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什么？”陆岚岚慌乱地用袖子擦脸，好不容易挤出这两个字。
酒水滴滴答答，从她头顶流到脖子，再从脖子流到胸前。
那模样，十分狼狈。
陈默随手折了根树枝，用枝丫拍了拍她的脸道：“我说，你，西贝货，欺世盗名，不是个东西。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懂了吗？”
陆岚岚羞愤交加，咬着唇不知所措。
酒水泡湿了她的衣裳，显出她那饱满的身材。陈默瞥了一眼，道：“怪不得能勾上赵泉，倒有几分当狐狸精的本钱。”
陆岚岚再也待不住了，简直无地自容，不等陈默赶人，就哭着跑了。
陈默无语地吐出两个字：“做作。”
王诗情又有些惊讶，又有些委屈地看着陈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眼瞅着这女人没有离开的打算，陈默无情地开口：“还赖在这儿干什么？给我府上当门神吗？”
王诗情表情变了数变，也哭着跑了。
陈默抬头看天，伸了伸懒腰。
七八个小厮跑出来，争先恐后地迎接他。他抖了抖身上的衣裳，咕哝一句：“余县的布料就是不比京城，容易吸味儿，才耍了一晚上，就满身的脂粉味儿。”
我躲在暗处不敢动，一直等到他进去。眼看四周无人，才敢现身。
可方一站到明处，一张大网就从天而降。紧接着府门打开，现出陈默那张斯文败类的脸。
他走到我面前，自我感觉良好地审视着我，然后隔着网挑起我的下巴，道：“陆卿卿，你怎么跟到我家里来了？难道你跟他们一样，也陷于我的财色中无法自拔？”
2
我被困在网中，动弹不得。
如果可以，真想狠狠唾弃他。
什么东西，自视甚高。我陆卿卿就算喜欢一条狗，也不会喜欢这种恶人。
既是恶人，便不能轻易得罪。轻则受辱，重则丢掉小命。
只能好好解释。
“我与前两位不一样，并非是来探望默公子的，而是跟着陆岚岚而来，刚好碰见你而已。”
“当真？”
“当真。”我迎着他的目光道，“默公子有此怀疑，莫不是觉得我身上哪个地方有勾人的潜质？是平直的身材，还是被火烧伤的脸？”
他被我问得一怔，随后叫人解开了大网。
“你跟踪她做什么？”
我回答道：“被狗咬了一口，虽然不能咬回去，但心中始终有气，寻着机会踢两脚也是好的。若上天保佑，指不定还能踢她三脚四脚，甚至将她踢得奄奄一息，休想再爬起来作恶。”
陈默默默地听着，忽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有趣有趣，我第一次发现，你除了酿酒，还有这么不羁的灵魂。”
不羁？我狐疑道：“受了欺负就要打回去，这不是最正常的想法吗？”
“不是。”他慢慢地说给我听，“我从小接受的教诲就是仁慈、善良、包容，乐人之乐，悲人之悲，苦人之苦。胸怀必须博大，忌锱铢必较；举止应当守礼，禁狂放浪荡。还要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原来，他学的是圣人之道。非但一点儿也没学进去，还变成了完全相反的样子。恐怕教他的夫子早已将他当成了育人生涯之耻，碍于他的身份而不敢吱声。
3
陈默还在说话：“陆卿卿，你说说，换了你，你愿意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吗？”
“不愿意。”我顺从自己的心道，“我好不容易做一回人，定是自己高兴了最要紧。要我为难自己宽宥别人，办不到。”
陈默眼角带着笑意，道：“想法不错，只不过本事有几斤几两？”
我打断他的话道：“那就不劳默公子操心了。默公子若无事，还请放我离开。陆卿卿不胜感激。”
清风停好马车过来，看到我惊喜叫道：“陆姑娘，原来你在这儿，太好了，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你知道吗，这两天公子一直在找你，怕你卷了他的银子一去不回，再也喝不上你酿的好酒……”
陈默一个眼刀飞过去。
清风讪讪地闭了嘴。
陈默用他黑黢黢的眼瞳望着我：“不是要走吗，怎么还杵在这儿？以后别让我遇见你，按时过来交酒即可。”
我求之不得，凭着记忆往陆岚岚走过的路线而去。因为加快了脚步，所以最后堪堪追上了她。
屋里陆岚岚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向赵泉哭诉：“那个默公子，就是个疯子。”
赵泉既不安慰她，也不拿帕子替她擦拭，只是道：“你把具体的过程，与我说说。”
陆岚岚从头至尾讲了一遍，舍去了陈默说她有当狐狸精本钱那一段。到底脑子与脑子不一样，赵泉轻而易举就看出了陆岚岚有所隐瞒，非常大声又严肃道：“你在我面前还要藏着掖着，是对我不信任还是对你自己不信任？我都答应你中举后要娶你为妻，你怎么连一点真心都不肯交付？是我太蠢，一厢情愿傻傻付出，而你，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
4
赵泉颠倒黑白的本事，令人大开眼界。
偏陆岚岚爱得痴迷，把赵泉的每一句话都奉为圭臬。
赵泉说什么，她都信。赵泉这一番毫无逻辑的话一出口，陆岚岚便真觉得是自己错了，对不住赵泉，想方设法弥补过错。
她窘迫地解释着：“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难以启齿而已……”
然后，她就把陈默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赵泉站了起来，语声有些兴奋：“岚岚，你听我说。陈默此人风流之名在外，是个吃不饱的主儿，遇见什么漂亮的女人，都想玩一玩。我思考了一下他今日的反应，那王小姐估摸着是玩腻了，不想搭理了，但她却不识趣儿，非要纠缠，陈默心中恼怒，才会用酒淋你。而后面，他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夸你是狐狸精，因为你美啊，美得让他移不开眼睛。所以……”
他顿了顿，深情地握住了陆岚岚的手：“只要你挑个他高兴的时候再去，他就一定会看上你。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陆岚岚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不大乐意。
“你使尽浑身解数，在他对你还有兴趣的时候，多向他打听一些达官贵人的喜恶，尤其是各位主考官的喜恶。据我所知，每回的主考官虽都有变动，但来来回回总共就那么几个，要是你事成归来，我中举的希望也便更大些。”
5
陆岚岚快要哭了：“可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人啊。要我投向别的男子的怀抱，我做不到。”
赵泉突然一下把她推开，板起脸道：“你的意思，便是不肯帮我了！陆岚岚，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原以为我愿为你付出所有，你也会以同样的热忱回报我，谁知道，你只想做现成的举人夫人，而不想为我们的将来努力一星半点。”
陆岚岚遭受这一痛呵斥，委屈变成了慌张：“泉哥哥，不是这样的……”
赵泉无情地截断了她的话：“我的心碎了，不想听你解释，你给我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一边说，还一边将陆岚岚推出门。
陆岚岚的十个手指紧紧地抓着赵泉的衣裳，眼泪流了满脸：“泉哥哥，不要赶我走，你让我去，那我就去好了，我会小心，不让他碰我，如果脏了，我会一死以证清白。”
赵泉脸上的决绝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就算被他碰了，我也不会嫌你脏。你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放弃自己的性命。要知道我爱你，比爱我自己更多，不管你清不清白，我都会娶你。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们将来的幸福啊。”
赵泉真是好本事，一张口就是个大饼。
口口声声不嫌弃，就是怂恿陆岚岚色诱了。
陆岚岚被他哄得晕头转向，什么要求都答应，只听她小声地开口，问：“今日我给默公子的印象很不好，短时间内是不能去他府上了，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状若无意地接近他？”
赵泉一脸坏笑，道：“你侧耳过来，我与你细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