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国强一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赵铁山！”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赵铁山的鼻子。
“你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是团部！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给我滚出去！”
可赵铁山脖子一梗，双眼通红，竟是半步不退。
“团长！俺不走！”
“苏牧是我们排的兵，是我的兵！”
马老根夹在中间，急得满头大汗，拉也不是，劝也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报告。”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苏牧的身影，出现在敞开的门边。
苏国强看到苏牧，眼神复杂。
他挥了挥手，示意警卫员退下，然后沉声问道。
“你都听见了？”
“是。”
苏牧走了进来，先是对着苏国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又转向赵铁山和马老根，同样敬礼。
礼毕，他才不卑不亢地开口。
“报告团长，感谢您的看重。”
“但是，我不能接受您的调令。”
“理由。”
苏国强坐了回去。
“报告团长。”
“我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我是一名战士。”
“战士的宿命，在战场，不在机关。”
“我们三排……不，现在是三连了。”
“我们用命换来了荣誉，换来了装备，换来了扩编的机会。”
“现在，正是我们一鼓作气，扩大战果，多杀鬼子的时候。”
“我若是走了？”
“怎么对得起排长和连长对我的信任？”
“团长，您说我是好钢，好钢就该用在刀刃上。”
“对我来说，前线，就是刀刃。”
“跟弟兄们一起，痛痛快快地杀鬼子，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当文书，当干事……我怕我干不好，辜负了您的期望。”
一番话说完，苏牧再次挺直了腰杆，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国强。
苏国强盯着苏牧看了足足半分钟。
“好！”
“说得好！”
“有种！不愧是我独立团的兵！”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苏牧面前，亲自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领。
“苏牧，我收回刚才的调令。”
“你，就给老子留在三连，好好地打鬼子！”
“但是，你给老子记住了。”
苏国强的声音再次严肃起来。
“我给你这个机会，不是让你去逞英雄，去蛮干的。”
“我要你活着！”
“活着，才能杀更多的鬼子！”
“你的命，不光是你自己的，也是我们独立团的！”
“听明白了没有？”
“是！保证完成任务！”
苏牧大声回答，声音洪亮。
“滚吧。”
苏国强摆了摆手，转身走回了办公桌后。
“都滚蛋，看着就心烦。”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谁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好得很。
“是！”
三人齐齐敬礼，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
走出团部。
赵铁山一路上都咧着嘴，嘿嘿地傻笑。
他时不时就伸出蒲扇大的手，在苏牧的肩膀上重重拍一下。
“好小子！”
“真他娘的给老子长脸！”
马老根走在前面，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一言不发，只是脚下的步子，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回到连队驻地，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下子就传遍了。
所有人都知道，苏牧拒绝了团长的提拔，选择留了下来。
大高个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热乎乎的烤地瓜。
他把大的那个塞到苏牧手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苏牧，之前……是我不对。”
“我总想着跟你争个高低。”
大高个一脸诚恳。
“你放心，以后在三排，我大高个绝对不跟你争了。”
“你指东，我绝不往西！”
苏牧看着手里的地瓜，热气腾腾的。
他笑了笑，把地瓜掰成两半，递了一半回去。
“说啥呢？”
“咱们是兄弟，不分高低。”
“以后，还得一起杀鬼子呢。”
大高个看着那半个地瓜，愣了一下，随即也咧嘴笑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一起杀鬼子！”
不远处，其他的战士们看着这一幕，也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夜里。
马老根把苏牧叫到了自己的屋子。
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米，一盘咸菜，还有一瓶烧刀子。
“来，陪我喝两杯。”
马老根给两人都倒满了酒，端起碗。
“小子，今天这事，你做得对，也不对。”
他一口干了碗里的酒，辣得直咧嘴。
“对，是因为你够爷们，有情有义，没忘了咱们这些一起扛过枪的弟兄。”
“不对，是因为……你他娘的太傻了。”
马老根的眼睛有些发红。
“跟着团长，吃香的喝辣的，安安稳稳地升官，不比在连队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强？”
“你知不知道，你错过的是什么？”
苏牧也端起碗，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像一团火在胸膛里燃烧。
“连长，我知道。”
他放下酒碗，目光清澈。
“可我更知道，如果我今天走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马老根沉默了，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扔花生米，嚼得咯嘣响。
过了许久，他才又满上一碗酒，举到苏牧面前。
“不说这个了。”
“你能留下来，我比谁都高兴。”
“敬我们三连！”
“敬我们！”
苏牧重重地和他碰了一下碗。
第二天一早，三连的扩编会议，正式召开。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原来三排的骨干，现在，他们是三连各个排的排长和班长。
赵铁山，当仁不让地当了一排长。
马老根坐在主位上，脸色严肃。
“同志们，团长给了我们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要把我们三连的架子，给我完完整整地搭起来！”
“兵员，装备，训练，一样都不能少！”
“两个月后，我要看到一个满编的，能打硬仗的三连！”
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杆，神情肃穆。
马老根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我琢磨了一下。”
“李富贵和王大疤还记得吧。”
“咱们得想办法，在他们那里，埋下我们的棋子。”
“关键时刻，这些人，能派上大用场！”
“这件事，我会亲自负责。”
马老根继续说道。
“你们的任务，就是把手底下的排，给我尽快满编，然后往死里练！”
“是！”
众人齐声应道。
“最后，还有一件事。”
马老根的目光，落在了苏牧身上。
“从今天起，苏牧，兼任我们三连的指导员。”
话音刚落，赵铁山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连长，你这……”
他刚要开口反对，马老根就摆了摆手。
“老赵，你先听我说完。”
“让苏牧兼任指导员，不是让他脱离战斗岗位。”
“他的编制，还留在你们一排，还是你手底下的兵，仗，一样要打。”
“但是，连队的思想工作，文化学习，也得有人抓起来。”
马老根看着苏牧，语重心长。
“苏牧，你是个文化人，脑子好，看问题比我们这些大老粗深远。”
“这个担子，你得挑起来。”
“以后，连部的事务，你也要参与进来，帮我，也帮你自己，多学学，多看看。”
赵铁山一听，苏牧还是一排的人，仗还照打，心里的疙瘩顿时就解开了。
他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苏牧站了起来，神情郑重。
“是！连长！”
“我服从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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