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块脏布塞进我的嘴里,我又被套入了麻袋中。
两个人将我抬起,再次扔进了马车。
王小姐还不忘叮嘱:“到时候多绑几块石头,确定淹死才好。”
我动弹不得,几近绝望。
有人抽了马儿一鞭,马儿快速地跑了起来,可没跑几步,驾马之人紧勒缰绳。
他如见了鬼似的,哆哆嗦嗦道:“您……您怎么来了?”
紧接着马车帘被掀起,有人将我抱了出去。
不似之前那般粗暴地扔、砸,而是轻轻地放在地上。不一会儿绳索解开,我得以重见天日。
救我之人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陈默。
他解着绳结,有些不耐烦,干脆不解了,指着边上一个人道:“你来。”
那是王小姐的人,一脸为难。一会儿看看陈默,一会儿看看王小姐,最后还是迫于陈默的威慑力,乖乖地解开了绳索。
王小姐从不远处跑来,亲热地去揽陈默的胳膊:“阿默,你怎么来了?”
垂头的时候,我分明发现她眼里的不悦与阴冷。
明明十分生气嫉妒,又要装出乖巧顺从的模样,这位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做人实在是累得慌。
陈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面无表情地问:“谁让你动她的?”
王小姐心思被戳破,脸色变了几变:“误会,都是误会,诗情以为这丑女惹得阿默不快,特为阿默教训她。最后发现是误会一场,就叫人将她放回原来的地方去。”
2
陈默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胳膊,反问:“是吗?”
王诗情忙不迭地点头:“就是这样,不信你问她。”
可笑,她竟然以为我会因为怕她而撒谎。
我做任何事,都要先想一想是否有利于自己。
眼前陈默需要我的酒,一定不会让我莫名其妙地死了。所以我若开口,必是真话。
然而陈默没有问。
他斜睨着王诗情,一派了然于胸的模样:“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耍弄心机。”
王诗情肉眼可见地紧张了,尴尬地笑着:“阿默说的哪里话,诗情怎么听不懂呢?”
陈默冷淡道:“你承认与否是你的事,我心知肚明是我的事。我判断一件事,从来都不需要他人点头。”
此时我恰好吐掉嘴里的脏布,陈默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道:“走。”
“阿默,你去哪里?”王诗情跟上来。
陈默头也不回:“我去哪里,关你屁事。”
王诗情的脸,绿了。
她硬着头皮“挣扎”:“阿默,你上回不是说牧羊记的羊排好吃么,我定了位置,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去享用。”
“不想吃了。”
“那咱们去绿玉轩挑玉,听说新进来了几颗开水白菜。”
“没兴趣。”
“湖上泛舟,或者桃林相会。”王诗情简直不敢相信,好端端的陈默怎么变成这样了。
“脑壳疼。”陈默揉了揉脑袋,道,“你越说我越疼,还是别再说了,赶紧回去喝一斤,才是正经。”
王诗情气愤地踢了一脚石子,鞋尖反被石子硌到。她痛得叫唤了一声,陈默理都不理。
3
我小心地跟在他后面,走了一路。
走到某个转角的时候,他的随从赶着车过来道:“公子,车租来了。”
“上去。”他说。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望着他。
“我说进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终于确定这话是对我说的,我赶紧坐进马车中。陈默也钻了进来,大概是嫌挤,没好气道:“一边儿去。”
我立即贴紧角落,缩成一团。
此后一路无话。
名为清风的随从将马车停在了药铺门口,药香味儿钻进来。
陈默朝外看了一眼,道:“下车。”
我哪敢停留,不顾身上被王诗情那些人摔出来的乌青,跳下车去。
身后马车帘子一垂,马儿走远。
我赶紧往怀里摸了摸,银子还在。幸好幸好,人财都没有遭受什么损失。
想到王诗情那骄纵恶毒的模样,我不禁一阵后怕。这样的疯子,与陈默真是天生一对。
只是,陈默好像对她没有兴趣了。
大概是玩腻了。
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对我产生过多的困扰。我把银子放好,脱下衣裳检查身体。
果真,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被暴力砸出来的皮外伤。我抹了点药,便去帮李大夫整理药物。
药铺里八成的药,我已经认得,其性能与优劣,大约也能说得清。这些都是入门的东西,不算太难。难的是搭配与用量,蕴含着诸多的学问。
这般平静地过了三天,有人借口买到了假药而来砸铺子。其中一人我认得,是王诗情的手下。
4
“住手!”我大喊一声,“王小姐若有何事,冲着我来即可。对付两个心善的老人家,是何道理?”
那人见我道出了真相,也不慌乱,道:“一个丑女,也有人收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鬼都能见到。我告诉你,王小姐根本不怕被你认出。只要你在这一天,我们就来打砸一天,你在两天,我们就来打砸两天。也不怕你报官,因为咱们老爷有钱有势,接下来药铺的生活,怕是不得安宁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偏僻南地,远离京城。秩序混乱,无法无天。
胳膊拗不过大腿,我有自知之明。为了不连累李大夫两口子,我对王诗情的手下道:“我即刻收拾东西,离开这家药铺。还请你们高抬贵手,莫要来找药铺的麻烦。”
那手下见打砸得差不多了,召了人回去,临走还不忘说一句:“算你识相。”
他们前脚一走,马氏后脚就哭了:“药铺开起来多不容易,就这样被砸坏了一半。老头子,我这心里难受啊。”
恩人受到连累,我也很难受,从怀中掏出陈默给的银子,道:“都怪我不好,连累了你们,这些银子是我自己挣来的,你们拿着修理修理。我收拾下东西就走,以后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
背着包袱出来的时候,我郑重地向两位老人鞠躬:“谢谢你们,再次感谢!你们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收养了我,这份恩情陆卿卿永世难忘。只是不能再留下来,报答你们的恩德。”
5
长时间相处,我早已将两位老人当成自己的亲人。
李大夫也颇为不舍,道:“卿卿啊,你等等。”
过了一会儿,他找出几本书塞给我:“老夫看得出来,你是个有天分的,心肠也好,手脚又勤快。这些是我行医几十年最爱看的书,里边还写了许多心得,送给你,希望将来对你有用。”
马氏也送了一袋子煎饼给我:“拿着,路上吃。”
温暖的人啊,永远都不会因为一些突如其来的事而改变性格。他们永远像一盏灯,照着过往的路人。我的眼湿漉漉的,像淋了一场雨。跨出门口的时候,已经泪意阑珊。
好不容易拥有的家,又没了。
天下之大,难道没有我容身之处吗?
我找了棵树坐下,仔细地想了想,决定先去找陈默,告诉他银子被我弄丢了,免得他迁怒李大夫两口子,造成不必要的连累。
陈默在余县属于风云人物,一打听便有了他的住址。余县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骑马与走路,简直天差地别。
我走了整整两日才行到陈府,却在附近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我轻手轻脚地跟在那人后面,发现那人来到了陈府门口。
她娇声对着门房道:“默公子今日在府上吗?”
门房道:“不在。”
“那他何时回来?”
门房摇头:“不知。”
女子并不死心,抱着一坛酒道:“这是我送给默公子的酒,还请你代为转告,就说赛酒宴冠军陆岚岚亲自送来,请默公子一尝。”
门房不开窍:“公子不在,不能私下收受礼物。”
陆岚岚颇为失望,“哦”了一声道:“那我明日再来。”
我突然心生一计,决定好好教训这个没有良心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