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如注,疯狂地敲击着法医中心解剖室的玻璃窗,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仿佛要将这栋冰冷的建筑吞噬。解剖刀划破皮肤的声音,在这喧嚣的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穿透力。

夏清瑶摘下沾满消毒水气味的手套,指尖悬在解剖台上方两厘米处,微微颤抖。冰冷的无影灯将死者脖颈处那道青紫色的勒痕照得如同一条僵硬扭曲的蛇,狰狞而可怖。而更让她瞳孔骤然收缩的,是死者右手食指指甲缝里嵌着的那缕淡青色印记——那是一种类似藤蔓的花纹,细得仿佛是用最尖锐的绣针小心翼翼挑上去的,却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下泛着一丝诡异的光泽,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死者体表未见致命外伤,初步判断为机械性窒息死亡,但……”助手小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迟疑,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家属说他最近行为很奇怪,总抱着一个旧怀表说胡话,说自己是‘民国时的建筑师’,还说要去找‘等了他百年的人’。”

旧怀表?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夏清瑶记忆深处的某个闸门。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死者冰冷的手腕,就在皮肤相贴的那一瞬间,一阵尖锐的刺痛如电流般猛地扎进太阳穴——

潮湿的青石板路在脚下蜿蜒延伸,雨丝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一个戴斗笠的人影沉默地站在巷口,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温热的玉佩,声音隔着朦胧的雨幕传来,模糊中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记住,藤蔓缠上第三圈时,要回到起点……”画面的尽头是刺眼的白光,紧接着是女人压抑而绝望的哭声,像无数根细针一样扎进耳膜,让她浑身发冷。

“夏医生?你没事吧?”小陈担忧的声音将夏清瑶从混乱的记忆中拉回现实。

剧痛让夏清瑶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金属器械台上,镊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在这寂静的解剖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用手紧紧按住额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角的冷汗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缓缓滑落。这种“幻觉”又来了,自从父母葬身的那场火灾之后,它就像附骨之蛆一样,总是在她触碰旧物或者尸体时毫无征兆地突然炸开,将她拖入混乱与痛苦的深渊。

“没事。”她的声音冷得像解剖台边缘的金属,不带一丝温度。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镊子,动作利落得仿佛在剥离什么不必要的情绪,“通知家属,死者需进一步尸检,重点检查胃容物和脑组织。”

小陈应声离开,解剖室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夏清瑶重新戴上手套,目光再次落在死者指甲缝里的藤蔓花纹上。那图案让她莫名地心慌,一种强烈的既视感涌上心头——或许是在某具同样“人格突变”的尸体上见过,又或许是在她午夜梦回的碎片记忆里闪现过。

就在这时,解剖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身形挺拔如松,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他没有戴鞋套,昂贵的皮鞋踩在消毒过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浅淡的水印,然而沿途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男人径直走到解剖台旁,目光先是漫不经心地掠过尸体,最后定格在夏清瑶紧绷的侧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