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警车的车门打开了,两道同样裹在黑色雨衣里的身影钻了出来,踏着积水,径直向我的面包车走来。一个隐入车灯照射范围之外的黑暗,成为一道模糊而充满威胁的剪影;另一个则径直走到驾驶座旁,一张圆润、被雨水打湿的脸出现在窗外。他手里握着一支小手电,光线在雨帘中形成一道微弱的光柱。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最后一丝勇气,摇下车窗。冰冷的雨水和警车灯光混合着刺入车内。圆脸警察手中的手电筒毫不客气地亮起,刺目的光柱直射进来,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的脸,又扫向车内。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努力在强光下做出一个疲惫而困惑的表情。
“警官?”我的声音干涩发紧,听起来极不自然,“出什么事了?这阵仗……”
“去哪儿?”圆脸警察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严肃,没有一丝多余的起伏,雨水顺着他帽檐不断滴落。
“去A镇。”我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
“这么晚?去A镇干什么?”
“接我太太。”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的火车半夜才到。她妈妈上周病了,在BC镇那边,她回去照顾了几天。”这个精心编织的谎言滑出嘴唇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少年握刀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指关节捏得发白。那把刀,此刻就隐藏在他紧贴车门的右腿内侧阴影里,像一条随时准备噬人的毒蛇。
警察点点头,雨水顺着他圆润的下巴滴落:“名字?”
“大卫。”我回答。
“驾驶执照。”
“当然带着。”我努力让动作显得从容,从屁股后的口袋里掏出那个鼓鼓囊囊的皮夹——真正的大卫的皮夹。我打开它,高高举起,让塑料封套里的证件暴露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光线扫过照片和名字,圆脸警察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两秒,那审视的目光仿佛带着重量。他微微颔首,手电筒的光柱随即毫不留情地转向副驾驶座,像舞台追光灯一样罩住了那少年。
少年下意识地抿紧了苍白的嘴唇,身体似乎想往车门上再缩紧一点,极力将握着刀的右手更深地藏进身体与车门形成的狭窄缝隙里。他额前湿漉漉的黑发贴在皮肤上,更显得脸色惨白。
“这是谁?”警察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我侄子杰瑞。”我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脱口而出,心跳如擂鼓。
“也住格兰村?”
“是,跟我们住一起。”我强迫自己迎向警察的目光,不敢有丝毫闪躲。
“格兰……是在BC镇郊区吧?”警察似乎在确认地理信息。
“对,没错。”我点头。
“今晚从格兰出来,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圆脸警察的视线在我和少年之间来回扫视,“比如在路上游荡的?或者想搭车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潮湿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短暂的清醒。“没有,”我清晰地回答,每一个字都像在冰面上行走,“一路过来,除了这鬼天气,什么都没碰上。”
就在吐出这句话的瞬间,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我的脑海,几乎让我浑身一颤。它带着巨大的风险,也带着唯一的生机。我的左手原本随意地搁在腹部,此刻,我开始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向车门内侧把手移动。每次只挪动微不足道的一寸,像蜗牛在湿滑的墙壁上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