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顶奢商场，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氛和咖啡豆混合的气息。沈念薇坐在一家网红咖啡厅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搅动着早已凉透的拿铁，眼神放空地看着外面衣着光鲜的人流。昨晚餐厅那场冰冷的对峙，还有陆沉渊那双洞悉一切、带着寒意的眼睛，在她脑子里反复回放，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喂！沈大小姐，魂儿丢画室了？” 一个带着点夸张语调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水味。苏晴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拎着个崭新的限量款手袋，风风火火地在她对面坐下，把购物袋往旁边空位一扔。
沈念薇被惊得回神，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了？”
苏晴没立刻答话，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上下扫了沈念薇两圈，眉头就皱了起来：“啧啧啧，看看你这脸色，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昨晚没睡好？跟你们家陆大佬吵架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招手点单，“一杯冰美式，加双份浓缩！提提神，我看你也需要。”
服务生离开，苏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探究：“快说，怎么回事？你们家那位可是圈里出了名的宠妻模范，还能给你气受？”
宠妻模范？沈念薇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泛起一阵苦涩。曾经是，但现在……她想起陆沉渊那冰冷的眼神，那句“我多想了什么？”，还有自己落荒而逃的狼狈。
“没……没什么大事。”沈念薇低下头，避开苏晴探究的目光，声音闷闷的，“就是……最近感觉他好像有点怪怪的，可能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怪怪的？”苏晴挑起精心描绘的眉毛，显然不信，“陆沉渊那种人，天塌下来都能当被盖的主儿，能让你看出‘怪怪的’？少糊弄我！是不是……跟那个什么周子墨有关？”
周子墨的名字像颗炸弹，瞬间让沈念薇浑身一僵。她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苏晴嗤笑一声，带着点“你太嫩了”的了然，“拜托，姐妹，你最近朋友圈那调调，还有那天跟我喝下午茶，三句话不离‘周学弟’、‘艺术灵感’的，当我是傻子啊？我又不瞎！”她端起刚送来的冰美式，狠狠灌了一大口，冰得龇了龇牙，然后放下杯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念薇，”苏晴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有些话，我得跟你说明白。那个周子墨，我虽然只见过一两次，但姐们儿我这双眼睛，在名利场里练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头的！”
沈念薇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地为周子墨辩解：“子墨他……人挺好的，就是有点怀才不遇……”
“好？好个屁！”苏晴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翻了个白眼，“他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滴溜溜转，精光闪闪，一看就心思活络得很！跟你说话的时候，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句句都往你心坎上戳，对吧？这种男人，我见多了！嘴上全是艺术、灵魂、理解，心里头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他看中的是什么？是你沈念薇这个人吗？放屁！他看中的是你头上‘陆沉渊太太’这个金光闪闪的头衔！是你背后陆沉渊的人脉、资源、钱！”
苏晴的话又快又急，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沈念薇心上。
“他那种人，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就剩点糊弄小姑娘的所谓‘才华’和‘忧郁气质’了！靠什么往上爬？不就是靠攀附吗？你沈念薇现在就是他眼里最好攀、最值钱的那根高枝儿！”苏晴越说越激动，手指头差点戳到沈念薇鼻尖上，“玩玩暧昧，享受点被人捧着的感觉，行！人之常情！但是念薇，你给我清醒点，别动真格！别把那种廉价的情话当真！”
沈念薇被苏晴的直白和犀利刺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找不到有力的词。苏晴的话，像一面毫不留情的镜子，把她内心深处那些隐秘的、不敢深究的念头，照得清清楚楚。
“你别看他现在对你嘘寒问暖，一口一个学姐叫得亲热，”苏晴看着她变幻的脸色，语气缓了缓，但依旧尖锐，“一旦你没了‘陆太太’这个身份，或者他觉得从你这儿捞不到好处了，你看他跑得比谁都快！到时候，你怎么办？”
“陆沉渊那样的男人，”苏晴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感慨，“你以为是菜市场的大白菜？丢了这棵，下个路口还能捡到更好的？我告诉你，绝版！限量！还是全球独一份的那种！有能力、有手腕、有颜值、有身家，关键还他妈那么宠你！你知道圈里多少女人眼红你眼红得要滴血吗？”
苏晴身体靠回椅背，抱着手臂，眼神锐利地盯着沈念薇：“你跟他闹别扭？为个周子墨？念薇，听我一句劝，悬崖勒马！赶紧把那个姓周的给我有多远踹多远！好好哄哄你家陆大佬，该认错认错，该撒娇撒娇！把他哄回来才是正经！别等到真玩脱了线，鸡飞蛋打！到时候，你哭都找不着调！”
“你别胡说！”沈念薇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戳破心事的恼羞成怒，引得邻座的人侧目。她意识到失态，立刻压低声音，脸涨得通红，“我跟周子墨清清白白！就是聊得来的朋友！什么玩脱线，什么鸡飞蛋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她抓起桌上的小皮包，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椅子：“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厅，把苏晴那句带着无奈和担忧的“念薇！你听我说完……”远远抛在了身后。
高跟鞋急促地敲打着光洁的地砖，沈念薇的心跳得又急又乱。苏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耳的尖锐。
——“玩玩暧昧可以，别动真格！”
——“他看中的是你头上‘陆沉渊太太’这个金光闪闪的头衔！”
——“陆沉渊那样的男人……绝版！限量！全球独一份！”
——“别等到真玩脱了线，鸡飞蛋打！”
不！不是这样的！沈念薇用力甩头，想把那些声音甩出去。子墨不是那种人！他只是懂她，理解她的艺术追求，理解她内心的空虚……他和陆沉渊不一样！陆沉渊的世界里只有冰冷的数字和商业帝国，根本不懂她的心！
可是……心底深处，一个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声音在问：那你呢？沈念薇？你又在做什么？你享受着陆沉渊给予的一切，却又贪恋着周子墨提供的情绪价值……苏晴的话，难道就没有一点道理吗？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迷茫，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