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视觉。
视野像老旧的电视机屏幕，闪烁着雪花点，然后才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铺展开的、浓烈得化不开的晚霞。它燃烧在天际，泼洒出最纯粹、最暴烈的红与紫，仿佛天空本身被撕裂，流淌出滚烫的血液，将下方那座灯火通明的三层别墅映照得如同浸泡在血海之中。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内，人影晃动，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冰冷的光。
最后是听觉。
模糊的、属于人群的喧闹声浪，隔着一段距离，被晚风断断续续地送来。有笑声，有碰杯声，有提高了音调的、带着激动情绪的说话声……其中，一个清亮娇柔、辨识度极高的女声穿透了背景噪音，清晰地传来：
“……哎呀，爸，妈，哥哥！你们别这样夸我啦！保送清北，也只是运气好一点点嘛！主要还是老师们教得好，还有你们一直支持我呀！”是林晓晓的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每一个音节都洋溢着被捧在云端的心满意足。
保送……清北？
哈。记忆的冰川深处，传来一声无声的、冰冷的嗤笑。当年那个被全家遗忘在海里的“麻烦”，连呼吸都成了浪费空气的存在。而林晓晓，永远是那个踩着别人的尸骨，沐浴在聚光灯下的“幸运儿”。
一股冰冷、粘稠、饱含着无尽恶意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刚刚凝聚的微弱意识！这不是我的情绪！这是零！它接管了身体，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动了。
它极其优雅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完美，涂着一种近乎于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蔻丹。这只手，轻轻拂过额前一丝被晚风吹乱的、同样被霞光染上诡异血色的发丝。动作流畅，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玩味。
然后，我的“身体”迈开了步子。
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在通往别墅大门的、光洁的花岗岩台阶上，发出清脆、稳定、一声又一声的“笃、笃、笃”。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别墅内隐约传来的喧闹，带着一种宣告般的、不疾不徐的韵律，踏着漫天燃烧的晚霞，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灯火辉煌的、象征着林家此刻“圆满幸福”的大门。
门内，是属于林晓晓的保送盛宴，是属于林家的“巅峰时刻”。
门外，是踏着血霞归来的……清算者。
4
高跟鞋的叩击声，在寂静的花园小径上异常清晰，像敲打在紧绷的鼓面上。身体在零的操控下，径直走向别墅灯火辉煌的正门。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水晶吊灯的光芒刺眼炫目。巨大的长条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满了精致的餐点和酒水。父亲林国栋红光满面，端着盛满琥珀色液体的水晶杯，正意气风发地对几个西装革履的宾客说着什么，唾沫星子几乎要飞溅出来。母亲王美娟穿着一身崭新的绛紫色旗袍，脸上堆满了精心描画的笑容，正殷勤地将一块点缀着金箔的蛋糕递向人群的中心——林晓晓。
林晓晓穿着一件纯白的蕾丝小礼服，头发精心编成公主髻，别着一枚小巧的钻石发卡。她微微仰着脸，笑容甜美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正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赞美和艳羡的目光。哥哥林朝阳则像个忠诚的护卫，紧挨着她站着，目光几乎黏在妹妹身上，手里还笨拙地拿着一个餐盘，随时准备为林晓晓服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