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事出突然,我没有防备,石头准确无误地砸中了我的脑袋,剧痛袭来。

这个王诗情,简直卑鄙到家了……

血流了出来,滑到我的脸颊,我一把擦掉,捡起石头也往她的头顶砸去。

她“嗷”的大叫一声,捂着脑袋愤恨地看着我,当感觉到满手鲜血时,她恨不得将我吃了:“陆卿卿,你怎么敢?我可是员外家的小姐,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

有几个绣女也跟着道:“陆卿卿,你太过分了!”

她们都不瞎,每个人都看见了全过程,能睁眼说瞎话的,都是被猪油蒙了心。

我懒得搭理这些趋炎附势之人,只对王诗情道:“刚才那声音,我听得出来,你也听得出来,你以为按照他的脾气,想砸一个人砸不到时,会有什么反应?”

王诗情一时语塞。

“你应该感谢我帮了你,让他泄了愤,万一被他知道你完好无事,不定会对你做出什么。”

她又气又急,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反驳我,只能迁怒刚才附和的那几个绣女,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我流了很多血吗,我的脑袋好疼,快去请大夫!”

两位姑姑见我们都受伤颇重,怕闹出人命,也便默许绣女,去最近的医肆找大夫。

我自己就是半个大夫,会治些简单的伤。在院子的花坛里找了找,找到几株清凉止血的蒲黄。

李大夫告诉过我,天道之本在于仁慈。穷人买不起药,所以上天便让草药遍布山川河流、乡野田间。很多不起眼的植物,都是治病良药。

2

我将蒲黄捣碎了敷在头顶,又以白帕包扎。两位姑姑见效果不错,便依样画葫芦也给王诗情捣了一份。

王诗情却不肯接受,怕在头皮上留下疤痕。就这么一推拒的工夫,陈默带人进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满头血迹斑斑的清风,以及一些书院的学生。

见到我和王诗情,陈默愣了一下:“是谁砸的石头?”

王诗情用手指着我,道:“她。”

陈默见我已经包扎好,勾了勾手指。我明白他的意思,摘了份新鲜蒲黄给清风止血。

期间,他解开了我的白帕,看了一眼,问:“你作何解释?”

我猜,他是通过伤口的样子,看出了这是他砸伤所致。练武之人,有看伤验兵器或功夫路数的本事。

我淡淡道:“有人拉了我一把,把我当做了替罪羊。”

陈默又问:“那她的伤作何解释?”

她指的是王诗情。

我回答道:“被狗咬了一口,便踢回去。”

“像是你的作风。”他道,“不过,你就不怕得罪了她,以后没好日子过么?”

我重新包扎好帕子,道:“给人酿酒,本就已经得罪了她,若非上次得好酒者相救,我早就死在她手上了。这样的深仇大恨,岂是我缩着尾巴做人就能消弭的。再说清风伤得这般重,默公子定然愤怒,你这一愤怒,王诗情便要遭罪了。”

3

我的言外之意很明白。

该担心害怕的,不是我,而是王诗情。

她都自身难保了,有何余力对付我?

陈默冷笑一声:“你倒是会利用我。”

我垂着头答:“不敢。”

话刚落地,外头便传来动静。

原来是大夫来了,先去检查了清风的伤势。

“已经有人用蒲黄给他止血了,基本无碍。老夫再开些外敷内服的方子,调理即可。”

看了一眼地上的蹴鞠,又道:“十天半个月内不要再踢球以及做剧烈运动,待老夫诊断你痊愈以后,方可进行。”

清风乖顺地说:“哦。”

付银子时,陈默倒大方了一回,直接给了大夫一整锭,还说剩下的不用给了。

大夫很是惊喜,下笔又开了几个滋补的方子,还说要把家中养了两年的老母鸡送几只过来,给清风补补身子。

结果,老母鸡一到,陈默就命令清风:“还走得动吗?走得动替你主子我杀只鸡,今日我要吃白斩的。至于剩下的么,一天天来,红烧、炭烤,慢慢安排吧。”

负伤的清风苦兮兮地跑去干活。

陈默又指着王诗情对身后的学子说:“大伙儿知道这是谁吗?王员外的女儿,王诗情。长得俊不说,榻上功夫更是一流。可惜啊,再漂亮的女人,也就那么一回事,本公子玩腻了,不想再玩,她却死缠烂打,居然追到秀坊里来了。大伙儿说说,她是不是犯贱?”

4

我再一次领教了陈默的毒舌。

他骂起人来真挺过分的。

但他骂的是王诗情,莫名让人产生一股舒爽的感觉。

王诗情脸涨得半红半紫,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她长这么大,估计从来没受过这种屈辱。

那些读圣贤书的学子虽然没有对她指指点点,可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带着探究与鄙夷,仿佛在说——就这个荡妇竟然还是大家闺秀,去望月楼里卖笑还差不多。

愤怒到极点的王诗情失去了理智,抬起手想打陈默:“你畜生!你丧心病狂!”

陈默却侧身躲开,还摘了一片绿叶打向她的后背。

王诗情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吃屎。

待她要爬起来之时,陈默又出手了,结果王诗情再次栽倒,磕掉一颗门牙。

她不甘又痛苦地哭泣着,陈默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有。烦躁地看了看天,吹了一声哨子道:“明天,我让王家一蹶不振。”

他是京城来的侯爷之子,是调戏了婕妤还能好好活着呼吸的人,他有这个本事,让余县这个小地方的区区员外府一夜之间崩塌。

王诗情这才知道害怕,不顾满嘴的鲜血和泥土,抱住陈默的靴子,凄声乞求道:“默公子,我求求你,看在我和你曾经有过几日情的份上,饶了我爹吧。”

陈默看着靴子上王诗情那沾满泥巴的双手,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他简直要被气疯了,对着清风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蠢女人拉开。”

5

清风照做,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陈默的靴子上,赫然两个五爪印。

陈默气得跳脚:“我的靴子脏了!啊,我的靴子脏了!”

清风连忙帮他去脱,陈默就这样一只脚穿着靴子,一只脚穿着袜子站在地上。

他额间青筋直跳:“我的袜子也脏了!”

清风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忙对着学子们道:“你们谁认识郑梁郑公子的家,叫他快送鞋袜来啊。”

又向着两位姑姑求助:“椅子,椅子有吗?”

两位姑姑赶紧去搬。

王诗情还趴在地上,狼狈得像一条丧家犬。

陈默坐上椅子,翘起二郎腿,小腿很长,肌肉也很结实,但阴鸷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欣赏他的身材。

他像是撒气一般,对着王诗情道:“今日,王家必毁!”

王诗情还想再说什么,一个刚从外面经过,估摸是听到里边动静了的学子,讨好地走过来:“不过一个苍蝇,实在不值得默公子为她生气。正好我有空,这就替默公子赶走。”

听到这声音,以及看到那由远及近的身影,我的瞳孔顿时一震。

是赵泉!