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夜遁浔阳江

李俊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故意装病摔下马背,他深知回去就要被卸磨杀驴了。

神医安道全号完脉,眼神意味深长。

“气血两虚,舟车劳顿导致,能休息几日最好。”

吴用看穿了李俊的心思,便说道:

“大哥,留下童威童猛兄弟俩照顾吧。”

大军行至远处,李俊起身:“大哥,历朝历代,哪有善终的好将军啊。”

江州城外的雨下得邪乎,像老天爷不断的打喷嚏,一股子一股子往地上浇。

李俊蹲在浔阳江畔的芦苇荡里,裤脚早被泥水浸透,手里的酒葫芦晃了晃,最后一滴酒也没晃出来——方才跟阮小七拼酒,这葫芦底早就朝天了。

“李大哥,真走?”

阮小五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手里攥着个油纸包,油星子把纸都洇透了。

“俺刚从张顺兄弟坟前过来,那新栽的柳树让人刨了,听说是城里新上任的通判干的,说贼寇的坟头不配栽这玩意儿。”

李俊没回头,望着江面上被雨砸出的密密麻麻的坑,喉结滚了滚:“刨了好,省得招风。”

他这话没头没脑,阮小五却听明白了。

自打宋江那厮领着弟兄们受了招安,这梁山就成了个笑话。

征方腊时折了七成弟兄,张顺死在涌金门,李逵被宋江一杯毒酒送了终,连吴用和花荣都吊死在宋江坟前。

如今剩下的几个,不是被朝廷寻个由头砍了头,就是像他李俊这样,挂着个“水军统制”的虚衔,天天被官老爷们当贼防着。

“那通判还放话,说要掘了张顺兄弟的坟,挫骨扬灰,说这是‘根除贼患’。”

阮小五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油纸包被捏得变了形,“俺刚才摸进通判府,瞅见他正跟几个官儿喝酒,桌上摆着的……摆着的是张顺兄弟生前最爱吃的糟鱼。”

“噗——”李俊猛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混着血星子。

他攥着腰间的朴刀,指节捏得发白,指缝里渗出血来——方才在通判府后墙,他一拳砸在砖墙上,想冲进去把那狗官的脑袋拧下来,却被阮小五死死拽住了。

“李大哥,忍忍!”阮小五当时脸都白了。

“咱现在就剩这几个人,冲进去就是死!”

“忍?”

李俊咬碎了牙。

他自小在浔阳江里泡大,水里来火里去,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

当年在揭阳岭,他李俊跺跺脚,整个江州都得抖三抖。

如今倒好,连弟兄们的坟头都护不住。

“小五,你去把童威、童猛叫上,再备三条快船,带足干粮和水。”

李俊猛地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眼里的光比江里的浪头还凶。

“告诉他俩,今晚三更,咱顺江而下,去他娘的狗屁统制,去他娘的大宋朝廷!”

阮小五愣了愣,随即眼里爆发出亮闪闪的光:

“李大哥,咱去哪?”

李俊望着滔滔江水,江水流向天边。

“那尽头是海,海的那边是啥?”

他听往来的海商说过,南边有个叫暹罗的国度,遍地是黄金,国王是个昏君,百姓都盼着有个真英雄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