惫的神经。
现实像一件湿透的、沾满灰尘的旧棉袄，沉重地裹在身上，透不过气。
回到那个称之为“家”的小两居，熟悉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张伟蜷在沙发角落，对着电视屏幕上的足球赛，眼神空洞，只有进球时喉结才会轻微滚动一下。
小凯坐在地板上，玩具汽车散落一地，他正试图把一辆红色消防车的轮子塞进嘴里啃，口水亮晶晶地挂在下巴上。
“回来了？”张伟的目光短暂地从电视屏幕上移开一秒，算是打了招呼。
“嗯。”我把包随手扔在门口的鞋柜上，换鞋的动作带着一种发泄式的用力。
新眼药水在口袋里，硬硬的棱角硌着大腿皮肤。
晚饭是昨天的剩菜，加热后散发出一种混合的、不太新鲜的气味。
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单调声响。
张伟扒拉着饭粒，视线始终没离开手机屏幕。
小凯把米饭粒撒得到处都是，还试图用手去抓盘子里的菜汤。
“小凯！用勺子！”我提高音量，有点烦躁。
张伟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小凯，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含糊地说了句：“孩子还小……”声音沉闷得如同从地底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