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这张病态的脸。
这不是我的脸。
这不是我的手。
这不是我的身体。
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感涌上来,我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原来,我每天感受到的那种不协调、那种别扭,不是心理上的错觉。
是生理上的排斥。
是我的意识,在抗拒这具不属于我的躯壳。
我一直以来的斗争,方向就错了。
我不是要证明“我是于薇”。
我是要从那个占据了我身体的女人手里,夺回我的一切。
我的身体,我的儿子,我的人生。
桌上的相框里,张浩、轩轩,和“我”,笑得那么幸福。
那个有着我熟悉面容的女人,此刻在我眼里,却像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她用着我的脸,对我儿子笑,对我丈夫……不,对张浩撒娇。
那是我。
那又不是我。
“吱呀——”
楼下传来车库门开启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
我心脏猛地一缩,迅速将桌上的文件夹恢复原样,抹掉我进来过的所有痕迹,然后闪身出了书房,轻轻带上门。
我几乎是跑着回到楼下那间阴暗的保姆房。
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客厅里传来了他们的说笑声。
“妈妈,今天好好玩,下次我们还去好不好?”是轩轩的声音。
“好啊,只要我们轩轩乖,妈妈就天天带你去。”
那个声音,是我自己的声音,说着我绝对不会说的、敷衍的假话。
我听着自己熟悉的声音,从另一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无比的诡异和恶心。
我的战场,变了。
我的敌人,也更清晰了。
张浩,这个我爱了十年,为他生儿育女的男人,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为了他所谓的“初恋”,一个将死的女人,就残忍地将我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替换的“容器”。
而苏晴,那个占据了我身体的女人,是他的同谋。
我的愤怒和恨意,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
但我不能。
我现在是“苏阿姨”。
一个卑微、顺从、毫无威胁的保姆。
这是我唯一的保护色。
晚上,我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客厅。
苏晴——我该叫她“假于薇”——正靠在张浩的怀里看电视。
她穿着我最喜欢的那件真丝睡袍,姿态慵懒。
她看到我,很自然地吩咐道:“苏阿姨,给我倒杯温水,加一片柠檬。”
这是我的习惯。
张浩把这个习惯,也告诉她了。
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恨意。
“好的,太太。”
我转身走向厨房,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我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若无其事地哼起了一段旋律。
那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法语歌,是我大学时,张浩追我的时候,天天在我宿舍楼下弹唱的。
这首歌,绝对不会记录在任何一份“记忆模板”里。
因为它只属于我和张浩。
我看到,“假于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而张浩,揽着她的那只手,瞬间收紧了。
他猛地抬起头,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地向我射来。
我没有看他,径直走进了厨房。
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